他愿意找周成凉,父母叮嘱是一方面原因,最主要还是因为他对这个只比自己大了一个多月的哥哥非常好奇。周成凉整个人都让小俞印觉得“好有意思”。幼儿园中班那年六月二日,周成凉迎来了四岁生日。豆丁大小的俞印在午睡的时候,把枕头塞进被子里充当人,自己则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钻进了周成凉的被窝。非常无敌热爱睡觉的周成凉还没来及进入梦乡,只觉察到身边一暖,紧接着,脑袋被被子裹进了黑暗中。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来了。整个幼儿园只有俞印每天香得不重样,也不知道赵家哪儿来那么多款熏香熏衣服,不冲鼻,很好闻。他面无表情睁开眼: “有事吗”扰人清梦的熊孩子很讨厌,但他并不讨厌俞印,愿意跟对方说话。“周成凉,”俞印怕被老师发现,声音小得只有趴在耳边才能听到, “生日快乐。”周成凉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猜到了,矜持地“嗯”了声,说: “谢谢。”“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放学给你。”俞印往他脸跟前凑, “你跟我回家吧,妈妈说让人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就是还少一个蛋糕,晚上一起去买好不好”周成凉不太喜欢热闹,可两家人一起过生日,少不了喧闹。可……这么盯着他,让他怎么拒绝周成凉抿了下唇,无声点头。俞印眼睛一亮,胳膊一伸,抱住了他,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开心道, “哥哥我给你买。”周成凉愣了下,脸色不太自然地红了,双手不知所措地虚虚环在他肩膀上,低声道: “起来,很热。”“哦,好的。”俞印很听话地起开了。周成凉: “……”周成凉: “算了,抱吧。”彼时俞印还没有意识到这人的心思好比海底针,虽然很莫名其妙,但还是抱了回去,关切道: “你又冷了”“我……”唰天光大亮。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齐齐扭头,和凶神恶煞的生活老师对上视线。“……”俞印失去了人生中第一朵小红花。但他并不难过,他对小红花没什么执念,拿了是顺手,不拿也没事,反而在事后很愧疚地跟周成凉道歉: “对不起哥哥,我不该中午睡觉的时候过来找你。”周成凉幼年老成,有种看破红尘的淡定: “你不来找我我也没有小红花。”俞印茫然: “为什么”“我没拿过午睡的小红花。”周成凉置荣耀于身外, “从未准点醒过。”……“这是意外,当时也不能怪我,你说是吧谁能想到老师忽然就发现我们了。”幼儿园学期末的活动花里胡哨,又是亲自合作绘画,又是两人三腿跑步……周成凉才跟小姑娘玩完投球拿了no。1,下一part就疲得瘫椅子里。俞印帮女孩把颜料调好,头也不抬道: “第二次呢”周成凉吃冰淇淋的手顿住了。第二次……说来惭愧,第二次没拿到小红花完完全全就是他的错。……大班快毕业的时候,周成凉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高冷了。虽不比后来的热情,但至少会主动找俞印一起玩了。学期末最后一次户外活动,他就主动凑到了俞印身边,把俞印从老师手里截胡带走。最后的户外活动作业是需要孩子们两两组队。在校园里搜集花草树叶,搜集十种以上可以得到小红花。俞印讨喜,老师把他单独拎出来当“小助手”,聊得正欢,压根没想到有学生胆子那么大,居然敢来抢人。听起来很荒谬,但等她反应过来是周成凉,倒也比较合理,摆摆手让他俩自己玩去了。其实四五六岁的小孩子能对植物了解到哪里去就是找个借口让他们出去玩,再找十来个花朵叶子,回来就能得到老师的夸奖,全程轻松愉快治愈,完全没有任何危险。然而不巧。老师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学生群体里居然出现了一个化全部安全为危险的变量。严谨点来说,勉强算两个。“这个我们有了。”周成凉拿出自己手里的树叶,跟俞印刚捡起来的那朵花作比对, “同品种。”“真的哎。”俞印说, “但我这个是花,你那个是叶子,难道不可以算两种吗”“老师没说。”周成凉严谨道, “保险起见,换一个吧。”俞印听话极了,丢掉手里的,苦恼道: “可是还少一个,找不到了怎么办”“找得到。”周成凉牵着他手,往空无一人的隐秘角落走, “池塘有。”时值夏季,小池塘的荷花荷叶开得非常旺盛。周成凉眼里只有完成任务,没考虑别的,抬手就要摘花。俞印连忙伸手制止: “周成凉你忘了吗老师开学就说过不允许摘池塘里的荷花和叶子!”“嗯”周成凉收回手,摸了摸下巴, “捡的不算摘吧”俞印不解: “怎么捡”十分钟后。周成凉把运动裤卷到大腿根,短袖衣摆扎进腰带,大摇大摆走在围着小池塘的石头上。他的目标是池塘中央几朵被挤掉在水面上的荷花。池子很浅,小孩子掉下去也淹不死,否则幼儿园也不能搞这种景观,只是当时老师们为了不让孩子胡闹,故意骗他们池水很深。俞印趴在石头边,看得心惊胆战: “哥哥,你慢点!”“放心。”周成凉帅的一批,甚至没有张开双臂保持平衡,走得坦坦荡荡,如履平地, “毫无难度。”俞印依旧放心不下。赵蘅悠从小就告诉他,做人做事话不能说的太满,容易遭雷劈。周成凉那句话说出来,他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但周成凉居然真的平安归来了。他端着荷花的手,比托塔的李天王还稳。“我就说毫无难度吧。”周成凉弯腰摸了摸他头发,把衣摆抽出来,轻松往下一跳池子边儿的一朵荷花被他衣摆牵动,花骨朵掉了。周成凉: “……”俞印: “……”两小孩面面相觑,有点无措。俞印咬着手指头纠结地想:这要是被老师发现了,会不会训斥周成凉周成凉则不开心地思考:既然早晚要断我刚刚干什么还要往中间跑一趟早不断晚不断,偏偏现在断,岂不是显得我刚刚一通操作很无用功就在俞印下定决心要帮周成凉背锅的时候,周成凉蹲了下来,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根柔软的枝条,捆住花骨朵。“你等我给它扎上。”周成凉小脸绷得严肃, “我爷爷的腿断了都能长好,花没有人高级,给它捆起来,过段时间就能变好了。”“真的吗”俞印松了口气, “可以捆好吗”“可以的。”周成凉说, “你往旁边过去一点……对,站在那个小石头上,帮我扶着花。”俞印乖乖往上站。才踏上一只脚,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声: “俞印!周成凉!你们在干什么!”“!”俞印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在周成凉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摔进了池子里。……“多亏了你,”俞印戳旁边人的胳膊, “我第一次看我妈笑得那么灿烂。”那天得到消息的赵蘅悠匆匆赶来接他们,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一直在用一种姿势奇怪的刁钻角度玩手机。他俩原先还以为是赵蘅悠笑得直不起腰,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人在偷拍照片发给苦逼上班还想看现场直播的小姐妹。周成凉讨好一笑,碰碰他肩膀: “你当时居然没生我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是你推我下去。”俞印幸灾乐祸道, “你当时是不是快吓死了”“何止。”周成凉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后怕, “我都在想世界上哪里有以命换命的邪术了。”周成凉行为晚熟,思想早熟,当年真有这种想法,确实是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犯蠢时刻。俞印笑着勾他小手指: “怪不得那之后对我千依百顺,愧疚啊”“那也不是。”周成凉实话实说, “对你好是因为很喜欢你。”此喜欢非彼喜欢。最初的最初,那种喜欢只是小孩子之间很单纯的喜欢。周成凉才不是因为俞印这个好脾气的乖孩子对他好,才愿意跟对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