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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无话，第二日上午，贾蓉又收拾了一些不起眼的古董字画便带着两个小厮拿了东西出了宁国府。因恐附近的当铺有人认得他，特意跑到东城一家叫德生当的大当铺。
当铺当值做柜见贾蓉穿着不俗，又带了许多东西来，知道并非寻常家子弟，不敢怠慢，便将他请到后头一间静室内详谈。
不一时走出一个五十上下清瘦男子拱手打千道：“小人赵祥，乃是德恒当的掌柜，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贾蓉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来历，便说道：“我姓卞。”
赵祥便笑道：“原来是卞公子，久仰久仰，请坐，喝茶……”
一阵寒暄赵祥见贾蓉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不再追问，便说道：“不知公子今日来小当有何贵干？是要典当些银子应急，还是想寻一些有趣儿之物？”
当铺中若有当死的事物或是过期物主无力赎回的东西他们也会往外发卖，故有此一问。
贾蓉已有些不耐烦，朝桌上的包裹努了努嘴：“实不相瞒，最近手头有些吃紧，想典些器物，还请赵掌柜上眼。打开给掌柜瞧瞧！”
“好说好说。”赵掌柜接过东西一一看过了：“这支东珠偏凤钗珠子倒好，可惜做工略粗糙些，可当十两，还有这支扭珠蜻蜓红珊瑚步摇……”
当铺本就是要将抵押物估价做低，这样将来若当死了也可以多赚些银子。好好的一件皮衣都会被说成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皮烂袄。
可可卿这些首饰却都是精品，自然价格不菲，赵掌柜给出的价格不过原值的两三成，折算下来一大包首饰只能当五百多两银子。
贾蓉多少也听过里面的勾当，知道天下当铺都是这副嘴脸，去了别家也不出这个价格，便耐着性子说道：“这里还有两幅字画，请掌柜过目。”
赵祥答应一声展开一幅画轴，顿时眼睛一亮，又取来花镜带上了仔细看了一回赞道：“唐寅的仕女图！好，好！这幅画可作价三百两！”
贾蓉这才平衡了一些，忽想起可卿卧房里还有一副唐寅的海棠春睡图，要怎样弄出来才好。
将器物都看了一遍，赵祥拱手道：“卞公子，这些东西总共是一千三百六十五两，不知您是要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当然是活当！等过段时间有了银子我要都赎回来的！”贾蓉说道。
“好，那三个月当期可使得？”赵祥又问道。
“使得！你便开当票吧。”
“当银一千三百六十五两，三个月赎回，利息每月一分二钱，若是三月后则涨到每月两钱利银……”
“不用啰嗦，爷还在乎这点利银？赶紧开票吧！”贾蓉突然想起来什么，将手在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道；“倒是差点忘了，还有这个玉也要当。”
赵祥接过打开看了，见是个玉锁，不觉脸色却变了一变，只见那玉锁正面用小篆刻着四个字：“受命于天”。反面也有四个字：“既寿永昌”。
赵祥作镇静细细看了一回说道：“玉倒是块古玉，只可惜这雕刻却是新的，不过百年。公子若要当，就作价五十两吧。”
贾蓉虽然也是个识货的，知道这块玉品相俱佳，却没想到竟然比那些金银器物还值钱，想也没想就说道：“那也一并开票吧。”
开票倒是个繁琐过程，要将所当之物一一写清了，贾蓉不由得哈欠连连，好容易等开完了，收了银票揣进怀里道：“如此我便告辞了，不日就来赎回，我的这些东西你们可要妥善收了才好。”
赵祥忙拱手笑道：“这个自然。”
等到贾蓉去了，赵祥却换了一副脸色，命人将东西都收了，自己却拿了玉锁往外头去了。
忠顺王府。
内书房，忠顺亲王正自品着香茗拿着一本春秋来读，小太监弯着腰走进来小声道：“王爷，外头有德生当赵掌柜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哦？让他进来！”忠顺亲王并未放下手中书卷。
不一时赵祥跟着太监进来，跪地磕头道：“小人赵祥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有何事禀报？”忠顺王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书上。
“谢王爷！”赵祥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弓着腰说道：“回王爷，小人今日在当铺中收了一件玉器，因见似乎是宫内所出，不敢擅断，特拿来请王爷金目相看。”
“哦？宫内？拿来我看！”忠顺王这才将手中《春秋》放下。
小太监便将玉锁呈上，忠顺王细细看了一番，表情逐渐凝重：“是什么样的人？你细细跟我说。”
“是！是个二十左右年纪的公子，自称姓卞，今日去铺里典当东西。除了这块玉之外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和几幅字画。
看那些首饰都非凡品，画亦都出自大家之手，这公子应该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可那公子却是一口神京口音，带着两个随从也都是。
且神京人口虽多，卞姓的大富大贵之家却没有，小人便猜测想来他不姓卞，只是随口说的。小人将他带来的物件折价当了一千多两银子，约定过三个月来取。”
“嗯……三个月……”忠顺王思忖片刻说道：“叫陈珦来见我！”
小太监应了一声去了，赵祥又说道：“因王爷吩咐过让小人多留意这些事，小人见今日这位卞公子有些古怪，便暗中使人跟了他去，想来可以查到些蛛丝马迹。”
“哦？”忠顺王看了赵祥一眼，目光中有些许赞许：“倒难为你心细了。只要能查到他住在哪里便可，其余事不用你管。”
“是……”
“这块玉先放在我这里，我要再看看，等日后再给你送去。”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三十岁左右干练汉子施礼道：“王爷，不知找小人有何吩咐？”
“陈珦，有个人你去查一查，看看是什么来路，都和哪些人有过往，要暗中查，不可惊扰了他。具体让这位赵掌柜和你说。”
“是！”
却说贾瑞此刻正在和柳湘莲说话。
“那日在街上多亏了柳二哥出手相助，不然说不定要吃些亏了。”贾瑞一抱拳道。
“哎，值当什么，莫说你我朋友一场，就算是个路人被人欺负也不好袖手旁观的。”柳湘莲笑着摆摆手。
贾瑞道：“我知二郎是个爽快人，也不和你客气。不过明日我的酒馆又要重新开业了，想着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二郎务必要赏光。”
“哦？可是那家关了的烤肉馆？”柳湘莲问道。
“正是呢。前些日子被人诬告，如今平了官司，便又开张了。”
“这倒是好，我也喜欢那一口，我是一定去凑这个热闹的，不知都请了谁去？”
贾瑞答道：“横竖还是那些人，薛蟠、冯紫英、倪二、还有西府琏二哥，东府珍大哥这些罢了。”
柳湘莲一听到薛蟠便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这薛蟠好男风，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上次同他见面便用一双色眯眯的金鱼眼不住打量自己，可见贾瑞诚心来请又不好推脱，便笑道：“倒是热闹，明儿我一准到的。天祥，那日在街上追你的究竟是什么人？”
“这事说来倒是话长了。”贾瑞笑道。
“横竖左右无事，便给我讲讲如何？”柳湘莲倒了一杯茶给贾瑞。
贾瑞也不隐瞒，便将和独眼佛的恩怨都说了一回。
柳湘莲听了笑道：“我也在街上听说了一些什么刀山火海下油锅，铁手铜裆贾天祥的话，我只当是谁和你重名的，原来真的是你！”
贾瑞一脸黑线：“我都这么有名气了？不过这外号也忒糙了点啊！”
“哈哈，我倒是觉得有趣。另外我还听说你在石雍坊那立了规矩，小贩每日缴纳一文钱管理费，还雇了人扫大街，还说要修什么公厕？”
“这些倒是有的，不过是一时贪玩，让二哥见笑了。”
“天祥，你虽年纪不大，却颇有些鬼点子，说不定日后能有大作为，我倒是好奇石雍坊能成什么样。不过你得罪了独眼佛那群败类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那人我也有所耳闻，是个极恶的人，手下也多亡命之徒。看那天的架势竟是要结果了你的性命，日后你可得小心了。”
“多谢二哥提醒，我省得。不过想来独眼佛也快活不了几天了！”贾瑞冷笑道。
“哦？可是你要对付他？若是能除了他，也算铲除了神京一霸，是为民除害了！不知有否需要在下的地方？”
贾瑞道：“不瞒二哥，别说是你，可能都不需要我出手了，官府里有人盯上他了。”
“哦……”柳湘莲点了点头。他不喜和官府打交道，便没有再问。
贾瑞却动起了歪脑筋，这柳湘莲没个正经事做，又是个讲义气的人，身手也好，何不拉他入三虎帮？
“二哥，你有没有兴趣加入三虎帮？实不相瞒，我年纪太小难以服众，不如把这帮主给你来做，到时候咱们兄弟在神京闯出一片天来，不知二哥愿意否？”
柳湘莲听了忙笑着摇手：“快别说这个，这如何使得，且不说别的，你也知道，我是个不耐烦牵挂的人，独来独往惯了，哪里做得了什么帮主？
况且我最近心中也腻烦，正想着出了京城四处走走逛逛，玩儿个三五载再回来呢。”
又劝了几句，柳湘莲执意不肯，贾瑞也只得作罢，又聊了些趣事，便起身告辞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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