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晚上和焦大喝了太多的酒,第二天一早贾瑞起来不免有些头疼,正想着要不要睡个回笼觉,金钏却进来道:“大爷,薛大爷来找你了。”
贾瑞只得扎挣着起来。
薛蟠一进来惊呼道:“天祥,你这脑袋是怎么了?”
“啊……没事儿,昨儿喝多了撞树上了。”
薛蟠听了哈哈大笑:“是哪棵树敢撞我们天祥,咱们就去砍了它!”
贾瑞嘿嘿一笑:“文龙,你一大早来被窝里堵我,不会是专程要去跟我砍树吧?”
“呃……实不相瞒,确实有事呢。”薛蟠搓着手有些腼腆的说道。
“啊?啥事儿说吧。”
“天祥,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使使?”薛蟠道。
“啊?借银子?就是你上回说的那个修国府低价典当资财的事儿?”贾瑞问道。
“正是呢。”薛蟠点头道。
“自打你跟我说了后,我还真准备了五百两银子,想着典个铺面回来,这几天事多,到忘记了。现在也只有这五百两,再多是没有的。你若不嫌少,便拿去用。”贾瑞半真半假的说道。
“不嫌少不嫌少,我就知道天祥是最讲义气的。只是本说要给你也典一个呢,这倒成了我跟你借钱了……”薛蟠有些不好意思道。
“嗨,这有什么?我现在有个铺面也足够了,等明年再开新店也不晚,你先拿去用。只是……文龙,你平日里手指缝漏出去的也比五百两多吧?你到底是要凑多少银子啊?”贾瑞问道。
“嗨!再别提了!说起来就是气!”薛蟠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咕嘟嘟的吃了才说道:“你说这么好的买卖就摆在眼前,我妈和妹妹都死活不肯让我去放开手脚做!还告诉个铺子里的管事,我支银子,若没有我妈妈点头,一律不给!”
虽然早就听宝钗说过了,可见憨头憨脑的薛蟠说出来贾瑞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你还笑我!”薛蟠不乐意了。
“没,哈哈哈……”贾瑞强忍住笑说道:“也不见得是坏事,万一真是骗子呢?你娘和宝丫头还能坑害你不成?”
“她们两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这做生意我是知道的,说白了就是赌么!没胆子下大赌注,怎么能赚大钱?
不过我也不傻的,实不相瞒,前几日我已经在那里花了三百两银子典了城北一处小宅子下来,拿着地契往官府里去问了,是真的!
宅子我也见过了,虽然有些破败了,毕竟也是个两进的宅子呢!等我做成了这一笔,便要让我娘和妹妹好好看看,看她们娘俩日后还敢不敢小看我去!”
贾瑞心说贾蓉贾蔷这两个小子还不是太傻,也知道想钓鱼得先打窝子。
看着自以为很机智的薛蟠,贾瑞从箱子里翻出银票道:“都由你吧,反正我只有这五百两了,你只管拿去用就是了。”
薛蟠把银票接了笑道:“多谢了,等我赚了钱,给你五分利息!”
贾瑞笑道:“我当你是兄弟,你却说这些见外的话!”
薛蟠正色道:“难不成我不当你是兄弟?不是有那么句话: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亏你也是个生意人,怎么不懂得这个道理?”
贾瑞调侃道:“既然这么着,你就写个借据来给我才合规矩。”
谁知薛蟠竟真拿起砚台研了墨写了张五百两的借据。贾瑞笑笑收下了,薛蟠又道:“我正想去珍大哥那瞧瞧呢,你说他能借我多少?”
贾瑞皱了皱眉头:“珍大哥受了点伤,在府里养伤呢,依我说你倒是过两天去才好。”
薛蟠听了忙问道:“怎的?受伤了?那更应该去看看才是了,走,咱们一道去!”
贾瑞道:“你去借银子,我去做什么?你且自己去吧,我脑袋还晕乎着呢,哪儿有那精神头?你让我在家里再歪一歪吧。”
薛蟠觉得也有道理,便一人往宁国府去了。贾瑞躺在床上,盘算着小茜雪的事。毕竟她现在是自己屋里人了,按理是该带着走的。可人家愿意吗?
毕竟荣国府才是她的家,家里还有她的老娘。而且路上多带一个女孩便多一分麻烦。可若不带她走,会不会茜雪又被她狠心的娘给转手卖了?
便索性把茜雪叫来探探她的口风:“茜雪,往后爷若是不在神京里住了,你是愿意跟着我,还是留下?”
茜雪嫣然一笑:“爷是主子,自然听爷的安排,日后爷中了举人当了老爷,若是要出京去当县太爷,不嫌弃茜雪蠢笨,茜雪自然是要跟着伺候的。”
“咳咳,倘或不能回神京了呢?”贾瑞知道茜雪想错了,可他又不好直说。
“怎么会回不来?难不成还在外头当一辈子官儿?我听人家说,在外头历练几年的官儿,只要不贪赃枉法的,都要调回京里的。
更何况爷毕竟也是荣国公的后人呢,还有政老爷如此看重,想调回来还不是政老爷一句话的事儿么?”茜雪说着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似乎贾瑞已经当了官儿一般。
看着茜雪憧憬着往后自己当姨娘的美好生活,贾瑞实在不忍打断,只得含糊了几句。
正说着,却是薛蟠去而复返了,也不招呼便闯进来喘着粗气道:“可了不得了,打死人了!”
“啊?”贾瑞一愣:“什么情况?”
“别墨迹了!边走边说!”薛蟠拉起贾瑞的手便往外走。
原来薛蟠到了宁国府,正赶上贾政在命小厮拿板子打贾蓉,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了,那臀股都打烂了,贾蓉趴在地上已是连哀嚎的力气都没了,众人却都不敢劝。
尤氏见薛蟠来了忙求他劝劝,说昨儿跟着贾珍的小厮蛋儿已经被乱棍打死了。薛蟠见打的不像,忙上前拦住了不让再打,贾珍不肯依,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把板子抢过来要亲手打。
薛蟠忙又拦着,谁知就这么一推拉,那板子便打歪了,直打到了贾蓉后脑勺上,顿时就昏死过去了。
贾瑞听了也吓了一跳:虎毒不食子,贾珍疯了?要杀自己儿子?他当初只是想把贾珍挨打一事嫁祸给贾蓉,给自己省点麻烦。可真因为这事把贾蓉打死了却不是他本意啊。
贾蓉虽然对可卿不太好,打过一巴掌,还把她的头面首饰还有那玉锁都当了去,可罪不当死啊……
来到宁国府,可巧遇到了焦大,显然焦大在外头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贾瑞忙让焦大去城外玄真观里去找贾敬,毕竟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孙子,再沉迷修道无法自拔也不能不管吧?
焦大听了也唬了一跳,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却也不敢耽搁,忙忙的套上车就往城外去了。
贾瑞又让门上一个小厮往荣国府,不管是老太太还是贾赦贾政,起码找个能镇住贾珍的人来。
到了内宅,贾珍在厅里坐在,脸色依旧难看。贾蓉已经被抬到屋里去了,贾瑞挤进去,只见尤氏、贾蔷等人都在屋里抹眼泪。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打蓉哥儿?可是打坏了?”
尤氏擦了把眼泪道:“谁知道老爷又哪儿冒上来的一股子邪火,先让人将蛋儿给打死了,又要打蓉哥儿,错手打到头了。
好在老爷身上有伤,这一板子力气不足,只是打昏过去了。瑞哥儿,你和你大哥最要好的,好歹帮着劝劝,他年纪大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倘或有个三长两短,往后可怎么办?”
说着又留下泪来。虽然尤氏是续弦,贾蓉并非她亲生的,毕竟一个是正房太太,一个是嫡长子,两人是正经母子。
尤氏嫁过来这些年又无所出,她的将来还指望着贾蓉这个便宜儿子给自己养老呢,倘或贾蓉真死了,宁府这一门可就绝后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这个长房大妇自然也是罪人,死后不能入宗祠的。
贾瑞听人没死不由也松了口气,安慰了尤氏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话。
尤氏道:“瑞哥儿,你和你大哥平日里关系最要好,你好歹替嫂子劝劝他,兴许他能听你的……”
贾瑞答应了一声,又看了看贾蓉的伤,才拉着薛蟠出去了。
花厅里贾珍正坐着运气,旁边几个丫鬟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生恐哪里招惹到贾珍也像蛋儿一样被打死了。
贾珍见二人进来,长出一口气道:“蟠哥儿,瑞哥儿,你们来了,坐吧。”
二人落了座,贾珍见几个丫鬟还都在那战战兢兢的立着,暴喝道:“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两位爷倒茶来!你们一个个是泥塑的吗?还等着人使唤?可见都是欠打的!”
丫鬟们都是一哆嗦,忙慌手慌脚的去倒茶。
贾瑞道:“珍大哥,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贾珍摸了摸脸上肿起的地方道:“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薛蟠便问道:“珍大哥,你到底是怎么弄的?看样子,感情是跟人动了手了?”
“嗨,别提了,昨儿晚上跟瑞哥儿去吃酒,不想回来路上碰上了几个不知好歹的毛贼,一棒子就把瑞哥儿给打晕了,我哪里肯依?便和他们动起手来,将他们赶走了。”说罢用余光偷看贾瑞。
薛蟠却指着贾瑞笑道:“这可对上了!好啊你个贾瑞!还说是吃醉了酒撞树上了,原来是被人打了!哎,可我怎么看着珍大哥脸上的伤势更重些个?”
贾珍听薛蟠这么说,知道贾瑞并没有跟薛蟠说什么,才将心中石头放下了,尴尬一笑:“多年没有活动筋骨了,对面又是七八个精壮汉子,大意了,没有闪,也吃了几拳。若是能年轻个几岁,还能让他们几个毛贼讨到便宜么!”
贾瑞和薛蟠忙不住夸奖贾珍。
贾珍还没得意起来,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扶着椅子站起身来道:“你们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原来贾珍脸上的伤势虽看起来唬人,最要命的还是甄绪那一脚断子绝孙腿。虽然熬了一晚上不再那边疼了,可今日一早却填了个遗溺的症候,且每次遗出一些便伴随着剧痛。
方才绞痛一阵,定然是又尿裤子了,贾珍又把牛皮吹出去了,只说没事,不好赶二人走,才往里头去换裤子了。
望着贾珍小心移动脚步的背影,薛蟠偷偷问:“珍大哥这到底是伤到哪儿了?怎么走路跟鸭子似的?”
贾瑞一摊手:“我哪儿知道?我晕了!许是踢人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了?”
薛蟠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等了好一会儿,贾珍也未出来,贾敬也未到,荣国府更是一个人没来,贾瑞便有些坐不住了。
贾敬在城外道观上,来回是总要一个时辰,可荣国府不过一墙之隔,怎么也来的这么慢?他知道贾母有些不待见贾珍,可毕竟都要闹出人命了,总该来看一看吧?
看如今这个情形,贾珍应该不会再动手了,那还要不要再派人去送个信呢?
而薛蟠则是还想着怎么开口借钱呢。虽然他也知道现在张口跟贾珍借钱不合适,可修国府的管事说了,后天便是最后一天了,过了时候可就不典当了。他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正这当儿,贾珍又迈着鸭子步在丫鬟搀扶下回来了。
贾瑞忙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和丫鬟一起搀着贾珍在椅子上坐了,说道:“珍大哥,你若是身上不便宜我们就回去了,不敢打扰大哥养伤。”
“唉~无妨,不过腿脚抽筋了,都是平日少了锻炼!”贾珍依旧在装哔。
贾瑞心里一乐——你接着装,反正我也不想走,我还等着看好戏呢!不知道贾敬回来了怎么教训儿子。贾瑞脑补了一下贾政打宝玉的情景,很爽~
“珍大哥,昨日,那蛋儿实在是该打,竟然不顾你的死活他自己先跑了,打死了也是活该,可怎么又拿蓉哥儿做起筏子来?”
贾珍道:“那孽畜,提他做什么!倒不如打死了干净!”
贾瑞只能笑道:“大哥是望子成龙心切,想蓉哥儿成才也是有的,只是大哥年纪也不小了,只有蓉哥儿这么一个儿子,宁府虽大,却人丁不旺,到蓉哥儿这辈已经是三代单传了。
大哥恨铁不成钢也是有的,只是你啐他骂他教育他也就是了,何苦动板子打?倘或真打坏了,后悔可就晚了,就算没打坏,累着大哥也不好么……”
贾瑞喋喋不休的假装苦劝,贾珍嗯嗯啊啊的也不好说出真正原因,好在他跋扈惯了,平日也是经常打贾蓉的。这次贾蓉挨打众人也都以为是贾珍在拿他当出气筒——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一旁薛蟠也跟着插上一言半语的劝解,他本想开口提借钱的事,却插不进口去。
正说着,忽听外头有人喊道:“老爷来了!”
果然是有些清瘦长须垂胸一身道袍挽着太极髻的贾敬快步走了进来。
那贾敬一面走一面喊道:“蓉儿在哪里!”
贾珍贾瑞等忙起身迎上去。
贾珍心想是哪个嘴快的还把贾敬搬出来了:“请老爷安,儿子教育蓉哥儿,怎么惊动了老爷清修,实在该死。”
“哼!先带我去见蓉儿,回头再说话!”贾敬一甩袖子瞪了贾珍一眼。
“是……蓉儿现在里头躺着,老爷请……”贾珍低着头迈着鸭子步乖乖引路。
贾瑞心下好笑: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贾珍嚣张惯了,也有做小认怂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一会儿贾敬怎么收拾你。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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