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大厅中个桌宾客满座觥筹交错的喧嚣，莳花馆后园便显得清幽许多。
又听嫣然唱了两曲之后冲康帝抬抬手示意嫣然停了，说道：“嫣然姑娘请坐。我也算读过几年书，知道些古今诗词戏曲，可姑娘所唱的这些曲子我竟闻所未闻，敢问是出自何处？”
嫣然一笑，答道：“回四爷的话，这些曲子都是出自贾公子之手，都是他教我的。”
“哦？”冲康帝显然是没想到这些歌都是贾瑞“写”的，不由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还通音律？”
贾瑞尴尬一笑：“略通些皮毛，不过哗众取宠，博人一笑。”
嫣然却说道：“公子何须自谦，您在词曲上的造诣奴家是佩服得很呢。四爷是贵客，今日又高兴，公子为何不也献上一曲？”
一旁水溶也道：“正是，可又有了什么新鲜曲子，倒是先给四爷唱一遍听个鲜儿！”
贾瑞真想狠狠给嫣然屁股两巴掌，脸上带着些许难色道：“怎敢在四爷面前卖弄，只怕唱的不好，扫了四爷雅兴。”
永康帝说道：“既然嫣然姑娘都说你是有才的，定然不会错，你只管唱，若是唱得好，爷有赏的！”
贾瑞只得接过早已预备好的吉他，想了一会儿唱到：“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唱罢，众人都不言语，水溶嫣然两个虽然都听过贾瑞唱歌，唱得却都是一些绵柔之音，此等慷慨激昂的哪里听过？
王子腾不通音色，见皇上都不说话自己当然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歌中所唱的苍凉悲壮之气却深深打动了这个在军中打拼了二十年的汉子。
永康帝则是被一句“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给深深吸引了。身为天子，哪一个不想做开创一朝盛世，享万国来朝的千古一帝？这一句歌词正好戳中了永康帝的爽点。
贾瑞见众人都不说话，倒是有些尴尬起来：“让诸位贱笑了。”
永康帝这才反应过来，问道：“这曲子也是你写的？”
“是。”贾瑞对于剽窃后人作品的事早已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了。
“却不知词曲名是什么？”
“《精忠报国》！”
“好！”永康帝双掌一击，把其余人吓了一跳：“好一个精忠报国！难为你不到二十的年纪，居然能写出如此慷慨激昂之曲！只一曲便道尽了我大乾军士开疆拓土守卫边疆之壮举！不亏是荣国公之后！”
水溶和王子腾听了忙也马屁跟上，竟然把厚颜无耻的贾瑞也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在永康帝的要求下，只得又唱了两遍。
一旁便装内监小声在永康帝耳边道：“黄四爷，时已二更，是该回府了……”
“哦？我只当才一更天。”永康帝呷了口茶，又将目光看向嫣然道：“嫣然姑娘，今日有幸相识，我极爱你唱的曲儿，却不知是否愿意随我回府？也不用每日在这许多人前抛头露面，只闲了给我唱几曲便是了。”
在场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光出来浪一圈还不行，还想带个名妓回宫？！
贾瑞心中更是神兽奔涌：这是要明目张胆的给自己戴绿帽子啊！这也忒不要脸了吧！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众人的眼光都看向嫣然。
嫣然则是盈盈跪倒在地说道：“敢问一句，黄四爷可是当今天子么？”
“正是。”永康帝也不隐瞒了。
嫣然磕头道：“奴家拜见万岁。陛下方才所说的，若是圣旨奴自然不敢违抗，只得入宫侍奉。若不是的话，还请赎奴家难以从命。”
此话一出，在场的小伙伴们又都惊呆了，这是公然怼皇上啊！一个小小的歌姬，一旦入宫意味着什么？草鸡变凤凰，一步登天！这小丫头居然拒绝了？
永康帝脸色一沉，问道：“难道你甘愿过这种以色娱人的日子？入宫之后有人伺候，一生无忧，岂不好么？”
嫣然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不卑不亢：“能进宫中自然是世上万千女子所向，可奴乃是乐户出身，倘或传出去了只怕于万岁圣名有妨。
且奴虽是歌姬，整日登台献唱，却也过得自在，奴只想以自己的歌给更多人带来一些欢愉，此乃奴生平之愿也。
再者，奴也听过话本里讲一些前朝后宫之事，若是入了宫，想再出来是不能的了，便是有想念之人，也是再不得见，奴不忍与牵挂之人从此天各一方！
有人曾点播过奴，虽然出身卑贱，却也要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奴虽不经事，也知道那种幽居于深宫之中的日子并非奴想要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我有相好的了，你个糟老头子就别惦记了。
贾瑞听了这话长出一口气，恨不得当场给嫣然来个熊抱。方才他也想过，如果嫣然真跟永康帝走了，说不定给老头吹吹枕边风，自己往后的小日子就好过得多了。可也只是想想就打住了。
毕竟嫣然把什么都给了自己，作为一个颇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他可不愿意用女人去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皇帝老子也不好使！
永康帝听了嫣然的话却并没有发怒，而是瞥了贾瑞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道：“嗯，青年俊俏，才华横溢又通晓经济，郎才女貌，倒也般配。”
贾瑞脸都蓝了，心说你怎么知道是我！你个老色批不会要滥用职权横刀夺爱把我抛尸荒野吧？
永康帝话锋一转又说道：“人各有志，既然嫣然姑娘有此志向我也不好勉强。只是不能随时听嫣然姑娘的之音倒是遗憾。这么着，这莳花馆我是要常来的了。”
水溶等人听了这话差点没趴地上，来一回还不够？上瘾了是咋的？这天天提心吊胆的跟你逛青楼，谁受得了？你以为你是青楼天子宋徽宗？
一次两次或许还没事，时间长了难保不走漏风声，到时候那些御史言官还不弹死你？弹劾皇上，多好的一个留名青史的机会？
而水溶王子腾这两个“教唆”天子学坏的人，自然也就会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被挂上个佞臣的雅号~
水溶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地道：“陛下，您乃是九五之尊，万金之躯，万不可整日流连于宫外，还需以国事为重啊！”
王子腾等人也呼啦啦跟着跪倒。
永康帝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点任性了，可还是有些不悦道：“难道皇上就不是人了么？就不能偶尔听听曲看看舞？就不能……”
众人都不敢说话，只跪着磕头。皇上不是人？这话怎么接？怎么接都是个坑！
贾瑞也觉得当皇上确实挺憋屈的，说是坐拥天下，其实比谁都不自由，皇宫是个牢笼，不但囚禁着三宫六院和无数宫女太监，也囚禁着皇上本人，偶尔想放纵一下就有这么多人反对。
想到这里，贾瑞突然灵机一动：“陛下，草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又能让陛下随时可以听到喜欢的曲子，又不必往宫外走动。”
“哦？你倒是说说看？”永康帝来了兴趣。
“也简单，只找个通音律的宫女，我和嫣然姑娘一起教给他新鲜曲子，等学会了陛下在宫中不也可以随时听喜欢的曲子了吗？”
永康帝还当贾瑞有什么好主意，听了不免有些失望：“曲子虽可以学，可个人天资不同，若是有鲁钝的，将你写的这些曲子唱出来未免有东施效颦之嫌，也是无趣。”
贾瑞突然灵机一动：“陛下，草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此事就在公众，自幼便精通琴道。”
“哦？你有什么合适人选？”永康帝听了更觉惊奇，贾瑞怎么认识宫中女子？
贾瑞则说道：“我有个堂姐，乃是如今荣国府二老爷贾政之嫡长女，唤作元春的，前几年选秀入宫，如今在宫中当差做女史。草民这个姐姐在家中时便是个极富才情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极通音律的。”
其实贾瑞哪儿知道元春懂不懂音乐？他只是看红楼中四春的丫鬟名字依次为琴棋书画，元春的丫鬟叫抱琴，迎春的司棋、探春的侍书、惜春的丫鬟叫入画，且迎春好棋，探春善书，惜春能画又是事实，没准儿元春真的能弹能唱呢！
“元春？贾元春？”永康帝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内监，显然他对这个名字相当陌生。
那太监一脸便秘的表情，显然也是没听说过这号人。
贾瑞看了二人表情也是懵圈，元春不是快要当妃子了吗？怎么皇上和皇上身边的太监都没听说过这号人？
永康又想了想，似乎也是个主意。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公然把一个青楼舞姬召入宫中，等待他的肯定是太上皇和皇太后的不喜以及朝臣的唾沫，搞不好还会被史官口吐芬芳流芳千古。
而让一个已经进了宫的秀女去偷偷学会了唱给自己听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按理说，不管是后宫嫔妃还是元春这样的秀女，甚至是低贱的宫女只要一入宫就不能再随意出宫了，只能等到二十五岁以后，如果未被宠幸过，则可放出宫去自行婚嫁。
既然贾瑞是贾元春的堂弟，即便传出去也可以说是皇上恩准贾瑞进宫和大姐见个面，倒也说得过去。
可还有一个问题：这贾元春到底长得怎么样？虽然太歪瓜裂枣的肯定不会被选入宫中，好歹也得看着顺眼不是？
想到这里，永康帝决定先面试一下这个贾元春：“朕知道了。天色已晚，朕也该回宫了。”
听了这句话，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点了。
永康帝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贾瑞说道：“朕交代你的事不要忘了。”
“是……”贾瑞现在只想赶紧把这坏老头送走。
水溶都已经开始盘算是不是应该关了莳花馆了，如果皇上总惦记着往宫外跑，可不是什么好事。
将永康帝等一行人送上轿子，看着队伍远去了，贾瑞也是长出一口气，心中暗求这位祖宗可别再来了。
这来了一晚上，又让自己去查什么户部尚书，又差点给自己扣个绿帽子，再来几次可真要了亲命了。
“彪……彪哥，那人，真是皇上啊？”绣娘见轿子走远了，才颤声问道。
“这还能有假？谁敢冒充皇上啊！可是要诛九族的！对了，今日之事切不可对外人说，要不然——咔！”贾瑞一手做刀在绣娘脖子上虚劈了一下。
“是……”绣娘缩了缩脖子，又问道：“皇上想要召嫣然入宫伺候，这岂不是天大的富贵？彪哥怎么不劝劝姑娘？若是能攀上皇家，咱们莳花馆岂不也跟着捞些实惠？我听说宋朝名妓李师师和皇帝……”
贾瑞不屑于和她解释什么，绣娘身为老鸨子永远是把姐儿当成一种赚钱的工具，他对此是极不耐烦的，便打断道：“现在可不是宋朝！再说即便是宋徽宗也不敢将青楼花魁弄进宫去的。
哪里能真让乐户出身的嫣然进宫？若想掩盖住嫣然的出身，那样只有一个法子，把你们这群和嫣然相熟的人都灭了口，就没有人会乱说了！”
“不……不会吧！”绣娘打了个哆嗦。
“你大可试试！伴君如伴虎说的是什么？想要留着你这颗小脑袋吃饭，就管好自己的嘴吧！好好经营莳花馆，好着呢！别成日里想些有的没的！”贾瑞说着转身回到莳花馆内。
来到后头，嫣然显然已经等得心焦了，抱着贾瑞胳膊问道：“彪哥，嫣然今夜表现如何？”
“嘿嘿，好得很呢，把皇上都给迷倒了，让你进宫当娘娘呢！”贾瑞捏了捏嫣然的脸蛋：“都怪你，说什么破鞋破鞋的，差点自己成了破鞋吧！”
“还不是你说的，让我好好演？”嫣然按下贾瑞的手笑吟吟的看着他：“彪哥，吃醋啦？”
“吃醋？我？嘿嘿，你想多了！”贾瑞死鸭子嘴硬：“你快进宫去吧，将来当了娘娘，来个母仪天下，可别忘了提携提携我这个老相好！嗯，这算是我给皇帝老儿戴绿帽子还是皇帝把我给绿了呢？”
“呵呵，好啊，那我明天就和王爷说去，让他送我进宫去。到时候我当了皇后，就让皇帝把你阉了做太监，让你进宫去伺候，你看可好？”
“哎！你个小蹄子！反了你了是吧！你信不信我家法伺候？跑？我看你往哪儿跑……”
娇笑连连，春光无限。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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