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2章望乡时(5K)
在莫岚的命令之下，所有虚空兽同步轰鸣而出，如同脱缰的兽群，第一时间冲入了前方铺天盖地的海胆集群当中。
首当其中的，自然是最外围的海胆集群，虚空兽群身后的水动力喷口全速喷发，瞬息间便杀至这些海胆面前，张开巨口，一口咬下，尖锐的利齿瞬间折断大片漆黑的棘刺，继而刺入那胆壳之中。
“咯嚬!咯喘!”
一阵阵嘎喘脆的开裂声后，漆黑的胆壳顷刻间碎裂，从中溢出了大片黑黄色的胆肉和汁水，看上去鲜美至极。不过几次啃咬，外围那些炼气期的弱小海胆便被这些第一批进攻的虚空兽各自咬杀，化为了在海中飘荡的残渣，而与此同时，虚空兽的体表亦泛起了一阵黑灰色的病态光泽，显然是被棘刺反伤，进入了中毒状态，血量开始匀速下降。
然而，这并没有阻挠上过大学的虚空兽们继续进攻的步伐，在察觉到会被反伤后，虚空兽们迅速调整阵型，由原本的外围进攻改成了直接分批次跃入敌群中央，如同往棋盘上撒米粒一般，让兽群撒入了海胆群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只虚空兽都各自面对五只以上的海胆，接着，便开始持续啃噬。
“咯嚬!”
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清脆啃咬声在海胆群的每一个角落响起，不过数秒时间，已经有近千只海胆被这些虚空兽啃噬击杀，而紧跟着，顶着毒素DEBUFF的虚空兽们毫不停歇，立刻转向了下一个目标，继续啃噬，很快，在大概啃到第三只海胆的时候，这些虚空兽各自的血条已经进入了危险线，且还在被毒素不断侵蚀，至多再要几秒，便会魂归虚空。
然而，虚空兽们却在此刻主动调整了身位，让自己所处的位置来到更多海胆的中央，接着便继续啃噬，当第三只海胆被撕碎的瞬间，反伤的输出和毒素累加，终于是将这些虚空兽的血量归零。
而紧跟着……便是此起彼伏的，亮紫色的电浆爆炸辉光，将整个海胆集群吞没!
是的，虚空兽们的战术，便是主动利用自身的【尸爆术】，在死亡前尽可能击杀更多的海胆，并在即将血量归零的时刻调整身位，让自爆能波及到更多的海胆，彼此共鸣的爆炸声间，海胆集群已经被亮紫色光芒席卷，当这爆炸儆结束之后，入眼的，便只剩遍地碎裂的漆黑海胆残骸
上过学的，就是不一样。
这一幕看上去非常悲壮，但莫岚很清楚，自己的这些虚空兽的意识体是长期存在于虚空军团技能内的，肉体的死亡不过是让它们的意识回到虚空中，等待新的身体生成，兵种的【复活】本质上也只是随时间自动给它们制造新的肉体，时间长了，个个都是老玩家，战斗经验那是更加丰富。
换句话说，现在莫岚的这虚空军团里，还有当年曾经被小绵羊抚摸过的老兵呢。
正面的虚空兽“英勇就义”，外围的虚空蛛蛇和虚洋壶兽自然也没闲着，二者的目标都非常明确——海胆集群中的那些筑基期大号海胆，这些海胆一半被虚空兽的啃咬和爆炸报销，另一半却还幸存，虚洋壶兽们控制身后大壶中冲出的冰刺鲈，合力将一只又一只的巨型海胆叼起，并迅速架到半空当中，供其它虚空蛛蛇进行集火，与此同时，剩余的冰刺鲈也会不断靠近集火，用冰锥和自爆持续输出。
虚空蛛蛇的脊刺本就自带穿甲效果，命中敌人后还会内爆，对付这种外硬内软的傲娇型对手最是擅长，一根根脊刺伴随悦耳的【击穿敌方装甲】声刺入海胆内，再于内部爆裂开来，虽然紧接着，虚空蛛蛇们自己也因为反伤纷纷爆炸，但战损比却已经足够。
再加上放出来后A了两秒杀了一大片然后因为超多反伤光速去世的小老豆，不过一分钟时间，所有的海胆集群，都在雀金两震撼的目光之下，化为了摇荡的残渣，平铺在了它们曾经啃噬的金藻田上，用自己的残骸为养料，回报这片白嫖了许多年的田地。
“怎么样?”
搞定之后，莫岚收回还剩小半编织的虚空军团，等他们自行恢复，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瞳孔地震的雀金两，后者欣喜若狂，对着莫岚，脑袋朝地呕喱磕下: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别，别磕!”
“应该的前辈，必须的前辈——啊!!!我的头! !
“老子的意思是地上全是飘过来的海胆刺，唉算了，已经晚了。你开点脑洞，以后思维更活泛。”
“前辈说的是，前辈说的是……啊，疼疼疼，前辈稍等!”
雀金两头上顶着三根海胆棘刺，一边痛呼，一边游向自己的金藻田，在里面挑了长势中等的一根，猛地啃了几大口，吃掉一半后，随即七倒八歪地游了回来，鱼眼上翻，一边游，一边发出一声声性感的叹息:
“哦哦……舒服了。”
“……啥玩意儿?”
莫岚看着雀金两这般模样，眯眼问道:“吃这玩意儿还能治伤?”
“哦啊啊……不……只是……吃了我这金藻，很爽很舒服，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超?合着你他妈种叶子的是吧?”
莫岚惊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雀金两合着还是个绝命毒师，当即怒道:
“小老弟，拿下!”“好呦，给老子老实点!”“哦哦，好幸福……”“小老弟，智慧果安排上!”“哟西!”
一句家乡话，小老弟当即从包中掏出【黑布霖大李子】，直接口爆进去，给雀金两嘴里一塞，一个双峰贯耳，直接在他嘴里把李子挤爆，下一个瞬间，尝到智慧的味道的雀金两猛地睁大一对鱼眼，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便是直接清醒了过来。
“好你个小鱼鱼，看着浓眉大眼的，居然是搞这行当的?”
莫岚啧啧道:
“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你们这帮子玩意儿，说吧，你到底是干啥的?”
“大人冤枉!听我解释!”
雀金两连忙叫屈:
“我承认，我这金藻确实是有轻微成瘾性，但那是因为内部蕴含有灵力，能让食用者进入舒适状态，长期服用会导致精神恍惚，对外界分辨能力下降……”
“你这他妈是解释还是产品介绍啊?”
“解释!解释! 正因为有这效果，我才被征召进仙军的!”
雀金两激动道:
“当时战况激烈，诸多实力低微的修士经常身受重伤，伤势又各有特点，别说治疗过程通常痛苦至极了，不少甚至连医治都无从下手，其便长期处于恐怖至极的疼痛当中，我们仙军又不忍送他们一个痛快，因而征召了我们这些能种植出低毒灵草的田修，我可主动增减金藻内的灵力含量，低时和普通食物无异，高时，则用于减轻手术过程中的痛苦、以及为重伤病人减轻疼痛，都是正规用途，我被招进来以前是给医术宗门种地的，都是合规经营，绝无虚假!”
“和以前战时的吗啡差不多是吧……”
”听到这里，莫岚眼中怒意稍减:
“要是这样，倒还算合理，那既然如此，现在你种的这些地里面，应该只有极少数是加了剂量的吧?”
“不，全都是，而且都是最大的剂量。”
“啊?”
面对众人的疑问，雀金两却是苦笑一声，抬起头，看向了远方的那群游荡的、畸变的海修，如今，莫岚等人才发觉，这些海修那茫然徘徊，毫无理智的模样，似乎就是这金藻的结果。
“前辈可知，中了凄毒以后，哪怕并不饥饿，中毒的修士之间，也会自相残杀?”
“有印象。”
“这是因为，在中了凄毒的他们的视野中，除了自己以外，其它眼中的一切活物，都是潜在的食物和敌人，只要彼此距离不远，就一定会不断滋生敌意，短时间内还好，在大海当中都是互相擦身而过，不足以让彼此选择交锋，但在这大网当中，又有哪里可去呢?
若我不让他们吃这个，不过数日功夫，这些修士便会在互相杀戮中全部灭尽，除了给他们吃这个，让他们安静下来以外，我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活下去呢?大前辈，我没有办法了。况且……啊，时辰到了。”
雀金两说着，抬起头，看向了网的上方，就在此时,整片海洋的氛围似乎都为之一变，仿佛一些事物进来了，一些事物出去了，众人对视一眼，立刻想起了曾在何处、何时，体悟过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浓雾期】到了。
就在这一刻，众人面前那成百上千正在四处游荡的海修们，忽然纷纷抬起了头，看向了极远处，视线投向了海面之上的极远方，似乎要让视线跨越漫长的距离，抵达某个它们望眼欲穿之地。
紧跟着，这些形态各异，姿态凄惨的海修们当即游动身体，想要向着那大网冲击，但游出去没多久，它们便在茫然中停了下来，金藻的效果模糊了它们的视线，让它们在恍惚当中重新下沉，落回田野之中，神态安详。
“我不知道各位前辈怎么称呼这些时日，但我将其称之为【望乡时】。”
雀金两颤声道。
“修士的神识能感知万物，尤其是自己的【来处】，哪怕到死，我们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家乡何处，但不知为何，当我来到此地后没过多久，一次天地异动之后，我便再也感觉不到家乡的位置，回家，自然也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了。
我是从浩瀚界的南界来的，我至今还记得我出生的那片海藻田，我离开时答应我的妻儿会回去，可如今已时隔百年，我那妻子没有灵根，怕是早已魂归瀚界了。时隔百年未能往乡里寄去灵石俸禄，亦不知孩子们是否安好，可无论如何，我都只能被困此地，一切也无从得知了。
这里就是我的笼子，大前辈，我只能隔着笼子四下张望，连家在哪都找不到。
若单是这绝望，漫长时光消磨下，或许我还可以麻木去忍受，可每到这个时候，雾界之外的一切便会模糊，我便能依稀感觉到家乡传来的气息，那种感觉便让我几近疯癫，而这些修士们亦是如此。
它们早已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使命，成了怪物，但他们没忘记家……害，还不如忘了呢。
一到这个时候，所有的海修都会发了疯般地向上游，向家乡的方向去，而所有挡在路上的，便都是必须铲除的阻碍，是妨碍自己归乡的敌人，它们便会在无尽的互相杀戮中，向永远不可能回去的家的方向游去，直到望乡时结束，方才重归茫然沉寂。”
……这就是【浓雾期】海修暴动的真实原因么?“我不想让他们如此死去，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它们进食这添加了甜蜜幻影的金藻，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我曾想过是否让它们一死了之会更是解脱，可我便始终下定不了这决心。”
雀金两望着那些神态安详的海修，它们静静漂浮着，仿佛已经在幻觉中回到了自己久违的故乡。
“比起追逐永远只能凝望的家乡而亡，我宁愿他们沉醉于这幻梦，大前辈。”
雀金两道:
“我太过无能，这已经是我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莫岚轻吐口气，望着那些痴傻的海修，忽然感觉，这就像是一场漫长的，绵延百年的临终关怀。
“你做的不错了，兄弟，这事儿换我我也懵圈。”片刻后，莫岚点头道:
“我保证不了啥事儿，但我们正在查当年的事，要是有办法帮忙一定尽力，为此我们的确得赶紧下去，所以，麻烦老哥带个路吧。”
“啊，当然。”
雀金两也从伤春悲秋中回过神来，当即对着莫岚点了点头，转身开始带路，没过多久，便将众人带到了一片隐蔽的洞口之前。
这洞口看上去和其他所有网格没有区别，但若是仔仔细细查看，便可发现其阻拦皆是视觉错觉，其本质是一条向下的通道，若是没人指引，单靠水上机的大规模搜索，很难发现这些细致的区别。
“就是这里了，这里曾经应该是尾灵王用来在自己网层各处交换物质的隧道，不是很长，但错综复杂，诸位前辈一定要小心下沉，我就送到这里了，这是说好的报酬,为各位前辈奉上。”
雀金两猛然运灵，前方金光绽放，便是猛地唤出一根灿金色的海藻，其金光比起田地上的任何一根都要闪亮百倍，而就在这一刻，雀金两的气势肉眼可见地衰败了下去，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修为竟然是从结丹后期倒退到了结丹初期。
“这是小人的本源种藻，内中没有任何迷幻的成分，乃是最纯粹的正灵聚合，服食之可锻体炼神，开拓根骨，还请大人笑纳。”
“兄弟，这么下血本?”
莫岚惊了，之前没说代价嫩大啊?
“若没有这般觉悟，又怎敢向前辈开口?”雀金两疲惫道:
“还请大前辈收下吧，此物曾经是我为妻子准备，想要待元婴之后，用此物给她塑造灵根，如今，晚辈也用不上这东西了。”
“多谢了。”
莫岚点了点头，伸出双手接过这金藻。
“不耽误各位了，还请各位大人万分小心，我下去的时间很短，却能感觉到，下方有两股恐怖至极的气息，看那威能，至少也是化神期修士，还请前辈们多多提防。”莫岚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转身下潜，向着沉灵雪的下层行去。
雀金两沉默地目送他们离去，随后转过身，游到了金藻田中，望着南方，呆呆地飘在摇曳的金光中，望着被金色遮蔽的远方，就这么一动不动，看了很久。
很抱歉因为团年耽搁了，各位，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