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龙骑卫凯旋,朝廷全面掌握了第一次河西之战的整个进程,原来一些相对模糊的东西也清晰地浮出了水面。
霍去病打破常规,私分缴获的问题;
休屠王盖藏城破城以后,龙骑卫斩杀反抗的百姓算不算军功的问题;
霍去病麾下骠骑校尉李敢遫濮川下令杀俘的问题;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足够让人头疼。
诸位大臣已经从朝廷强力打压声音的事件中看出了苗头,现在一个个都学会了隐忍,就看汉武帝怎样妥善处置此事。
汉武帝令御史大夫张汤为组长,会同军方、司法、绣衣使者等各路人马,全面梳理彻查此事。
御史大夫作为副丞相,执掌群臣奏章,下达皇帝诏令,并理国家监察事务,相当于现代集国家副总、高办主任、检察长等职务于一身的重臣。
在历史记载中,张汤的形象是位高权重酷吏的代表人物,是将依法治国理念用于实践开拓者之一。
在那个历史年代,张汤无法借鉴前人的经验,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左了右了都会招致别人的非议。况且历代改革创新者的小命实在太脆弱了,分分钟钟就会有掉脑袋的危险。
远的商鞅不说,近的为了平息七国之乱,汉高祖毫不犹豫就推出了倡导削藩令的晁错当替罪羊,最后落个人头落地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huci.org 极品小说网
张汤在执掌全国司法大权推行依法治国理念的时候,因为树敌太多,出于自保的原因,他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放弃了文人一贯的清高,对汉武帝言听计从,甘为皇帝鹰犬甘做一名万夫所指的孤臣。
为了不落人口实,他清正廉明嫉恶如仇,成了汉武帝手中一把锐利的披荆斩棘的利刃,除了丞相公孙弘,几乎没有能推心置腹的朋友。
张汤与赵禹编次律令,制定《越宫律》《朝律》,用法严峻苛刻,治狱以人主意旨为准绳,并以《春秋》古义加以文饰,又协助武帝统一货币,实行盐铁官营、算缗告缗,打击富商大贾,诛锄豪强并兼之家。数次代行丞相事,权势隆贵,远在丞相之上。
虽然张汤依靠了皇帝这棵大树,但最终还是死于党争诬陷。
张汤死后,家里的财产不超过五百金,都是得自皇上的赏赐,没有其他产业。
他的兄弟之子要厚葬张汤,张汤的母亲却说:“张汤作为天子的大臣,被恶言污蔑致死,有什么可厚葬的!”
遂用牛车装载他的尸体下葬,只有棺木而没有外椁。
汉武帝知道后说道:“没有这样的母亲,不能生下这样的儿子。”
因此将构陷张汤的三位长史处以死罪,丞相庄青翟被迫自杀。武帝很为张汤之死惋惜,晋升了他的儿子张安世的官职。
司马迁评价说张汤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好官员——
“自郅都、杜周十人者,此皆以酷烈为声。然郅都伉直,引是非,争天下大体。张汤以知阴阳,人主与俱上下,时数辩当否,国家赖其便。赵禹时据法守正。杜周从谀,以少言为重。自张汤死後,网密,多诋严,官事浸以秏废。九卿碌碌奉其官,救过不赡,何暇论绳墨之外乎!然此十人中,其廉者足以为仪表,其污者足以为戒,方略教导,禁奸止邪,一切亦皆彬彬质有其文武焉。虽惨酷,斯称其位矣。”
中央调查组摒弃一切干扰独立办案,很快就得出了一份客观公正的调查报告。
张汤之所以能够成为赫赫有名的张汤,关键在于这家伙能够像和珅一样会揣摩刘大官人的心思,这一点才是他立足于世的根本。
但凡能够成就大业的枭雄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的性格,属下办事只看结果不问过程,以此为依据,能者上庸者下,概莫能外。
至于说程序不严谨,执法有瑕疵,这些都是可以纠察补过的小事情,根本就轮不到大人物来操心。
只要大方向没错,阶段性战略目标得以实现,足以说明这样的干部就是可以重用的好干部。
…………
未央宫、前殿、大朝会。
龙骑卫违纪事件调查领导小组组长,御史大夫张汤,面色如常,瞧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颜色,语调平缓,向大会平静的宣读调查结果和御史衙门的处理意见——
“……”
“综上所述就是调查的全部结果,字字属实,无半句虚言。”
“先梳理一下骠骑将军霍去病允诺龙骑卫私分缴获的事情。”
“冠军侯的原话是——
第一个攻上城头的大汉勇士,奖励三倍军功;
战时,全体将士只管奋勇杀敌,任何人不得有丝毫停顿收获军功割耳朵,胆敢违反者,取消军功奖励;战后由监军和各级将领负责,分片落实;
此战缴获,选取一件战利品敬献大汉皇帝外,其余全部平分给参战将士,仆从军减半分配。”
“调查组认为,冠军侯处置果断,用缴获激励参战将士的信心,不仅无罪,而且还要奖励!”
“古人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况乎,军情如火,战机稍纵即逝,来不得半点迟疑。再说这是我们汉军第一次大规模的攻坚战只要能减少伤亡,激励斗志,采取任何策略都是对的,拘泥于条条框框,前怕狼后怕虎,束手束脚,肯定难成大事!”
“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汉军大胜,这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不能因为一点缴获就遭到非议,寒了龙骑卫众将士的心。”
“至于杀良冒功,纯粹就是扯蛋。”
“我们都知道,匈奴蛮子就是一群凶恶的草原狼。”
“狼崽子也是狼,拿起刀枪同样会要人命!”
“调查组认为,此事已经得到了随行监军的确认,理应全部核算军功,再无讨论的必要。”
“至于龙骑卫骠骑校尉李敢斩杀降卒的事情,调查组一致认定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我们都清楚,李敢校尉他此行的主要职责是护送受伤将士、祭天金人、匈奴贵族、缴获物资安全回到陇西郡汉军掌控的地界。”
“遫濮川突遇遫濮王子腾格尔纠结残部袭击,血战获胜,已经实属不易;再说匈奴蛮子有没有来自休屠泽和左方的援军,谁也不敢保证;万一再次遇险,这些降卒会不会哗变很难说;即便不哗变也要牵扯最少一个卫的兵力去看管这些笼子里的狼。”
“临机决断,骠骑校尉李敢有勇有谋,实为上上之策。”
“至于垒人头景观勒碑之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臣以为此举树我大汉威风扬眉吐气,壮哉!”
“说句笑话,微臣恨不得代替李敢校尉也血气方刚一回,这辈子也就值了!”
御史大夫张汤的一席话久久在殿堂里回荡,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而又陌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