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莫雷里亚诺在医院出生,也在医院长大。
圣茉莉斯教会属医院是个清静的地方,这里是病人的最后一站。
要么安然痊愈,要么躺在盒子里运走,无论如何,病痛的折磨都已走到尽头。
每天两次,雪琳夫人会带她去维拉利昂大学的餐厅进食。日落之时,以及日升之时。
而夫人她从不开口。
从一个粉色的小肉团,成长为身材窈窕的少女,在这十几年间,妮可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而夫人的容貌从未变过。
在英格拉姆大公创建的基金会的支持下,妮可顺利完成基础教育,就读于维拉利昂大学。
雪琳夫人是这所大学的教授,她跳过程序把妮可调到了自己的院系。
妮可在雪琳夫人身边长大,在耳濡目染下领悟了许多医学知识,连同那份对生命的敬畏也继承了过来。
小学,中学,那些同学和她仿佛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没有人能理解她,更没有人能触及她的内心。
而妮可早早地接受了这样的生活,主动为雪琳夫人帮忙,而她能做的事也越来越多。
很小的时候,她曾向夫人询问母亲的去向。夫人则摸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片,上面写着一个冷硬的单词,
“死了”
“那爸爸呢?”,妮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雪琳夫人提笔在单词上画了个圈,满溢的墨汁从线条边缘淌下,犹如腐坏的污血。
妮可还不理解“死”的含义,夫人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沉重的词典,示意她自己去看。
如今,妮可对死亡已不再陌生。生命是如此脆弱,血流、气息、以及各种化学成分,任何一项异常都可能使人死于非命。
不需要合乎法理的审判,也不需要多么严苛的酷刑,死亡只在一瞬间,徒留后人哀叹唏嘘。
正因如此,才有医生存在的必要;正因如此,妮可才会立志投身这一事业。
雪琳夫人看似冷漠,实则温柔热心。有时,夫人会以“不救已死之人”的理由拒绝病人,而病人也只得认命。
但是,妮可无法忍受那种绝望的模样。每当她向夫人求情,夫人便会改变主意,尽力施为,并且无一失手。
是的,夫人的技术堪称奇迹。妮可曾见过,全身烧焦的冒险者被绝望的情人送来,又兴高采烈地离去;癌症转移的老人在子女的呼唤声中恢复健康;阵亡的士官在她的怀抱里重现生机……
但夫人从不因手术成功而自傲,亦不因挽救生命而快乐。恰恰相反,每当这时,她总会露出一种伤心的表情。
妮可不明白,而夫人也不想让她明白。
无论如何,雪琳夫人给予她生命,她则担任助手回报夫人,此时理所应当。
但在妮可心底,她也渴望着自己的生活。维拉利昂大学给了她这个机会,多种多样的学科让她大开眼界,风华绝代的学子也令她心驰神往。
自从进入大学,她便不再为诊所工作,除开上课以外,和雪琳夫人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
只有这时,妮可才意识到,圣茉莉斯教会属医院的气氛是何等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