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孟娟的汗水浸湿了身下的炉灰,她惨叫了一声彻底昏死过去,方老太却在给刘素银道喜。
“带把儿的,你们家有后了,恭喜恭喜。”
“太好了太好了,老太您可一定要把大胖孙子给我保下来。”刘素银高兴之余还是很担心,“才八个多月,生下来该不会难养活吧?”
“唔。”方老太端起给产妇冲的红糖水牛饮了起来,喝了个底儿净才开口。
“不要紧,是个哪吒胎,个头大着哩好养活,就是不好生,看你儿媳妇也没有劲儿了,怪叫我作难哩。”
方老太表面上虽然显得很为难,可心底里却乐开花,产妇的生产情况越不好,孩子生下来以后主人家给的回报就越丰厚。
“老太妙手回春,帮忙再想想办法,这可是我们家的香火啊!”
刘素银脸都白了,她也生养过,怎么能看不出来孟娟情况不好呢。
程争辉关心媳妇,又在窗户外头喊了起来:“妈!咋没动静了,娟儿没事吧?妈,你说句话啊,娟儿咋样了?”
“咋样咋样,女人生孩子不都得经历这一遭么,叫唤啥,妈不会让你儿子有事儿的。”
“娟儿呢?娟儿咋样了?”程争辉跟孟娟刚结婚一年多,两口子感情稳定。
“死不了,你别问了,去准备红鸡蛋吧,一会儿孩子出生了请乡亲们吃,让他们也沾沾喜气。”
刘素银不耐烦地打发了两句就把方老太拉到一边小声嘀咕。
“您老跟我说句实话,孟娟到底啥情况?”
“暂时不好说,不过保大还是保小,你得先给我句准话。”
“这么严重?”
刘素银脸都青了,毕竟儿媳妇儿也不是白来的,花钱娶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啥活儿也没舍得叫她干,好吃好喝地宝贝着,想不到这么不中用。
方老太斜着吊梢眼冲床上努了努嘴,小声说道:“你太会疼儿媳妇了,肯定给她吃得太好了,孩子个头大下不来。”
“我这不是想着营养好了将来孩子生出来少生病,谁能想到呢!哎,孟娟这个肯吃嘴也不知道节制,一天五六顿,不吃到撑不离桌,现在好了吧,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床上的孟娟正处于半昏半醒间,听到婆婆这么说委屈得直流眼泪。
自打她怀孕,刘素银就跟填鸭子似的逼着她吃东西,说是为了肚子的孩子好。
产检之后医生让她少吃多走动,刘素银根本不听,逼着她吃得更多还总让她躺在床上安胎,说月份大了走动不安全。
现在怎么全都变成她的错了?
孟娟痛苦地睁开了眼睛,就听见刘素银咬着牙说道:“儿媳妇儿没了还可以再娶,一定要保住小的!”
“如果要保小的,只能骑牛转圈了。”
“……”刘素银犹豫不到一分钟就点头同意了,还主动问道:“那是把牛牵到这屋里还还是把她弄到牛棚去?”
“牵牛进来吧,牛棚不卫生,对孩子不好。”
孟娟已经彻底被舍弃,强烈地求生欲望促使她挣扎着撑起了身体。
“救命,救命!”
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毫无征兆地从屋里传了出来,吓坏了所有人。
程争辉再也按耐不住了,推开门就想冲进去。
刘素银反应很快,先他一步用力把门关上,还插上了门闩,方老太也迅速捂住了孟娟的嘴,不让她再发出任何声音。
“妈你干啥?娟儿到底怎么了她怎么喊救命?”
“疼的,疼得神志不清胡乱叫的,有方老太在没事儿的,你去把后院的牛牵过来。”
“牵牛干啥?”
程争辉心急得团团转,想进去却又不敢硬闯,因为之前他妈说过产妇不干净,男人不可以进去。
“叫你牵就牵哪儿那么多话,还想不想要儿子啦?”
“哦,哦,我去,我去,妈,你好好照顾娟儿,我马上就把牛牵过来。”
程争辉真的不再问了,转身就往后院跑。
看到这一幕陶玉晨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拉着旁边有年龄的老大娘问:“这情况像是难产了,是要牵牛套车往卫生院送吗?”
老大娘满眼悲悯,摇了摇头说道:“这都是以前传下来的老招数了,把产妇架到牛背上一圈圈地转,颠着颠着孩子就下来了。”
“那产妇呢?产妇怎么办?”陶玉晨倒吸一口凉气,拉着老大娘胳膊的手忍不住用力。
老大娘吃痛得皱着眉头,声音很悲伤:“听天由命呗,都骑牛了肯定就是打定主意,保小舍大。”
“天哪,这也太过分了吧!”丁苗苗当场就坐不住了,撸起袖管就想冲进去阻止。
陶玉晨将她拦下,示意她稍安勿躁,没几分钟程争辉就牵着牛来到厢房门口。
“妈,牛牵来了。”
刘素银刚打开门一条门缝,两道人影就闯了进去,她立马大声嚷嚷起来:“干啥干啥,这生孩子呢你想干啥?”
陶玉晨没有搭理她,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撼得说不出话。
孟娟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头顶还扎了几根银针,一看就是方老太的杰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几根银针的关系,孟娟嘴唇一直在拼命地动,可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可怕的是她下身赤裸着躺在一堆湿漉漉的锅灰上,大腿上也沾染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救我,救我……”
尽管没有声音,陶玉晨和丁苗苗还是通过口型,清晰地辨别出了孟娟想说的话。
“程争辉,你要是想让你媳妇活命,赶快套车,必须马上送她上卫生院!”
陶玉晨说话的同时已经翻箱倒柜找了条被单将孟娟下身包裹起来,弯腰抱起,抬腿就往外走。
“土匪啊!跑到我家来撒野!”刘素银张开双臂挡在门口,死活不肯让路。
“陶玉晨你是非得跟我们家过不去对吧?我儿媳妇生孩子你也来掺和?管你啥事啊!孟娟是我们家的人,轮得着你管吗?”
“让开。”陶玉晨音量不大,她的性格就是场面越乱越镇定。
丁苗苗就不行,她已经被恶毒婆婆气得咬牙启齿了,看她挡路碍事儿,扑上去张大嘴就往胳膊上咬,咬得刘素银嗷嗷直叫。
陶玉晨趁机抱着孟娟走出了房间,院子里除了等着吃喜蛋的乡亲们,还有脸色阴沉得根本不能看的程胜利。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刚才来不及阻止,但这会已经锁上了院门。
“小浩媳妇,你要是现在把孟娟送回屋,我只当你是热心过头,好心办了坏事。”
“方老太不靠谱,她就算懂医术也是半桶水,支书难道也只想要孙子不管儿媳妇的死活?”
程胜利根本不信,十里八乡多少孩子都是方老太亲手接生的,他的目光越过陶玉晨,扬声表态。
“我把话撂这儿了,我们家绝不会做出那么不仁不义的事情,方老太,还请您多费心,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孟娟,他们俩口子还年轻,哪怕这个孩子没了,过两年再生也是一样的。”
“知道知道,刚才正辉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也不知道小浩媳妇是对我老婆子有什么成见,居然会认为我要干那种丧良心的事情。”
方老太搓着手走出来,一把年纪了难受得直掉眼泪。
陶玉晨回过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老太婆立马顺着往下演,做出一副被人威胁了很害怕的样子,哆哆嗦嗦地差点摔到地上去。
刘素银摆脱不掉丁苗苗的纠缠,只好扯起嗓子破口大骂,一时间场面乱糟糟的。
陶玉晨也不再解释了,冷着脸,一步步走上前,直到把程胜利逼得后背都靠在了门板上,臊得他不得不退开。
院门终于被打开,程胜利恼羞成怒的威胁从身后传来。
“你今天要是敢把孟娟弄出这个家门半步,他们母子俩出了任何事儿都由你负责!”
“支书可真是位好公爹,用儿媳妇的命来跟我搏。”
陶玉晨冷冷地回过头,目光像一把利剑,笔直扫向六神无主的程争辉。
“孟娟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话落,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发起冲刺,速度是平生最快,哪怕鞋子被路上的石子咯掉了她都来不及回头去穿。
陶玉晨拼命地往前镇上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两条人命!她怀里抱着的可是两条人命啊!
孟娟很温柔,见人就笑,跟程胜利刘素银就不是一类人,她不应该年纪轻轻地就没命。
原本步行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陶玉晨只用了四十分钟,当她大声喊着“救命”冲进卫生院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坏了。
“怎么回事?”
“她生孩子生不出来……”
“快送急诊室,去叫妇产科的胡大夫!”
直到医生跟护士将孟娟从她怀里接走,陶玉晨才虚弱地瘫坐在地上,肚子再次疼得死去活来,她想起来坐到椅子上去,不挡路,下一秒就被腾空抱起。
程宸浩汗流浃背,喘着粗气将她抱到长椅上休息。
陶玉晨用上了十成神力的奔跑速度,即使是他也追赶不上,在路上擦肩而过时,宸建国甚至还以为是一阵风卷了过去,根本看不清是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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