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李元昊以外族皇帝的身份,遣使到宋朝给宋仁宗上表,追述和表彰他的祖先同中原皇朝的关系及其功劳,说明其建国称帝的合法性,要求宋朝承认他的皇帝称号。
宋朝绝对不会承认李元昊的帝位,并且下诏“削夺赐姓官爵”,停止互市。
与东京的愤怒不同,远在西北边境的府州一片寂静,不是祥和的安静,是处于军管状态下的死寂。
麟府路处于对辽、夏两条防线的衔接地带,一直是宋、辽、夏争夺的重点区域,如今的府州知州是折惟忠也是折家的家主,折家也是党项人,他们与平夏拓跋家就党项的领导权争夺了近百年,在唐末的时候,折宗本时任“振武军沿河五镇都知兵马使”,附近的党项和番部争相归附,折宗本随李克用东征西讨,以功封为上柱国,可此后他们与拓跋氏争斗中还失败了下来,他们只能影响北边的党项部落,但他们依然不甘心,折家经常掠夺李元昊向契丹贩卖的青盐,这让双方不断发生冲突,随着李元昊的立国,折氏彻底退出了党项的核心权力圈。
李元昊立国,折氏五月十四便收到消息。折氏当家折惟忠已是六十余岁的老人,眼见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早年间旧伤如今每天都在折磨他。他的大儿子折继宣脾气暴躁且无容人之量,不过折氏不是后继无人,他很看好他的三儿子折继闵,眼前厅内站着折家所有的新生代。
“李元昊叛宋自立,想必大家都得到消息,以李元昊此贼的脾性,必然要北犯麟府路灭了我们折氏不可,不然北部党项不会臣服与他。麟府路王司马、麟州杨知州和丰州王知州与老夫商议过,各州都会加大侦骑搜索范围,发现贼军异动立刻上报,同时各城寨严查细作,寨门加派人手守卫,若是贼军来攻,其他州府会派兵救援。折氏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大家必须团结一心保卫折氏。”
折继宣轻咳了一声,他实在忍不住,作为下一任家主,他很羡慕李元昊,同为党项世子他只比李元昊小一岁,对方已经称帝建国,自己却依然困之一隅,他不加思索的说道,“李元昊不过一莽夫,只要他敢进犯府州,儿子定让他有去无回,说不得我们在打过去,将银夏二州拿下。”
“父亲,游骑探查之事可放心,只是不知如果贼军进犯,府州是否要坚壁清野,番部愚钝,恐要执行起来很困难。”折继超说道,他知道大哥的德性,因此他非常想竞争家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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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看好三弟折继闵,作为武将世家,基本的战略还是懂的。
折惟忠没有表态,他看向折继闵,折继闵此时还不到二十岁,却熟读兵书久经沙场,武力和智力都是折家这一代的佼佼者,麟府路的王行宝司马夸折继闵有大将之材,麟州杨崇辉这个老家伙早就想来说亲,折继闵说道,“贼军势大不可轻敌,我们应依托地形和堡寨层层抵御,同时联络狼山和阴山党项,不能让他们归附李元昊,不然我们会腹背受敌,处境更加艰险。麟州和丰州虽为奥援但不可倚重,切莫中了李贼围点打援之计,要想破此危局还需太原精兵救援,同时须有一人领精兵千人游弋在附近山地,截取粮道斩杀信使,让贼军无法全力攻城,待太原大军一到,贼军势必会军心动摇,这时外面游弋的这只兵马更加有用武之地。”
厅内的都是老于战事,后面折继闵不说也知道该怎么打,折惟忠对于折继闵的回答很满意,他刚想总结下然后布置任务。
“父亲,我觉得…”这是折惟忠最小的儿子折继祖说话,折继祖是折惟忠的小妾所生,年底将满十六岁,此前一直在太原郡学读书,这个也令是折惟忠头疼的儿子,在太原惹了不少事情,若不是官家袒护,这小子早就发配充军了。
“你有什么话就说。”折惟忠对折继祖不假辞色。
折继祖之所以回府州,是因为月初又与河东将门子弟争斗,将韩家外甥给打了,折惟忠赶紧派人送礼道歉,折继祖回府州面壁反省。
折继祖看了一眼父亲,“咱们府州什么都好,就是缺粮缺药,要是姓李的将我们为了半年八个月的,咱们家可撑不住,所以咱们可以向扬子商行买粮,凡是党项人在太原卖的东西,扬子商行就比他们低两成出售,两家商行时常打起来,据我打探,扬子商行的东家之一徐家,他的姻亲就是卫慕氏,卫慕氏怎么样了大家都知道,所以我觉得只要咱们对扬子商行说李元昊要攻打府州,他们肯定会低价卖粮食给我们的。”
折继祖说完小心看了看父亲,他哪里是为了买粮打探,主要是他对学习经义不感兴趣,反而扬子学堂到处宣传“理学”他十分感兴趣,这才注意到扬子商行。
府州地处黄河西岸,到处沟壑连绵,大块的可耕作土地比较少,粮食一直都是需要朝廷恩赐,如果可以低价或者使用牛羊换取大量粮食,那府州真的可算是固若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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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扬子商行莫不是徐走马的产业?据老夫所知徐走马姻亲便是卫慕氏。”折惟忠虽然不出府州,但是对于周边和宋朝的大事还是了解的,徐硁可是预言党项立国的,李元昊很配合徐硁一年后便建国称帝。
“对,对,对,就是此人,反正他和李元昊是你死我活的大仇,咱们买他粮食对付李元昊,姓徐的还不乖乖的奉上。”折继祖说着说着就暴露出轻佻的性格。
折惟忠瞪了一眼折继祖,“逆子,知道怎么称呼上官么?姓徐的,姓徐的,老夫看你还是需要面壁去。”
折继祖连忙低头认错。
“父亲,四郎说的有些道理,徐家既然与李元昊是生死大仇,便不会容忍党项壮大,必然想办法遏制其发展。我听闻青塘便有徐家的资助,不然唃厮啰不会发展这么快。我折家是李元昊挡住东进的一颗钉子,只要徐家想明白必然会资助咱们,太原我觉得值得一去。”
折继闵
“三郎,你和四郎去一趟太原,和扬子商行接触下,以府州衙门的名义购买粮食,看他们如何买卖。二郎,你带领游骑巡逻外扩三十里,不得深入树林,务必小心。大郎去麟州一趟,让你杨伯送一批箭矢过来。”
折继闵带着几个随从快速向东飞奔,折继祖没有跟来,他被折惟忠留在家中继续面壁。当折继闵刚渡过奔腾的黄河,进入岚州,一场随南风而来的暴雨便将他们困在合和津,折继闵看着咆哮的浑浊黄河水甚是担忧。
在千里之外的长江口,徐硁的船队已经乘着强盛的南风向北航行,这次北上有一个不可拒绝的理由,一个迟来十年的理由,一个让整个家族都困惑十年的理由,一个让希望破灭的理由。
东京的天变化太快,刚才还是艳阳高照,不小半刻钟便是黑云压境,王随随时年初新任的首相,但是他觉得自己干不了多久,李元昊刚刚向宋朝送来了“嫚书”,在“嫚书”中指责宋朝背信弃义,挖苦宋朝腐败无能,又借辽朝势力威胁宋朝,最后还表明大夏仍愿意同宋朝和好之意。王随和宰执们看的出来,李元昊递“嫚书”意在激怒宋朝,让宋朝主动进攻大夏,将战争责任归于宋朝同时可以野战消灭宋军在西北的有生力量,这样他们就能就图关中。
他抬头看向满是乌云的东方,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一匹快马从南熏门向南而去,它带着官家和政事堂新拟的圣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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