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传统节日都代表着一种自然状态,春节代表着万物复苏和希望,犹如人类的新生婴儿,而中秋节则是代表着美满幸福和成熟,犹如人类的壮年时期,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能品尝人生百味,这才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候。
徐硁现在就很快乐。
阿里竟然带了六十五万石稻谷回来,徐硁原本最乐观的数字是四十万石,这多出来的二十五万石粮食,是占城商人自发雇船过来的,中途还沉了三艘,不然至少七十万石粮食,他们当知道扬州的粮价是二百六十文一石的时候,他们亢奋的像一头争夺领地的雄狮,这还是阿里虚报的,占城的法定货币就是宋朝的铜钱,他们最缺的也是铜钱,没用的稻谷怎么能与实打实的铜钱相比。
一路顺着东南风快速的航行,当阿里提醒大家应当保持安全速度行驶时,几个占城大粮商立刻一脸的苦水,好在大家还算没有被铜钱完全冲昏头脑,在泉州修整一天才继续北上,到了扬州他们才露出久违的笑容,他们满眼都是铜钱。
荆湖路的粮商第一时间知道占城的粮船到达后,他们赶紧来到徐家,再次对徐家很是感激,留下价值不菲的礼物后便匆匆离开扬州,要知道徐家完全可以不卖一颗食盐给他们,但是他们还是按照约定卖了,这就是商贾之间最大美德-契约精神。
现在扬州粮食存量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万石,中秋一到便是秋粮的收获季节,虽然今年旱灾严重,但是长江两岸沟渠遍布,很多稻田还是能使用长江水灌溉的,扬州、泰州、真州,崇州预计还能收获一百万二十石,这只是平常年景的三成,即使秋收没有一颗粮食,扬州也能扛到明年的春粮,从占城来的粮食并没有在扬州卸下,因为这涉及到一个大问题。
徐硁的快乐没有持续两天就断了。
徐硁入狱了。
大宋的所有海贸都必须经过市舶司认证才是合法的,其他都是走私,官府一般都是没收的处理,现在大宋市舶司只有四处,杭州、明州、泉州和广州,很显然扬州不在这个行列之中。
看着徐家码头停泊着满满都是从占城运稻谷的海船,码头泊位有限,不少船只便在江中放下海锚,范雍终于有理由拿下徐硁,前面以盐换粮有州府批文,我拿你没办法,现在这么严重的走私,看你们怎么说,张纶你不是铁面无私么?你的外孙知法犯法,看你还敢阻拦么?
张纶也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漏洞,他也只想着有粮食给灾民保命,却忘记了大宋还有市舶司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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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海关机构,虽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徐硁被带走,但是他当着范雍的面放出话来,没有朝廷的判决,要是徐硁在狱中少了一根毫毛,范雍你这辈子也就完了。
范雍心中不禁掂量了一下,但面色如常的说了一句,“按大宋律法办事!”
八月十九日傍晚,徐硁入狱第三天。
一个中年文士点着火炉煮着东西,桌上放着几碟凉菜,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房间内充满了一股很难描述的气味,这个气味正是从煮沸的锅中散发出来的。
范雍推门进来,他闻到这股气味皱了皱眉头。
中年文士站了起来,拱手示意,“伯纯兄,请坐。”
范雍看着桌上的食物,胃部有点不舒服,但是碍于眼前的范仲淹是钦差,他只能勉强坐下,“希文,请坐。”
范仲淹打开锅盖,一阵热气升腾而上,中药的那种苦味一下子充满了房间,范仲淹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从锅中加出一段灰色的草枝放入范雍的碗中,然后再加一段放入自己的碗中,“伯纯兄,这是楚州百姓吃的毛乌草,我们也尝尝吧!”说完加起一根放入嘴中嚼了起来。
范雍是寇准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向来以寇准的嫡传弟子自居,刘太后上台后寇准被打压的时候,他也备受丁谓的排斥,一直在地方上轮转不曾进入中央,不过他每到一地都要好吃好喝,因为他也染上了寇准的坏毛病,就是奢侈。
眼前的这桌饭菜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他将碗一推,说道,“范希文,你这下马威用的可是差劲,你不就是想让老夫放了你徒弟徐硁么?”
他看着范仲淹一口一口的将草嚼烂然后咽了下去,心中不由得一阵痉挛,但是他在气势上不能输了。
范仲淹喝了一口浑汤,“范知州,我今天请你过来不是让你放了徐硁,我是来求粮,现在楚州,泗州还严重缺粮,占城来的粮食却停在江中不能上岸,难道你还想淮南百姓再吃这难以下咽的乱草么?”
范雍呵呵一笑,“那是楚州的事情,与我这扬州知州何干,那些占城商人在扬州触犯宋律,当然有我这扬州来查办。”
他现在也很头疼,占城商人与范雍僵持,他想查封这批粮食,这巨量的粮食可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占城商人是过来做生意的,没收,不如要了自己的命,自从范雍带着捕快到码头表明要扣押粮食后,粮船就全部停在江中没有卸货。
范仲淹一本正经的说道,“人命最重要,粮食最重要。三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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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百姓等着这批粮食活命,这批粮食扬州不能查封,我已经八百里加急飞报东京,这批粮食会由官家出资购买,所以这批粮食我要带走。”
范雍心中想到,到口的肥肉岂能让他人叼走,他不耐烦的说道,“只要扬州知州还是我范雍,这里就是我说的算。”
范仲淹脸色一沉,他从袖中拿出一本手诏,“官家给我便宜行事的权利,难道范知州想抗旨不成?”
范雍站起身来大袖一挥,“抗旨?你这手诏能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不要狐假虎威,让老夫放了这批粮食和徐硁,除非政事堂免了老夫的差遣,哼,南人多是阿谀谄媚之徒,看样子你和晏殊学的不少,只知道奉承官家。”
范仲淹没想到范雍如此顽固,这顿饭本想让范雍感受淮南饥民的苦难,却被范雍看成范仲淹给他的下马威,范仲淹脸色铁青,他想要的只是粮食,徐硁那是次要事情,“范知州,真的不肯将粮食让在下运往淮北?”
范雍冷笑,“运河扬州段还在修整,近期不能使用,这粮食运不出扬州。”他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不同方言中咒骂的词语,不断传入这个房间。
一个小吏急忙从门外跑了进来,“范知州,范司谏,城门口被民夫给围住了,连驿站门口聚集了大批百姓,他们要求,要求……..”
范雍听到这话脸一下子白了,地方官最怕的就是民变,况且扬州聚集了十几万灾民,他急促的说道,“吞吞吐吐,快说!”
那小吏硬着头皮说道,“他们要求范知州放了徐小官人,并要求面见范司谏,上…,上万民书,请求罢免范知州。”
范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嘴里哆嗦着不知道说着什么。
范仲淹恨恨的看了一眼这个同宗之人,这些民众只不过饿怕了,他们感恩与徐家征集大批粮食,又为大家找了一份差事能挣口饭吃,他们在淳朴的报恩心理作用下才敢上书请愿,这时候千万不能出现偏差,不然徐硁就是神仙也救不了,趁着现在民众要见自己,范仲淹一刻也不敢耽搁,他赶紧向门外跑去。
完了,什么都完了,他此前还有对抗范仲淹的资本,随着民众请愿,围堵驿站的发生,这一切都崩塌了。
范雍忽然发狂一般将桌子掀翻,桌子上的物件摔得粉碎,那个煮着杂草的陶锅摔出一个大窟窿,暗红色的汤水不断从锅中涌出,他指着门外大声骂道,“硁硁然小人哉,徐硁,你不枉其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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