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蛋彩画

五月初五,端午节。

只要是汉家儿郎曾经驻足过的土地,必定会有汉家节日在这里生根发芽,端午节在敦煌也是存在的,只是少了粽子而已,只不过这一次的端午节爆出一个天大的消息,今天黄都师和新来的徐硁切磋壁画技艺。

黄都师在敦煌这里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履历,每一个敦煌的工匠见到他都是客气的喊一声都师,最近的几年黄都师已经没有出手画过画了,但是他的水平在敦煌工匠心中都是会竖起大拇指的,黄都师可是十年前被前任曹家节度使当场夸赞的敦煌第一人。

只是这徐硁也是来头不小,因为二月份在凉州大云寺的壁画声名鹊起,这事在三月初就传到了敦煌,对于获得了无数赞美的壁画,敦煌的很多画匠心中颇为不服,有几个画技出色的虔诚僧侣,穿过沙漠和随时出现的马贼劫掠区域前去大云寺,回来后都对徐硁赞叹不已,这也为徐硁争取了不少的支持者,当然看好徐硁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人。

徐硁因为已经画好了线稿,为了公平起见让黄都师先将线稿完成,但是黄都师拒绝了徐硁的好意,他觉得他完全胜过徐硁不需要如此,徐硁便命木匠将石窟中的支架使用麻布遮挡起来,这样可以挡住双方的作品防止抄袭或者其他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黄都师和徐硁约定好比试的时间为十天不管画的如何都要停止,双方都可以带两名助手参与绘画,最后的评定让仙岩寺延清,三界寺延能,都院第一人张凤师和沙州郡守曹贤惠四人作为裁判。

因为需要两名助手,徐硁本打算让徐方过来帮忙,毕竟给随徐硁这么多年有默契,但是刘三郎推荐了一个自己的好友,同样也是不能晋升画匠的一个孩子,现在每天只能做最底层磨颜料的工作,刘三郎还表示他的很多知识都是从这个孩子身上学会的,徐硁也想看看这个孩子就同意了。

五月初四中午,徐硁见到了刘三郎所说的那个孩子,一身的污垢,苍白的脸色和瘦弱的身躯,徐硁通过了解知道这个孩子已经十四岁了,但是和十一岁的刘三郎站在一起竟然差不多高,徐硁注意到那双手指已经发黑的手,颜料的毒素已经侵蚀了他的双手,一种苦楚难以抑制的涌了上来,这孩子怕是活不了几年了。徐硁连最基本的测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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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让他们好好吃饭,吃完后把自己清洗下睡个好觉,明天就开工。

在大家都在争执黄都师和徐硁的比试的时候,双方早已经进入了绘画的状态,徐硁这一天特意命徐方每天购买三十个鸡蛋,并命人将蛋清和蛋黄分开,蛋清自己留用蛋黄就算是给工人们的伙食。

当一个人忙碌的时候十天如手中的沙子很快从手中溜走,当一个人期待的时期十天好比沙漠中的沙子总是望不到头,这十天中室内只有笔刷的声音,有时传来几声咳嗽外都是一场的安静,室外却是另外一幅天地,虽然有围栏阻隔但依然不能隔绝那些想偷窥室内壁画的好奇者,沙州知州曹贤惠只好派兵把守,出了画画的几人其他一律禁止靠近这座石窟。

五月十六清晨,石窟内有一早便撤去了麻布,房间内布满了灯光,只有四位裁判和六位参与绘画的人。

四个裁判认真端详了很久,两位高僧都是世外之人,每座寺庙中都有大量的名作,看过的壁画不知凡几,但看到眼前的两幅壁画两人轻声咏佛,张凤师今年已经七十余岁,在敦煌也画了五十多年,眼睛被油灯给熏的差点瞎掉,他只能大体看到画面的布局和颜色的搭配,对于细节却要靠的很近去观看。

曹贤惠在沙州值守了快二十年,在绘画氛围的熏陶下,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对于壁画的品质的鉴别能力不差于前面的三位。

“黄都师的画作还是我在十年前见过,看到这幅《文殊菩萨赴会图》,黄都师依然是宝刀不老,无论实在形象塑造,色彩,线条,结构布局等当年依然不减当年。”曹贤惠说完又看向徐硁,这位年轻人深得大哥的器重,但是两人一直内有接触,通过他的这幅画可以看出大哥眼光果然不错,“徐官人的这幅画请问是你和后面两位孩子画的么?”

徐硁点了点头。

“这幅《萨埵那太子舍身饲虎》好像让我看到了三百年前的那种画法,古朴,苍劲,不避血腥,高古遒劲,满壁风动,天成飞舞,不知是徐官人临摹那个洞窟的壁画。”

“这是我祖父徐崇矩先辈的作品,这里有绢本为证,我想他们一直生活在中原,一直严守隋唐的画法,未曾受到吐蕃和回纥艺术的影响,所以看起来有点像几百年前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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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贤惠点了点头,敦煌的很多笔画都在吐蕃人统治下开凿,吐蕃的艺术特征很多都糅合到现在的画师身上,曹贤惠目光扫视一下示意其他人可以评价了。

延能和尚虽知道徐硁之名也是未曾蒙面,特别是当大云寺的壁画响彻凉州后更是好奇,谁曾想徐硁竟然不来拜见自己,自恃清高。“贫僧认为黄都师的画作更着重于人物个性和内心的刻画,形象也是以清秀,隽利为主要特征。画中文殊菩萨,庄严法相,超弹脱俗。徐施主的画作虽也不是凡品,但是贫僧看到壁画并未画完,不知徐施主是否如此。”

徐硁也不隐瞒点点头,毕竟壁画上右上角的空白那么明显,这是实情徐硁也不会狡辩。

“老头子问下徐官人的画可是使用了蛋清?”张凤师问道。

徐硁想到自己的蛋清都是在外面让人处理好才自己端进来的,这个老头道行很深,“张都师真是火眼金睛,的确使用了蛋清。”

“老头子眼花了哪里看的清?是闻出来的,徐官人这画法也是令师教的么?”

“此画法是徐硁在一本古画册中曾有提及,所以徐硁就试了一下。”

张凤师激动的胡子乱抖,“古人诚不欺我啊,老头子在家传的书上曾看过说蛋清用于壁画上的绘制,一直不明白怎么回事,现在看到徐官人的画作终于理解了。”

“张前辈如果想试试,徐硁可以把使用方法写成书册送给前辈。”

张凤师听到徐硁这句话还以为是假的,全场的人都呆住了,徐硁也知道他们为何会如此惊讶,画派也是有门第之见,他们这种偏见造成中国的绘画很多画种消失技法失传,画画的道路越走越死,最后只能在山水文人画这一条路上蹒跚。

徐硁非常想打破这种门派的枷锁,所以蛋彩画就是自己拿出的敲门砖。

张凤师惊讶的看着徐硁,“张某时日无多了,请徐官人放心,看完后我绝不会外传,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张前辈误会了,其实蛋彩画并不是什么稀奇技法,我也不想独占,我想将画法传给每一个在敦煌的画师,其实大家抱守门第不交流,这样只会让大家的水平不断的下降,最终敦煌画派再过几百年可能会不复存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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