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下人呈上来的信物,桃夭和元以升同时松了一口气,这医者应该是元辰安排来的,可见桃夭和元辰又想到一处去了。
医者留下了一个解毒的方子,元以升马上让人将方子折开来抄,然后又加进去数十道没用的药,才让人分别去江宁城里最大的几家药店里抓药,这样的做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是欲盖弥彰。
桃夭的三天期限的最后那天晚上,她果然又一次见到了前来的元辰。老夫老妻见面,自然不用多说,元辰在离开的时候,叮嘱:“不准出去。”
桃夭翻身,背对着他,连一句应声也没有,可见根本就没的听进去。
不过,这装恢复总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桃夭又在府里呆了十天,不过从第七天起,她就每日派人出来去外头的胭指衣服还有首饰店,让各家店的掌柜带上他们店里最好的东西,到小院由她挑选。
不用两天,她不仅解了毒,并且没有留下大隐患的消息就传遍了江宁城,自然也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不过桃夭并没有出现在人前,有信的,自然也有不信的。
半个月后,江宁城一年一度的浴雪节开始了,据说这是九渊大陆传下来的古代节日之一,哪怕现在是曜族的统治,百姓们还是会在这一天,城里城外都会挂上漂亮的灯笼,然后举行热闹的庆祝典礼。
典礼之后,更是有热闹的庙会赶集,街头巷尾都是大商小贩,唱戏卖艺说书杂耍,人山人海的热闹一整天。
哪怕元以升劝得嘴都干了,桃夭还是坚定不移的出了院门。
“丹夫人。”元以升没法子,只能一路跟着,生怕那一天的事再次发生。
桃夭倒不在意:“你别跟着我,太烦了。”
她以为他喜欢跟着啊。
元以升都快哭了:“这么多人,有什么好玩的。”而且他总觉得四周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简直就是对方嘴边的肉。
“废话,我当然知道不好玩了。”桃夭翻了个白眼。
元以升哭笑不得:“那……您为什么还要来?”
桃夭耸耸肩:“这不是无聊嘛。”
信你个鬼!
元以升腹诽道,不管是“装伤”之前,还是在“养伤”期间,他让她无聊过么?不说话本之类的,光会说话的鹦鹉,缠人的小狗,他都昏头的买了好几只,最后都成了茶包的饭后点心。
他这辈子,就算是他亲娘,他都没这么孝顺过。
“我渴了。”桃夭瞅着一处人迹比较少的竹林,拣了块比较干净的石头,让玄丽垫了个厚巾子,就直接坐了下来,不客气地指挥:“我瞧着前面那摊上的豆腐脑儿不错,你去给我买一碗回来。”
元以升原本想让侍卫去买,桃夭又吩咐上了:“你,去那边给我买一包糖球子,要滚雪花糖粉的。”
得,都连他身边的人安排上了。
元以升警惕得背都凉了半截,九婶不会又想做什么吧。想到藏在暗处的的护卫,又联系上了九叔,他悄悄给桃夭使了个眼色,意有所指地问:“您就在这儿等?”
桃夭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挥着手:“对对对,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你早去早回。”
“那您可千万别离开。”元以升又叮嘱了一句,才转身逃命般飞快的冲向远处那豆腐脑的小摊子。
还好,隔得不远,若这边有什么,他也能很快赶回来。
当然,他敢离开也是相信桃夭不会再乱来,以及四周那些暗卫们的实力,哪怕那些人再来钻这个空子,也是给他们送人头和线索。
桃夭坐在那儿,眼睛不闲地四处瞅着以前没有见过的新奇东西,盘算着一会儿去哪里瞧瞧,买些什么。正想着,一声热稔又有些陌生的称呼一下子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小妹?”
以前也有个人这么称呼她,不过,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对于这个称呼的怀念,她扭头顺着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正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想认,又不敢认。
她怔了下之后,也认出了来人,有些惊讶地道:“你……朱师兄?”
见桃夭回应,朱卓伟欣喜地快步走了守来,“小妹,真的是你啊,我差点以为认错了。”说话间,他伸手就来拉桃夭的胳膊。
桃夭忙一脸笑意的起身,不露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下,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话语里只有他乡见故知的惊喜,没有其它:“朱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外祖是这里的人。”朱卓伟解释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上了一抹愧疚和悔意,轻叹了一声道:“去年我外祖病重,我奉母亲过来探望,最后不得不从命留在这里,与外祖家的表妹成了亲……”
“啊,你成亲了。”桃夭笑了笑,倒也不惊讶。
她早就从那些表哥讥讽的言语里得知,朱师兄与他家表妹是有婚姻的。
他看着桃夭,面上有些不舍,沉思了片刻才道“我一直是想劝家里同意我迎娶你的,只是家里始终不肯……眼下,小妹可愿意嫁我为妾?小妹你相信我,这只是名份上的差别而已,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委屈你的。”
桃夭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他在说什么呢,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不说他早就与表妹有婚约,当初他在柳家学武与她的交集也不多,只不过他不像旁人那样在意自己混血子的身份,偶尔碰上的时候会与她说几句话,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没有谁流露过爱慕的意思,也没有谁向对方承诺过什么,而且他离开柳家的时候她还不到十三岁……这些年也没有往来过,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他一直想要娶她,甚至还为了她向家里抗争过了?
他与柳家表哥们关系那么好,不会不知道自己被赶出柳家的事。他若有心,三年前在她被赶出来的时候怎么不来寻他,若是那个时候他来了,那她还能相信他一二,可是现在,他跑来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说还有什么意思,这不是为难人吗?
“小妹,你难道不相信我?”朱卓伟见桃夭板着脸不说话,着急地追问道,还伸出手来想抓桃夭的肩膀。
桃夭往旁边挪了一步,再次避开了他的手,指着自己妇人的发髻道:“朱师兄,我去年就已经成亲了,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
“什么?你成亲了?”朱卓伟这才瞧着桃夭梳了妇人的头,眼神暗淡了下来,任何人都能瞧得出来他有多失望:“他……可是娶你为妻?”
桃夭:“!!!”
什么他是不是娶她为妻?
娶她为妻怎么了,难道她就不配给人做正妻?
就算她是一个混血子,可也比其它各族的人能享受更多特权的,不仅能嫁人为妻,而且还能当家作主招婿上门!
少年时对眼前这位师兄有的几分好感,这一下子都消失殆尽了。
她脸冷了一下来,淡淡地应道:“那是当然。”
她怎么会给人做妾?
“那……他家里的人不反对吗?”朱卓伟又问。
“他家里的人都很反对。”桃夭嗤之以鼻:“不过那又如何?他与家里的人说,他们可以瞧不起他,但谁也不能瞧不起我,若是谁瞧不起我,不管是谁,他都不会善罢甘休的,甚至他还跟他父亲说,他可是非我不娶的,所以……”
她笑着双手一摊:“没人敢惹他,没有人能逼得了他,他们就只能接受我了。”
看着桃夭说话间,笑得如同盛开的春花一般,朱卓伟有些看傻了眼,还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桃夭身上的衣服首饰虽然不多,却都是精品,甚至是他一个月的俸禄都买不起的那种。他像是确定了什么,脸上又流露出了信心:“真是委屈你了。”
桃夭:“!!!”
她委屈了,她自己怎么就不知道?
不过,她已经没有与朱卓伟再述旧的意思了,客意的颌首后,道:“我还有事,那就不与朱师兄多说了。”说着,给玄丽一个眼色,就准备起身离开。
“小妹……”身后朱卓伟喊她,她也没停下脚步,可没走两步就听到朱卓伟道:“小妹,你可知道你外祖家搬到江宁城外的团田镇上了吗?”
桃夭一个趔趄差点绊倒在地上,扶住玄丽的胳膊才站稳。
外祖父他们就住在旁边小镇上?
她匆匆转身回来追问:“真的?”
“这种事我为何要骗你。”朱卓伟点点头,道:“前不久的老师的生辰,我还过去庆贺过,你要不要去看看。”
桃夭没有说话,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他若去过外祖父家,那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嫁给了元辰的事?
当初柳二爷不是说,柳家上下为了她嫁于元辰的事背了骂名,还被人逼着要给一个交代?
当初柳二爷和裘掌堂让她刺杀元辰,可是口口声声要她替柳家的名声着想,甚至还说过只要她愿意动手,柳家就会承认接受她的。
是他在撒谎,还是……那些都是柳二爷在骗她的?
桃夭迟疑了一下,没有应他的话,“你容我再想想。”
知道柳家就住在这里,而且不知道她已经嫁给元辰的事,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震惊了。
那……柳家知道不知道柳二爷的死,柳大表哥的下落不明,都与她有些关系,又有没有把他们的死和失踪怪责到她的头上?
不对,现在她要担心的是,元辰知道不知道柳家人就在团田镇;知道之后,他会如何处置柳家人,拿他们也当成南舍会的同党,一并处置吗?
朱卓伟似乎还想说什么,看着旁边虎视眈眈盯着他的玄丽眼神不善,甚至透着杀气,他一下子警惕心大起,瑟缩了一下,没敢再开口。
桃夭心神不宁,倒是没有留异到朱师兄的异色:“谢谢朱师兄告之。”
朱卓伟迟疑了一下,听到远处有人唤他的名字,他脸色大变,忙含糊了应了一句,转身就匆匆离开了,甚至连头都没敢回。
朱卓伟离开后,买豆腐脑的元以升才慢慢悠悠地走了回来,瞧着桃夭没有心思吃的模样,将豆腐脑交给桃夭,若无其事地问:“丹夫人,刚刚那是……”
“以前的一个熟人。”桃夭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含糊的说了一句。
只是熟人?
那是不是太巧了?
不对,只要敢来靠近九婶的人,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不然怎么向九叔交待。
元以升面上没说什么,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了个手势,暗处的人瞧着了,不露声色的从人群里寻到朱卓伟,然后跟了上去。同时,远处的一个买杂物的小贩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也悄悄的跟在了朱卓伟的身后。
桃夭没有留意到元以升的小动作,也没有再逛下去的心思,说了一句乏了,就乘坐马车返回了小院。
夜深时分,桃夭躺在床上依旧睁着眼睛,她知道,今天晚上元辰一定会来。
果不然,子时刚过没多久,她就感觉到了屋里多了一份熟悉的气息,随后一个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他是谁。”
“你不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桃夭没精打采,将头往他怀里埋了埋。
元以升都看到了她和朱师兄碰面,肯定就会派人去查朱师兄的祖宗八代;朱师兄的外祖家是这里的人,要查起来也很容易,查到后,元以升更不可能不告诉元辰的。
倒是柳家的事……
她不敢看元辰的脸,闷着声问:“柳家那边,你想如何……”说话时,她忍不住拽紧了元辰的衣服。
“据下面的人查实,他们并不知道你二舅和大表哥加入了南合会的事。你二舅去玄城寻你之前,撒谎说他得罪了惹不起的人,怕被寻仇,于是他们才举家搬来了团田镇。”
原来是这样……
桃夭惊愕地抬起头:“你早就知道了他们住在这里?”
元辰点点头,又摇了摇:“来江宁后才知道了……”
所以他知道后,但并没有想拿他们当成南合会的同党。
他一定是为了让她心安,才会这样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