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出头,十八中高三年级段的所有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全都长舒了一口气。江森的文综选择题只错了2个,按往年的情况来算,这基本就已经奔着250分以上去了。
毕竟后面的主观题,再怎么乱写,足足160分的分值,还能连100分都考不过?那如果这样的话,选文科的意义又是什么?就为了占数学的那点便宜?更何况遇上今年的情况,大家连数学的便宜都没得占,那么到了这一步,省里总不能真的让考生的分数那么难看。
如果所有考生全都阵亡了,分数也拉不开距离,各名校在曲江省招生,标准又如何界定?按照各校自己的口味来吗?临时增加自主招生的人数吗?
显然不合理。
所以邓月娥和张雪芬都安慰自己,说今年的文综虽然主观题的出题思路和参考答案都堪称“迷离”,但正是因为这种“迷离”,所以给分才能“混沌”,迷离加上混沌,大家的分数,说不定忽忽悠悠,也就莫名其妙上去了。至少像江森这种客观题格外给力的,能拿132分的考生,而且字又写得漂亮,主观题不看功劳看苦劳,160分的分值,给个120分总得要的吧?那这么一加,岂不是250分就有了?中间甚至还有2分的“缓冲余地”。
邓月娥和张雪芬想得很美,但程展鹏还是保留了些许理智。
鹏鹏推测,江森的文综大概率应该能上240分。
这两天他跟十一中和十八中的三渣联盟校长聊过,那两所学校的学生,考完后也普遍觉得文综试题简直不像话,有一种“我虽然读了很多年书,但来到考场后却发现卷子上已经写满答案,结果问题却让我写答案的答案”的感觉,何止是为难,简直是找茬。
训练了三年的答案思路,在神奇的出题组面前,俨然只是笑话。
出题组用明晃晃的现实告诉全省考生,文科,从来没有套路。如果有,那就是谁牛逼,谁就决定套路,而在高考的考场上,最牛逼的,自然就是——出题组!
“六百多了吧?”从学校出来,老师们把分数一加,总归还是挺高兴的。
目前看来,不出大意外的话,江森的总分起码也是620分保底,哪怕真的出大意外,在英语和数学的分数基本不可能有什么幺蛾子的前提下,文综和语文再怎么拉胯,出入也不会超过20分。最少最少,600分肯定是稳了。
600啊……这可是十八中培养出的600分!
至于网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对江森的攻击,十八中的老师是根本不会在乎的。因为江森的这六百分对他们来说,已经足以让他们不管去到哪里,都可以昂首挺胸地说出自己的教学成绩。尤其是李兴贵和叶艳梅,凭借江森的这一波发挥,他们现在完全可以去申城的私立高中,再找一份年收入更高的工作。甚至是在东瓯市范围内,第二十一中学、第五十八中中学,这两所东瓯市仅有的私立普通高中,怕是绝对有极大的兴趣接收他们两个。
毕竟叶艳梅和李兴贵的编制都还没下来。
按他们两个人今年全都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其实编制反倒没那么重要了。只要用人单位按时给缴社保,他们工资越高,退休后拿的钱照样不会少。
光算经济账,反倒比留在十八中更加合算。
出了门,江森请所有留到这么晚的老师们还有鹏鹏,以及被鹏鹏从家里喊出来的郑蓉蓉在学校附近的酒店里吃了顿午饭。饭桌上每个老师的心理状态,几乎全都写在脸上。
李兴贵和叶艳梅完全放松下来,而程展鹏的心里,明显也是可以接受江森这个分数的。
不管是640分也好,还是620分也好,甚至是600分,程展鹏的至少已经实现了他三年之前,把江森捡回来的那一刻的心愿。十八中的底线之低,是远远超出江森的想象的。
可能光就凭这么一个分数,陈爱华就有理由,把程展鹏调到市里头去。
只有夏晓琳、邓月娥和张雪芬,勉强算是强颜欢笑。
三个菜鸡,本事不大,但梦想不小。
自打江森吹了全省第一的牛逼后,她们三个人是真的盼着江森能考个全省文科状元出来。
只是现在……
别说600分,就算是620分,640分,可能性也不大。
要知道,去年冯亮那一届,曲江省的文科状元可是考了足足687分!都特么奔着理科的分数去了,再加上个别学生有加分项的,更有孩子文科考过了700分,令人头皮发麻。
所以今年考试难成这个样子,大家心里基本也有数,就是想找一下平衡。不过饶是如此,在夏晓琳他们想来,想拿文科状元,650分应该是起码的吧?
而江森就算有加分,如果他最终只考个600分出头,那总分也不过620分而已。
连人家的裸分都比不上……
“江森有多少加分?”邓月娥想到这个,忽然就有点好奇。
江森回答:“十五分,少民加五分,二级运动员加十分。”
“这么少?”邓月娥不有惊讶道。
江森说道:“本来是贫苦地区考生还能加五分的,不过我家最近脱贫了,这五分就没了。然后我家那边的这个少民,还属于国家不完全承认的少民。就是身份证上和户口簿上给登记,但是政策上,享受优惠力度很小的那种。
又没有自己语言和文字,又没什么那种特别的少民文化习俗。非要说跟普通汉族有什么区别,就是我们整体上全都特别穷,基本都住在山上,而且穿得特别破,另外保留了一些原始农耕的生活和生产技术,不过现在都搬到楼里去了,我看再过一两代人,这些技术也要失传了,而且传下来也没什么用。就是抓个野猪什么的,现在野猪都开始养殖了……”
张雪芬不由惊道:“那你这还算什么少数民族?跟汉族有区别吗?”
“没啊。”江森很坦诚道,“但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高考加五分不是分吗?”
一整桌人全都无话可说。
两点来钟,大家吃过午饭,江森挨个谢过送走,结了账,然后就跟着程展鹏和郑蓉蓉一家三口,径直朝菜市场的方向走去。鹏鹏到了眼下,跟江森已经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了。走到菜市场路口,跟江森说了句有什么事就找他,然后让江森别忘了6月30日他们两口子的婚礼,便跟江森挥手道别。江森看着他们一家子走远,心里微微一叹。
鹏鹏和蓉蓉6月30日办婚礼,他是6月23日晚上出分数。
要是考得可以,那鹏鹏这场婚礼,简直就是人生庆功仪式,结婚、生子、事业有成,搞不好还会现场被领导提拔,特么的一辈子的人生大事,一晚上全都办结。
而他要是考得不怎么行,那鹏鹏也不会太丢面子。
反正就算他不行,对十八中来说肯定也已经够行了,但是他对他自己来说了,估计那天晚上,就比较煎熬了。看着人家撒狗粮,他却连女朋友都没有。单身狗一只,还要忍受高考失利的痛苦。然后更悲惨的还有,如果他考砸了,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少人来“关心”他。
妈的社会上到处都是坏人,之前这段时间他有多红火,一旦触底了,必然就有人喜大普奔。这种情绪,不管是在底层还是在高层,其实都是共通的。
别说什么上面的人格局大、胸怀宽广——放屁!都特么的是人!谁也用不着神化谁。至少在情绪这方面,就算是皇帝和乞丐之间,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最多只是两者的控制力不一样。但那是练出来的,不是真正的人性。真正的人性是,人这种生物,就是乐于看同类倒霉!
除非这种倒霉的情况,跟自己的利益直接息息相关。
挥别鹏鹏一家,江森自己独自一人,背着书包走进了菜市场。片刻后,等径直走到那家宠物医院门前时,江森整个人脑子嗡嗡嗡的,愣在了原地。
只见那家宠物医院,大门紧闭。
透过原先展览小动物的玻璃窗,江森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已经被搬空。
江森急急忙忙拿出手机,给店里的老板打了过去。
结果手机那头却传来一个让江森手脚发冷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江森拿着手机,中英文来回播放地听了好几次,又重播了好几次,可那头的回复,却是始终如一的标准和机械。
“麻辣隔壁的……”江森忍不住骂了句。
考试考得莫名其妙也就算了,连兔子都特么被拐走了?!
这狗日的宠物店老板,老子特么在你家花了这么多钱,你特么就这么对我?!!
江森挠了挠头,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他想了想,直接又给郑悦打了过去。
“小悦悦!我的兔子寄养在宠物店,宠物店破产了,老板跑路了,我能告死他吗?”
“能啊!收费单据都在吗?”
“在啊!”
“那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有啊!”
“还能联系上吗?”
“手机关机了。”
“家庭地址知道吗?”
“不知道。”
“那……就有点难了,先得把人找到,法院传票才能寄过去是不是?”
“万一找不到人呢?”
“搞笑,人都找不到,那还告个屁。你找到了再跟我说吧,嘟嘟嘟嘟……”
“我草……”
江森站在菜市场里,茫然四顾,举目无亲。
连兔子都没了。
麻辣隔壁的,谁敢比我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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