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宫中兜兜转转,向桉发现今日巡查的侍卫、太监格外多,他们一个个粗暴搜查宫殿,似找什么人又似在找什么东西,不少人脸上有着难以掩盖的恐慌。
向杺丢东西了?还是进刺客了?
向桉只瞥了一眼,脚步未停,她此刻没有什么闲心思停下凑热闹。
一个时辰后,终于找到观星楼。
楼还是那个楼,鹤还是那个鹤,不同的是此时楼外整齐站了两列黑甲御林军,几十米内没有一个太监宫女敢靠近。
来不及细想,向桉快速飘进观星楼,楼内血腥味冲鼻,地上由数块小莲花纹状的地砖铺就而成三个巨大的莲花,而无数个莲花纹凹槽内则是填满了猩红的血。
一个个女人一手扶着被一刀切开的肚子,一手五指紧扣地砖,眼泪鼻涕直流仍拼命往前爬,她们乱七八糟倒在地上痛苦哀嚎,肚皮上的肉如鲜艳的红花翻卷盛开,肠子、肝等内脏半挂在肚皮上,欲掉不掉。
一刀切开的肚子没有立马要了她们的命,大量的流血才是她们的最终死因。
血莲绽放,人间炼狱。
哀鸿遍野中一声声弱如奶猫的哭泣声格外明显,哭声的尽头在隔壁房间,地上手脚并用艰难爬行的女人们目标一致同样是隔壁房间。
登时,惊天恐怖的想法如数九寒天冷水从头到尾泼了个浑身,冻得向桉手脚僵硬——所以,苻清白当日先一步进了观星楼看见的便是这般情景?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有一张大桌子,桌上摆着各类不同的作法器具,以及形态各异的婴幼儿,细弱的小孩哭声为昏暗的屋内增添了股子阴森寒凉之感。
换了一身白袍的凌霄子手持铁杵,绷着脸,表情严肃,正一下下在药舀里垂打着什么。
角落里,玄清道长正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嘴里塞了块棉布,不停发出呜咽声,额角淌下的汗珠和轻微暴起的青筋,证实了他不曾停下的挣扎。
“何必呢?”
向桉刚踏入房间听见凌霄子如此说道,她的脚步一顿。
正锤捣的凌霄子放下手中的杵,一侧身子靠桌边,由着烛火照亮半边脸颊,唇角微勾:“说出苻清白的下落,陛下就会放了你,你说你何必挣扎?”
玄清道长呜咽着拼命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摇头?不知道?”凌霄子垂首掸了掸袖口上莫须有的灰尘,唇瓣含笑,“苻清白被关押的当天晚上,元空去了。”
玄清道长挣扎的手脚一顿,继而扭动的动作愈发疯狂。
“玄清,你我皆为道士,虽不为一个师傅,但咱们终归是同源,我无意为难你的弟子,我的师侄。”
凌霄子漫不经心拿起桌上湿帕子,慢条斯理擦拭过一根根手指,“可你是现今唯一一个自称能看见绵康公主的道士,你若不配合我,非要我在陛下难做,那便是逼着我去为难为难师侄。”
玄清道长满心苦涩,自向杺将他关入观星楼后,他便已心知小皇帝的狠辣,决意一心清修,不再理会宫中事宜,偏生他亲眼见着苻清白断了双臂,伤势极重,怕是再难见到第二日太阳。
念着好歹得让元空为他的救命恩人尽尽恩情,便派了元空去瞧瞧,好为苻清白送终,不至于孤苦伶仃死去。
本就是一时心软,待元空归来后,他更是从未过问过苻清白是死是活。
前几日,宫中传言苻清白打伤值班太监,带着绵康公主不知躲到了宫中哪个角落,小皇帝闻言大怒,下令翻遍整个皇宫也要找到,谁知下一个时辰他们便找上了他,不停逼问他苻清白的下落。
莫说他现在是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也不会说。向杺残忍,已然路人皆知,他和元空早已上了皇家名单,活着归皇帝管束,死了魂归皇陵,他俩早在踏入宫门一刹命运便已注定,何苦再搭上旁人无辜性命?
他只祝愿苻清白真逃出了皇宫,期盼小皇帝对元空下手痛快点,还只是个五岁孩子。
凌霄子见他如此,并未半分恼怒之意,反倒唇边笑意深遂了:“既是如此,便莫怪我了。放心,我定会好好保你们顺利投胎。”
话落,他两手轻轻一拍,门外立刻便有侍卫有所动作,向桉一个箭步挡在面前,却无济于事,侍卫们空气一般顺利穿过她身出门而去。
“玄清!玄清!”向桉飘到玄清道长面前,急促道:“现在怎么办?我能做些什么?可以……做些什么?”
说到后面,看着手掌一次次穿过捆绑玄清道长身上的绳子,向桉满心苦涩无奈,没办法,实在没办法,她做不了,她什么也做不了。
空气可以提供氧气,风可以吹动树叶,可以形成龙卷风之类的天灾,可她,毫无作用。
做人最失败的便此刻,便是连个废物都称不上。
“玄清玄清!”
向桉绕着玄清道长焦急转个不停,但玄清道长始终无动于衷,连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时间一久,向桉品出了一丝了一丝不对劲,随即她猛然想起系统曾和她说过的话——
【……系统已修复故障……】
……这该不会指的就是玄清道长能看见她的到故障吧?
“系统,我草你大爷的!”
对于时而故障的系统,向桉真的很难忍住不骂。
现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看见她,她成了世上唯一一道魂魄。
侍卫走的快,回来的也快,元空在他手中堪比小鸡崽,一只手便轻松拎起,短短的四肢完全腾空,毫无着力点。
被挟持的元空方一看见椅子上的玄清道长,扑腾挣扎的胳膊腿儿瞬时停下,圆滚滚的眼睛里眼泪大颗大颗掉下,玄清道长却是闭上了眼睛,不敢多看一眼。
凌霄子手中的湿帕子不知何时已然换成了一柄匕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把玩刀柄,薄薄的刀片在他手中不断反转,折射出的利芒凉薄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