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地下空间只是个医院规模的实验室，没成想，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是个巨大的空间。
中心镂空，四周环绕着许许多多房间，来来往往穿梭着的医生护士都一言不发。每一个区域都要刷门禁卡才能进入，戒备森严，每层都配备了警卫。
萧玫在地下负三层停了下来，在警卫人员的引领下，来到了院长的办公室。
如对医学工作者和国外高端知识分子们的刻板印象，院长满头白发，精神矍铄。
他是血统纯正的白种人，一对透亮的蓝色瞳孔像宝石。当听完萧玫的需求之后，院长点了点头，表示她可以注射年轻基因。
然后便示意她需要住院三天，让岳树和孩子们退出办公室，去其他地方等待。
萧玫躺进了一台机器，医护人员对她的身体进行拍照采样，然后一根长长的针管从机器里伸出来，正中她的脖颈。
强烈的疼痛感只持续了两分钟，机器里开始喷射雾化的麻醉剂，萧玫失去了知觉。
女人啊……为了追求美，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全麻手术她不是第一次做，10年前给脸部整形的时候，她也接受过全麻。
当时麻醉持续了3个小时，醒来后喉咙里全是血。医生说她因为过敏起了一身荨麻疹，而她4时内不能喝水、不能进食、无法开口说话、动弹不得。
甚至因为导流管吸不干净她嘴里的残血，她只能任由带血的唾液流淌在被单上，让她脸侧周围的被单都变成了血红色，她也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后来是护士查房看见了她的惨状，连声惊呼，为她带来了毛巾和湿纸巾，才让她显得没那么难堪。
是的！难堪！
她翻身之前的所有人生经历，都可以被总结成这两个字。尤其是最后被李绍钦那一伙人踩在头上凌辱，还要求她摒弃前嫌爱上他、跟他一起过普通人生活的时候！
让她觉得上天一直在给她开恶意的玩笑！
她永远不会忘记人在底层时所经历的种种磨难，所以，她绝不会再让自己掉回原来的阶层！
她已经无法再过平凡人的生活！
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她可以！
放弃肉身、隐姓埋名？她可以！
一切行动以追求名利为出发点？她可以！
然而这一次从全麻中醒来，却没有上一次狼狈。毕竟时代在进步、科技在进步、医疗手段也在进步。
手机时间显示她已经睡了17个小时，房间里空无一人，现在是夜晚时间，大部分工作人员都睡着了。
萧玫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脸，暂时没有明显效果。头发依然干枯，只是凹陷的皮肤似乎莹润了一些。
她的荨麻疹果然出现了，喉咙也有种强烈的干渴。
于是她安静地走出房门，去走廊外接杯水喝。
三杯温水下肚，眩晕的感觉没了。但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寒意，她回头一看，是蛹！
它还是老样子，银白色的外壳、全身布满了猩红色的眼睛、身下的几十根触手在空气中自由摆动。
萧玫愣了愣，猛扇了自己一巴掌。
疼！
不是做梦？
从小，她最怕虫类生物，尤其是这种大蠕虫，总会激起她的生理恐惧。但是，冥冥中，她感觉这只蛹似乎想告诉她什么，于是她静默地跟在它身后走。
她想从棋子，变成棋手。那么就必须弄清楚，游戏的设计者到底是谁！
这只蛹，肯定是玄学里的重要角色！
她的直觉如此告诉她。
蛹带着她来到了地下负一层，一道熟悉的铁门出现在她们眼前。
是梦中见过的那道门。
但今天，铁门上锁了。
蛹在锁上轻轻一触，密码锁突然自己翻动了起来，界面显示密码匹配成功、门禁也解除后、门被打开了！
傲慢、暴食、贪婪、嫉妒、懒惰、愤怒、欲望。
魔界七宗罪，萧玫都占满了，但她最喜欢的还是贪婪和欲望。
看这大虫子丑陋恐怖的外貌，按照童话故事的逻辑，估计不是善类。
说真的，萧玫目前对于玄学所有仍抱持观望状态。她把自己定义为一名三界打工人，或者说是雇佣兵。人界、魔界、神界，哪边对她更有利，待遇更好，她就暂时帮哪边干活！
或许功利吧？但她也有她的底线。
至少毁天灭地的事，她是不会干的！
还有明显不划算的她也不会干！
所以，当铁门打开后，她并没有立马掉头就跑，而是淡定地走了进去。
这一进，惨叫声此起彼伏。
跟梦里的场景一样，这里关押着数万名用作实验的人类。他们就跟小白鼠一样，被当作实验素材，由医护人员任意地处决他们的身体。
芮姜看着周围四处悬挂的人体，和装着器官的瓶瓶罐罐，她内心五味杂陈。
为什么人捕杀动物的时候，她的内心没有任何触动，但人捕杀猫猫狗狗和人类时，她却会感到不适？
因为前者她喜欢、后者是她的同类。
坦白说，处于她现在的身份，若没有强大的定力，真的很容易会精神错乱。
如何定义善恶？
如何看待生命？
如何对待人类与地球之间的关系？
是很难获得标准化正确答案的问题。
所以，她现在的动摇、到底是正义？还是妇人之仁？
萧玫来到梦境中熟悉的地点，看着墙壁上数万胶囊里存放的人体，她的脸上出现了史无前例的迷茫！
突然，一双手从她身后伸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萧玫转头一看，那只大蛹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抱住她的人，是岳树！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梦游了吗？”
岳树轻声问道。
萧玫一垂头，脸藏进了晦暗里，硕大的眼泪从她脸上滴了下来。
“岳树，我注射的年轻基因，是从他们身上提取出来的吗？”
岳树沉默三秒后回答：“是的！就跟输血和粪便移植手术一样。年轻基因是活跃的吞噬细胞，一旦移植到衰老的人体内，就如同在沙丁鱼中放入鲶鱼激发沙丁鱼的斗性，使宿主原本的身体细胞，能以几百倍速度进行迭代。而最终效果，就是延长寿命、返老还童。”
萧玫听懂了，岳树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我不继续做了……能放了他们吗？”
萧玫问道。
“放了他们？为什么呢？”
“算作……我对人类的私心。我不愿意看见同类像牲口一样，被圈养在容器里。”
“同类？可他们真的算人吗？”
岳树嘲讽道，松开了他的手。
“你……”
“萧玫，你告诉我，人类是什么？”
“人类就是我们啊！还有他们也是！”
“不！”岳树摇了摇头：“如果你以肉体的形状定义人类，倘若一亿五千万年前，地球上的生命没有得到神的指引，人类们至今不会诞生。而应该是变成巨大的鱼、或者浑身长满毛发的猴子。
人类们之所以区分于其他动物、是因为人类们的意识接近于神明。有思考、有自我、有融入社会和不断创造的能力，才能被称为“人”！
但这里的所有实验素材，都不具备自我意识。所以，他们只是一团会呼吸的肉块而已！”
说完，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