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断义绝?李成贵的眼神骤然一厉。
既然这死丫头如此不识趣,那就别怪他这个当爹的无情。
在李师师离开之前,李成贵要压榨出她的全部价值。
李成贵先是看向周秉先,紧接着视线转移到老鸨子身上,当即大声宣布。
“价高者得!”
短短四个字,却将李师师最后一点尊严,践踏成了粉末。
李师师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可以随意拍卖变现的商品。
现场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声。
“好一个价高者得,这是嫁女儿,还是卖货?李成贵这个老家伙,为了钱,连他那张老脸都豁出去了。”
“哈哈哈,如果我是李成贵,我也这么办!”
“说的没错,他们父女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李成贵原配一死,他和李师师之间就更无感情可言了。”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李师师当年被掳走,近十年间都在汴京,与其说是女儿,倒不如说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李师师本就是个卑贱歌姬,在青楼里时,也是价高者得,如今以钱论夫君,也算是妥帖。”
“她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享用过了,难不成还继续当黄花大闺女对待?哼,纵使长得再漂亮,也是个破鞋!”
无数流言蜚语,一股脑的砸向李师师。
就算她再坚强的,面对母亲亡故,养父出卖,以及相依为命的玉兰等一系列打击,也终究有垮掉的时候。
李师师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几步。
不知道是旧伤发作,还是急火攻心,嘴角竟渗出一丝血迹。
看到这一幕,赵桓的拳头瞬间收紧,一股难言怒火,已经淹没赵桓的整个胸腔。
当李师师跌坐在地的那一刻,等待她的却不是怜悯,而是嘲弄。
李成贵轻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
“虽说我只养了你几年,可就算是只狗,也知道报恩。”
“你这贱人,在汴京一待就是十年,对我和你娘不闻不问,如今突然跑回来,还扬言要与为父恩断义绝?”
“像你这样的白眼狼,也算是人?”
“你本可以光明正大的嫁到周家,即便是当妾室,也足够令扬州城无数女子羡慕,可你这贱人,却给脸不要脸。”
“好啊!我就把你卖掉,也算是补偿当年养你的花销。”
李师师感觉胸口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喘不过气。
听着李成贵的咒骂,以及周遭围观之人的嘲笑,昔日名动汴京的歌姬,却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
这是李师师从未想过的结局……
她目光含泪,想当初在太原府替赵桓挡刀,血流如注时,都不曾落泪。
这一刻,李师师是真的绝望了。
“自我跟随娘来到李家,何时被当成小姐对待过?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从我十三岁那年起,你就开始给我张罗亲事,非要将我嫁出去,我娘百般哀求,说我年龄还小,你却无动于衷。”
“若不是那些提亲之人,入不了你的法眼,何须等到十六岁?”
“外嫁路上,我被贼人掳走,此乃老天开眼,我从来没有委屈过,相反,离开李家,对我而言,等同于逃离魔窟。”
“如今回家,也是奔着我娘来,与你何干?”
李成贵眼神凶狠到了极点,气极反笑。
“大家都听见了,这个白眼狼有多下作!”
“宁可在汴京当娼妓,也不回家。”
说到这,李成贵转身看向周秉先,故作歉意道:“把这种浪荡货,嫁到周家,真是辱没了周公子的声誉。”
周秉先几乎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因为他从李师师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对周家的向往,甚至毫不拒绝那位神秘公子的提亲。
既如此,周秉先就纯粹把李师师当成了一件商品,买回家把玩而已。
“岳父不必自责,对于本公子而言,就算是娶了个娼妓也无妨。”
围观之人的笑声此起彼伏。
“不愧是周公子,豁达!”
“周公子的正房夫人,乃是金枝玉叶,在家中地位不可动摇,根本不在乎周公子娶谁当妾,也不在乎娶多少妾。”
“让李师师当个陪侍丫鬟,也是好的,哈哈哈。”
“周公子真乃我等之楷模也。”
“反正李小姐,乃是娼妓出身,待到夜里使唤起来,也不心疼,嘿嘿。”
“什么狗屁小姐?”
老鸨子听着周围的污言秽语,嘲笑谩骂,心早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准备打断众人,尽快下聘之际,却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扒拉了一下。
等老鸨子扭头之际,却见赵桓正好从面前经过,径直朝李师师而去。
坏了!
老鸨子心里阵阵哆嗦,眼前发生的事,终究是激怒了圣威!
随着赵桓向李师师靠近,现场的众人,从最初的毫不在意,到来了点兴趣,最终充满好奇。
这人是哪冒出来的?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赵桓已经到了李师师身边,一把抓住李师师的手腕。
李师师失魂落魄的低着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赵桓的出现。
直到那只大手,将自己的手腕抓住,熟悉的力道和温度,沿着手腕蔓延开来,李师师才恍然惊醒。
她一点点抬起头,看向那个熟悉男人,犹如真君下凡一般,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一双充满怒火,却又冷到极点的眼睛,令李师师已经绝望的心,突然迸发出了无尽的希望。
这一定是梦!
除此之外,根本无法解释,一国之君怎么会出现在扬州,出现在她的面前。
赵桓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将李师师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收进怀里。
左手始终攥着李师师的手腕,右手则拦住李师师剧烈颤抖的肩膀。
四目相对,凝视许久,赵桓的声音,才终于飘入李师师的耳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
听到赵桓的声音,李师师终于相信,这一切不是梦。
她并未嚎啕大哭,倾诉委屈,也没有惊喜万分,搂住赵桓不放。
而是默默抬起手,用食指擦掉眼角泪水,苦笑道:“你为何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