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八郎过来找你了。”一个女道过来说道。
鱼玄机心想,这正合我意,就是他不过来找我,我也要过去找他。另外,还得跟他说一说保密的事情,这事就当没发生过,而且绝对绝对不能让李近仁知道。
“我去见他。”鱼玄机道,说着快步往前院走去。
“他在前面看吴道子的画。”
那就是在大同殿,鱼玄机道了声谢,往大同殿走去。
郑凌正全神关注吴道子的画转头看到鱼玄机,笑问道:“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多谢关心。实在对不起,昨天晚上喝醉了,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少校不要放在心上。”
郑凌笑道:“我知道你喝多了,看你不对劲,便想把你送回去,你不肯,非要跟他们去投壶。”
鱼玄机轻轻地“啊”了一下,道:“我印象中是你带我去投壶的,怎么变成了我要去投壶?”
“喝了酒,脑袋记糊了也是正常。”郑凌体贴地为她找理由,然后咳一声问道,“明德君是你心上人吧,炼师出家莫非是因为他?”
鱼玄机点了点头,恳求道:“还请少校在他面前不要提昨日之事。”
郑凌哈哈大笑道:“当然,不过,我字子霄,今年刚过弱冠之龄,下次炼师再抱我时,可以唤我子霄。”
鱼玄机面对郑凌此话只有尴尬,却是怒不起来,昨晚上不知道在他面前出了多少丑,哪还脸斥他?
郑凌看鱼玄机又羞又恼的样子,笑道:“我知道炼师乃是痴情之人,刚才乃是玩笑之语,炼师莫要放在心上。”
鱼玄机连忙道:“不会不会,也请少校忘记昨天的事情,我一喝酒就醉,所以……”
“我明白,以后炼师可要记得不可以乱喝酒。昨天你是碰到我,若是别的男子,很难说不出点事。我今天过来,也是有一样东西要送给炼师你。”
鱼玄机惊讶了,不知郑凌要送她什么。
郑凌从袖间摸出一个玉白色的瓶子,道:“这里有些丸药,炼师实在要喝酒时先吃一粒这个,它有一定的解酒效果。但是也不能贪杯,要适可而止。”
鱼玄机接过这样一个宝贝,连忙道谢。郑凌道:“很珍贵的,花高价钱请宫廷御医韩宗劭做的。”
“那更要多谢你了。”韩宗劭之大名鱼玄机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李亿说他专爱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凡从他那里拿出来的东西,都绝无凡品。
“其实是我那时到处游荡,呼朋唤友时用的,若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过着那种昏天黑地、醉生梦死的生活,不知道何为追求,何为奋斗。”
看着面前的少年郎,鱼玄机不觉想起了进宫的黄钦,这两个人,黄钦成了无根之人,而眼前人却有着无限光明和美好的未来。这就是权贵之家和一般人的区别,哪怕黄巢家富得流油,也比不过这些官家子弟。
“你该去宫里看看他。”鱼玄机叹道。
郑凌知道她说的是谁,脸上现出悔恨痛心的表情,道:“阿翁带我去看过,没办法,我这辈子都亏欠于他,却无力弥补。”
鱼玄机叹道:“人各有命。”
郑凌走了,留下鱼玄机面对着吴道子的壁画发呆。她知道自己从未忘怀过李近仁,但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如此的想他。
也许,人一旦努力压抑自己,某些情绪便会潜伏下去,直到有一天,那种压抑的力量撤离后它再以茂盛之势重归大脑吧。
昨天晚上真是糗大了。
晚上吃晚餐的时候,鱼玄机一进食堂,四周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投射在她的身上,各种难堪的话进入鱼玄机的耳朵。
鱼玄机垂着眼睑,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一个女道从后面走上来,故意用屁股顶了鱼玄机一下,然后咯咯笑道:“哇,这屁股好挺好翘。”
鱼玄机只是瞪了那女道一眼,什么也没说,端着粥和馒头在玄妙身边坐下来。
旁边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哎,有些人不知道心里咋想的,明明自己才是最肮脏的一个,偏偏还向观主提议要把不守清规戒律的人赶走?”
玄妙对鱼玄机道:“别理她,谁不知道昨晚上某个女道看着郑八郎直咽口水啊,可惜八郎看不上她,她醋了。”
那个女道叫玄明,如此奚落,哪里忍得了,跳起来骂道:“你个小婊砸,你说谁呢?谁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玄明嘴里吐出一串骂人的话,其新奇跳脱的程度刷新了鱼玄机对唐人国骂的认识,原来,唐朝的国骂已经如此丰富新奇,跟后世农村妇女相比毫不逊色啊。要是再加上拍大腿拍手掌的戏份,那就更好看了。
这边,玄明的骂声吸引来很多观众。有人觉得玄明骂得太难听,有失修道之人的高脱超逸,便出言相劝。
但凡有人相劝,玄明必定三言两语怼回去。
骂声引来了一清,她走进食堂喝道:“骂得这么好听,要不要把你送到大街上去?让周围人也看看你的精彩表演。”
玄明见一清过来,立马就怂了,当即噤声,食堂里一下子清静下来。
一清转目看向四周,严厉道:“道观乃清修之地,望各位守本分,不逾矩。”
鱼玄机低头吃着馒头,心里想着,其实道观里的纷争从未断过,当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银杏树上的叶子全落光了,地上也没有一片树叶,只有条帚扫过后留下的一条条刮痕,清晰可见。
站在这里,再也没有落叶纷飞的美景,也没了脚底下的柔软。
道观里又接到一封请帖,是请鱼玄机参加宴会的请帖。鱼玄机把请帖接过来,当着来人的面撕掉,然后大喝一声:“滚,有多远滚多远!”
鱼玄机霸气的语言往往把这些仆人吓得一大跳,有些人会灰溜溜地逃走,有些人会出言相讥,“有什么好清高的,又不是没出席过宴会,和男人勾肩搭背的什么没做过。装得跟贞洁烈女似的,你装给谁看呢?”
鱼玄机冷笑道:“我就装给自己看,不行?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