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殿。
这一日早朝,皇帝难得一次迟到了,朝堂下文武百官位列两旁。
任谁都看得出来,皇上的脸色非常难看,文武百官不敢擅猜圣意,都口观鼻、鼻观心,唯恐一言不慎,头顶的乌纱帽就掉了。
这几日,朝堂风云暗涌,不少的大臣都暗暗惴恻,朝堂风向是不是要变了?
当司礼监掌事太监高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朝臣们低着头,都不敢贸然出列。
太子用眼角瞄了其中一个大臣,那大臣是监察院的监察御史,姓陈名中洲,以性情耿直出名。
陈御史手执着一奏本,出列行礼,声音洪亮,“臣有本启奏。”
下面有大臣腹诽:这是个不怕死的!
不怕死的陈御史开口便是:“微臣要弹劾十公主。”
一听这话,满朝文武心中了然:果然如此。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脸色更加难看。
站在一旁的李公公狠狠地瞪了陈御史一眼,这是个没眼力的,那壶不开提那壶,皇上正为十公主的事发愁着,刚才在御书房听到有国子监的学子联名上书,请求废除护国公府世子与十公主的婚约,说十公主有失女子德行,辱没了战神,要求将十公主送到神树庙清修,以赎罪过云云。
皇上当时听了,气得当场将书案上的文房四宝,还有奏折全都扫下了地,连李公公都知晓此事是有人借机推波助澜,利用国子监的学子联名上书施压皇上。
几日前,发生市井之徒围攻辱骂十公主府的事件也是一样,旨在通过针对十公主,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护国公是国之柱石,手握边关五十万大军军权,加之护国公府世子雷震霆又是西山军营大将军,手握十万兵权,朝中想拉拢雷家的人不在少数,如果十公主与雷世子没了婚约,那些妄想让家族中贵女嫁入国公府,做世子夫人的大臣,怕是撞破头都要往国公府送人。
更有甚者,皇后的意图太明显了,九公主,还有太子……
这个陈御史看似耿直,也是个被人利用的,只是利用他的是谁?
皇帝黑着一张脸,睥睨了陈中洲一眼,没出声。
这时,翰林院大学士司徒雄站了出来,手执笏板垂首行礼后,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皇帝见是司徒雄,扫了站在文官首位的宰相司徒亮一眼,再转回眼前这位天朝最年轻的大学士身上,“司徒卿家,有话不妨说来听听。”
司徒雄再次垂首行礼,“遵旨。”然后,他身子站得笔直,望着陈御史,声音不急不缓,如泉水叮咚,“御史大人,请问十公主不是朝堂之人,弹劾,意在何为?”
陈御史脸色微变,哼!黄毛小儿,仗着有几分学识,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上前一步,声音凌厉,“大学士此言差矣!十公主是皇家女,行事说话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十公主犯下三大罪状。
其罪一:目无礼法,扰乱祭祀大典,危害江山社稷。
其罪二:无媒苟合,淫.乱神树,上天怕是会降罪祖龙。
其罪三:顽劣成性,不守女训,德行尽失。
三大罪令到皇家声誉受损,护国公府受辱,应当解除与雷世子的婚约,送至神树庙,青灯礼佛,清修赎罪,以儆效尤。
陈御史话落,朝堂一片死寂。
司徒雄听到微微一笑,声音仍然是不急不燥,“御史大人,好三宗大罪。
其一:扰乱祭祀大典,不是人为,纯属意外。危害江山社稷,一个小女子,何德何能危害到江山社稷?这顶帽子太大了,怕是十公主承受不起。
其二:众人看到的只是两人从神树跌落,并无苟合,何来淫.乱神树?又何惧上天降罪?
其三:十公主在树神庙祈福十年,恪守女训,积德有功,何来德行尽失?一派胡言,其心可诛。况且十公主的婚事纯属皇家事务,解不解除婚约,与外人无关,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一番话,说得陈御史脸一阵红一阵白。
司徒雄继续道:“日前,有人在大街聚众闹事,扰乱京城治安,意图冲击十公主府。事后,无人获罪,京城治安堪忧!这事何以没御史弹劾?”
言下之意,十公主的事有人揪着不放,京城治安何等重要,却无人关心,这就是失职。
两旁不少大臣腹诽:大学士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却又齐齐望向太傅,这是自己人杠上了?
站在太子身边的太傅吕春秋狠狠地瞥了宰相司徒亮一眼,看你生的好儿子!
司徒亮眸光晦暗不明。
出列弹劾十公主的陈御史涨红着老脸,望了太子一眼,低下头去,退回原位。
太子慌忙将目光转向别处。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将这一切都收进了眼中,哼!是忍不住了么?
“众位爱卿,还有谁要上奏?”皇帝望望下面。
没人出声,全都做驼鸟状。
“雷爱卿,你说说,国公府要与皇家退婚吗?”声音冷出渣。
护国公雷刚“扑通”一声跪下,叩首说道:“皇上圣明,国公府不退婚。”
为了令皇帝更放心,又补了一句:“雷家祖训,只娶妻不纳妾,犬儿配十公主,是国公府高攀了!”说完,护国公后背都湿了。
雷刚虽然是一介武夫,对皇上忠心耿耿,但也知朝堂风云暗涌,一不小心,国公府覆无完卵。
皇帝听后,非常满意,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钦天监何在?”
“微臣在。”钦天监高通海上前跪下。
“十公主已及笄,朕命你挑选良辰吉日,好让公主与未来驸马完婚。”
“微臣遵旨。”钦天监叩首。
朝堂下,两旁站立的文武百官,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思各异。
李公公尖声高喊:“退朝。”
文武百官慌忙跪送,“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走进内殿后,文武百官才陆陆续续走出华阳殿。
殿外,宰相司徒亮叫住护国公雷刚,“恭喜了,国公爷。”
护国公连忙作揖还礼,“还望宰相到时光临寒舍。”
“客气、客气,到时一定讨杯水酒喝。”两人边说边走出了皇宫。
身后不远处,太傅和太子走在一起,太傅压低了声音,“太子,皇上不好胡弄呀!这回弄巧成拙了。”
“自己人的手肘都向外拐,这宰相府到底是怎么想的?”太子好恨哪,要不是周遭有人,他怕是要当场追上去质问宰相了。
数丈之外,今日在朝堂上一直做隐形人的大皇子抬头望着走在前面的太子,突然笑了。
一旁站着的四皇子柯子超也笑了,“大皇兄,您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子今日可不是弄巧反拙了么。”
四皇子容颜俊雅,性情阴柔,说话时带有几分孱弱姿态。小时候,他曾落水大病一场,是大皇兄救了他。一直以来,他在一众皇子中并不显眼,只与大皇兄交好。
四皇子又是笑笑,“大皇兄这些年不在京城,很多事情不知道,太子结.党营私,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您回来了,朝中好些人都看着哪,您要小心一些。”
顿了一下,又道:“哼!鼓动学子联名上书,又叫陈御史罗列三大罪状,以为父皇不知道是谁做的,吕家也太嚣张了,不过有意思,大学士竟然手肘往外拐,没想到!”
“四皇弟,你知道十皇妹的公主府之前是哪位御史府吗?”
“是严御史。”四皇子说着又笑笑,“言多必失,总归是罪过。”
“四皇弟,皇兄我现在去西山军营,给震霆道喜去。”
“这主意不错。”
两人话音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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