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蕲州书院文士领袖被杀,京都书院巡查使靳留芳被困,凌少羽江乴深陷官印之局时,西蜀的风云波动,也终归是被九王知晓。
但九王与魏长青相对而立,却是无半分忧虑与惊讶,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九王所言不错,凌公子所过之处,邪祟不留行。漱州承天道弟子野狗道人遁逃,而蕲州的承天道弟子,也浮现出踪迹。”
九王运筹帷幄,面色淡然,对此局面早有安排。
“浮出水面的野兽,也就失去了威胁。附骨之疽,也该到了忍痛拔除的时候。”
魏长青道:“目前已经有蕲州书院的文士、蕲州城内守将暴露身份,而在顶尖高手上,紫竹宇的那位长老,以及清歌剑仙,也伺机而动。属下觉得,这蕲州的事情,与此二人脱不了干系。”
“承天道啊,多么令人畏惧的名字,知晓得越多,便对承天道越加惊惶。对他们出手,我们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九王有些感慨,却不是对付出代价的犹疑。而是对自己竟然也开始了考虑利弊。这对于以前的他来说,实在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也许,人都会老的吧。老了就会思虑太多,就会瞻前顾后,就会犹疑不决。这天下,终归是年轻人的天下。无论是他,还是皇宫中的那位,亦或者是京都书院的几位先生,都已到了迟暮之年。江山、天下、乾坤,都必须交给后人了。
“孙无名还是留在了凌州吗?”九王问道。
魏长青有些失落,“孙前辈已经失去所有武道修为,除了对武神的崇仰之外,他于此世间,已经再无别的追求,目前,孙前辈在凌州城北的乞丐棚里。”
“乞丐棚啊,他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乞丐棚,已经算不错的归属了。有人欺负他吗?”
“属下有已经吩咐我们的人,专门派遣一人看守,不会出问题的。”
“嗯,老一辈的人物,都该死了。孙前辈是这样,二哥是这样,诸葛先生、李先生、周先生,也包括我,都该死了!”
“九王这是何意?”魏长青有不好的预感。
九王道:“哈,放心吧,在承天道倒下前,我们这些人,都在努力得活下去。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我那位二哥,在归天之前,有没有这样的魄力。京都那里,可有什么动作。”
魏长青不好细问九王的想法,只好道:“京都方面并无大的变故,但是京都书院方面,却是有不小的波折。”
“哦?说来听听。”
“九王应该知道,凌公子有个挚友,名叫王笑云,年纪轻轻已经是文术二道的高手,为了凌公子才散尽修为。”
“不错,此子年轻有为,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并不,这个王笑云,已经成为京都书院周赋灵先生的亲传弟子,位于十三州巡查使靳留芳之下,辈分比书院承、子两辈的文士都高。”
“竟有此事?”
“不仅如此,在短短的时间内,王笑云已经达到文治二境治国,如此恐怖的修行速度,旷古绝今。”
即便是九王,也难免露出惊讶之色,“看来,与凌少羽有关的人,个个都不能小觑。那京都书院的动作,就是王笑云嘛?”
魏长青道:“是的,当朝户部尚书乃是诸葛行先生的亲传弟子,如今王笑云已被周赋灵先生举荐为户部侍郎,针对左相苏沐的计划,应该也早已布下。”
“嗯,看来不论我那二哥有没有魄力,周赋灵先生都要出手了。”
“九王……”
“嗯?你为何又是这般吞吞吐吐的。”
魏长青无奈叹道:“承天道乃是立足于天下数千年的强横道统,千年来从未有人挑战过承天道的权威,或者也有,却是消失得毫无声息。对承天道动手,无异于逆天而行。在属下看来,哪怕九王真的去竞逐天下,也有四成把握。可是面对承天道,实话说,属下心里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甚至,我们经营这么多年的西蜀三州,也会在此战中尽数化为飞灰。”
九王拍拍他的肩膀,“何必忧心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前人未完成之事,不要再交由后人了,处于当下的我们,正是尽心竭力得时候。身为沙场战将,你应该明白,很多时候主帅下命令的那一刻,便知晓是让部下去送死。但也只有这些部下死了,这场战争才能胜利。”
“所以,我们牺牲得心甘情愿。可是,九王,我们即便铲平了承天道,也必然付出惨痛的代价,而这对于我们来说,除了拔除碍眼的钉子,并无太大实际利益。坐拥天下的皇帝,才是最终受益者。一旦这样想,属下便觉得,很不值得。”
九王道:“原来在你心中,那个位置应该是谁的?”
“那自然是四皇子的。”
在西蜀境内,魏长青与九王说话没有顾忌,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是没有遮掩。
九王对魏长青的直爽感到欣悦,这么多年,能够在他面前吐露心声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曾经我也以为,这天下之主应该是我四哥的,一个只会在后方调动物资的阴谋家,没有资格荣登九五之尊。甚至,我一度怀疑过,四哥的死与文圣天下师也有关系。否则圣人境的四哥,已经无敌于天下。也只有文圣天下师能可一战。”
魏长青静静听着,攸关天下与西蜀的九王会有怎样的心境转变。
“可是,你也说了,一旦对承天道发起战争,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惨重的。如果当年是我四哥成为人间帝皇,你觉得他会不会对北方武国动兵?”
“以四皇子的性格,这几乎是必然之事!”
“所以,这人间帝王可以昏聩,可以平庸,可以碌碌无为,就是不可以,太过强势。过刚易折,十三州连年征战,早已是民怨沸腾,即便是我虞朝,也是倾全国之力打了数十年才完全磨灭陈国。试想,如果四哥对武国用兵,又会是怎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