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龙的许诺,不可违逆的誓言。 忽然,岑羽腕背一热,抬起手,但见手腕上一圈相绕的金色纹路,首尾相衔,细链一般。 岑羽惊讶地看着,明明不知道这是什么,却在看着这圈金纹的时候,心底钻出莫名的了悟。 这下他们便永远不会分开了。 岑羽愣愕着,看着袖子下、手腕上的金纹,一时回不了神: 这与他的经历,与他那随缘聚散的观念截然不同。 仿佛他心底的整个世界都被这一圈金纹敲碎了,又被这金纹一点点重新拼凑。 岑羽心底深深地触动着。 他又想,不分开,一直一起,原本只是他忽然间凭空而起的念头。 如今沧沉许诺了他,是因为要他给龙族孵一辈子龙蛋,还是觉得rua他rua得舒服,准备长长久久地把他撸下去,亦或两者兼顾? 岑羽愣愣地想:这“买卖”他不亏,龙神也稳赚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岑羽脑海中一阵电光石火、噼里啪啦,飞快地想起什么,一下坐了起来。 沧沉将他拉回去,面对面抱着,让他有什么都躺着说。 岑羽指着左手手腕上的金纹:“这个我以前见过!” 沧沉淡定地想,那必然不是他的许诺,他今天这才是第一次。 岑羽还指着金纹:“我这个是金色的,那个是银色的。” 银色。 沧沉想都不用想:若白。 若白会下许诺? 他许诺做什么?等着办不到遭雷劈? 沧沉:“在谁身上?” 岑羽默了,片刻后,不可思议道:“朔悦的胳膊上。” 可不对啊,朔悦不是说他不认识白虎神的吗。 朔悦?白虎神? 岑羽忽然有种直觉:该嗑瓜子的,不是朔悦,而是他。 次日,岑羽揣着龙蛋、带着他饱满的吃瓜的心去了人籍殿。 他刚到,朔悦嗑着瓜子迎上来:“你昨日回去后如何?” 岑羽大大方方道:“我跟帝君坦白了,是有那么一段过去,帝君听完表示他知道了,准备亲自带我去不拒山了结那一桩未结的旧情。” 朔悦嗑着瓜子倒抽气,赞叹:“不愧是龙神。” 心胸相当宽厚。 岑羽:“哦,然后……” 然后? 朔悦不解。 岑羽左胳膊抬起,衣袍的袖子滑下,露出手腕,收回来,对着朔悦亮出金纹:“然后,帝君给了我这个。” 朔悦:“……” 岑羽好整以暇地看朔悦:“眼熟吗?” 朔悦嗑着瓜子,装模作样地扭头转身。 岑羽跟上,是预备吃瓜的欢快语气:“朔悦君,瓜子分我一些。” 朔悦还真止步了,转过身,把手里的瓜子分给岑羽。 岑羽还想这别不是吃瓜吃到他自己头上,预备耍点花样不承认,却见分着瓜子的朔悦忽然抬手扶额,一脸痛苦:“晕!想必是昨日挑灯看籍册看多了。” 觉得这戏忒浮夸的岑羽:“?” 下一刻,朔悦闭着眼睛躺倒在地,成功做成死鱼一条,别说撬他的嘴了,连眼睛都紧紧地闭着。 岑羽:…… 你这防吃瓜也防得忒过了吧! 够狠! 如此,岑羽别说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带朔悦一道去不拒山了,如今知道有瓜,既吃不到,也不能拉朔悦一道。 他只能坐在床边对着死鱼一条的朔悦感慨:有瓜不给吃,是不是朋友。 朔悦:我,装死;你,好走。 岑羽:“我去见江雾轻了,届时白虎神出场,你真的不来掺和一脚,给这番多角狗血再泼点狗血吗?” 朔·死鱼·悦:…… 岑羽没吃到瓜,人先笑了。 朔·死鱼·悦:…… 你走。 岑羽走了,安排好玉露台,跟着龙神、带着龙崽,还有幽明殿的侍官们和一堆行装,踏上了去往不拒山的路途。 其实不远,就在天界的西北角。 龙神带着“家眷”浩浩荡荡地来,不拒山便按照他们待客的最高礼数,高调恢弘地迎。 于是沧沉带着岑羽一路腾云过去,不但脚下跪满了仙人,待到西北角,又有满天霞光、锣声鼓鸣,迎接的大队在红云铺就的不拒山入口处列了至少七八个大方阵。 若白不在,为首迎接的是不拒山如今的主管事,也是当年大战时,若白麾下的一位副将,是只老虎,名叫金护。 金护见了沧沉就跪,跪的是他副将见领帅的礼。 行完礼起身,又对岑羽抱拳低头——这是见领帅家眷的礼。 岑羽不懂,跟着沧沉多了,有人顺便对他行礼,无论什么礼,他一律点头回应。 金护悄悄打量岑羽,心道天界没乱传,龙神果然对这位宠得很,只要他陪着,连礼都不要他回。 再抬眼一看岑羽肩头,左边盘着条小白龙,右边卧着尾小赤龙,两龙在肩,岑羽在他眼中顿时光芒万丈! 金护:这可是龙族的大功臣! 回屁的礼!?点头都可以直接省掉! 金护不是天界那些斯斯文文、教条摆在嘴边的仙官,战场上厮杀过的,说不好了,是个大老粗,说好听了,便是为人耿直、不来虚的。 他前脚意识到岑羽对龙族有多重要,后脚立刻唤来车撵,又客客气气地走到岑羽身边,抬手过去,一脸殷切,准备亲自扶岑羽上车。 开玩笑,这么金贵的人,能躺着干嘛让他站着? 岑羽愣了下,觉得这场合挺正式的,就跟一国元首去另一国探访似的,对方客气归客气,他还是别自己瞎坐车。 于是瞥眼,拿目光看了看身边的沧沉。 然而沧沉还未有什么反应,岑羽身边殷切地递出胳膊的金护操着一口大老粗,低声嘀咕道:“头儿怎么回事?休眠休多休傻了么?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给你家下了俩崽子,连个车都不给备着。” 岑羽:嗯? 金护自顾嘀咕完,抬头,对着岑羽笑道:“带着娃,又揣着蛋,很辛苦吧?” “我扶您去坐车,您小心脚下啊,大嫂。” 岑羽:????第26章 岑羽也是来了才知道—— 不拒山不仅是天地大战之后的世间枯骨所聚, 亦是白虎神在天界劈开一个虚空,为当年战后无家可归的将领们造的一方容身之所。 又因那些早古时的将领们大多生于鸿蒙初判、日月不分之时,还留着居山挖洞的生活习性, 白虎神便将这容身之所的一大半造成了山林的模样。 才因此被天界叫做不拒山。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如今的不拒山不止有山, 还有城池数座、良田万顷, 亦有巍峨雄伟的宫殿,灼灼曼妙的湖光。 仿若世外桃源。 而这处虚空的时间是停滞的,沙漏不滴, 流光驻足, 当初无处可去的将领们进入此地后,安居乐业地生活到了如今。 又因与外界隔绝,既不受红尘渲染,亦不被天界教条束缚, 本心依旧。 像金护这般的, 在白虎神身边谋了一个正经差事,偶尔与外界往来, 才知道不拒山是不拒山,天界是天界,见了天界的人,就得端该端的礼。 这趟龙神来, 他看似事事周到, 按着礼数有模有样地恭迎,实则本性难移, 一张口便是个怎么都掩盖不去的大老粗。 就差跟沧沉勾肩搭背:嘿, 头儿, 好久不见了嘿。 特意从不拒山的宫殿里跟过来盯梢、就怕出差池的仙官:…… 惨不忍睹。 万幸该走的礼也都顺顺利利地走完了。 岑羽上车后,不拒山迎人的方阵围着龙神一行人,敲锣打鼓地往回走。 他们身后,天界西北角半空撕开的一道口子缓缓合上。 鼓锣渐歇,红霞散尽。 不多久,只余下厚重的白色腾云。 岑羽坐在纱幔围拢的车辇里,人有点方。 金护那一声大嫂,差点把他雷死。 他是给龙族孵下俩崽子没错,但这误解也太深了吧。 可当时的场合不容他多做辩解,尤其金护那般的正式又殷切,还是在人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只能赶鸭子上架似的被扶着登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