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想必你已知晓,刚刚那位朔悦仙君与白虎帝君,曾经有些藕断丝连的牵绊。”  崇舟:“朔悦的前身,名叫毕月。”  岑羽:!  真是他!  还有呢?  崇舟笑呵呵地冲岑羽伸出手,摊开掌心:“朔悦不同你分享他从前的事,我跟你分享。”  “你多少分我一些瓜子。”  岑羽当即揣着等吃瓜的好奇心,两步并做一步地跳过去,将掌心地瓜子分给崇舟。  崇舟接着瓜子,抬眼看面前的岑羽,和岑羽那千年来始终停留在二十多岁的年轻面孔。  这小子挺会拣现成,他与青青的优点,他一个没少的,全都继承了。  否则也不会俊得龙神都喜欢。  崇舟:不枉他耗费两百余年,深渊中四处奔波,费尽心力,又盗取阴曹殿的灵草,秘炼那长生不老的丹药。  岑羽分好瓜子,抬起眼:“好了,说吧。”  崇舟收回打量岑羽的目光,指尖捏起颗瓜子,送进嘴里嚼着:“那便从白虎神有头疼的旧疾,毕月呕心沥血为他医治开始吧。”  岑羽又变出了两把小凳子,他一张,崇舟一张。  崇舟踢了踢小凳子,无奈又好笑:“你要变也变个大些的,坐着舒服些的。”  岑羽已经率先一屁股在小凳子上坐了,回崇舟:“你看凡间田地边的农妇农夫,树下边穿针边闲谈的妇人,不都是这么坐一起谈天说地的。”  这有什么?  坐哪里、怎么坐重要吗?  关键还是聊的那些话!  崇舟好笑地跟着坐下,岑羽那坐下后曲起的腿都岔开了,还胳膊肘往膝盖上一撑地嗑着瓜子,抬起的袖口落下,偶尔露出手腕上的奶龙。  崇舟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来由的,忽然觉得安心了。  他又想,阿羽说的没错。  最终安心的,只会是他自己。  岑羽还在等着吃瓜,眼一胎,看见崇舟那安然的神情,了悟了。  他不紧不慢地嗑着瓜子,提醒道:“不必如此神情吧?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拿妆奁做条件,才达成了你想达成的目的。”  崇舟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有了神采。  他笑笑:“没忘。”  岑羽心里打着转,面上不动声色,嘴里道:“要不然,你先将妆奁给我?”  崇舟也岔开腿,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嗑着瓜子,不紧不慢:“想得美。”  岑羽循循善诱:“做不成父子,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崇舟:“你往你朋友脸上泼酒?”  岑羽:“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不也没计较你起初拍走妆奁算计我吗?”  崇舟:“朋友……”  岑羽挂上微笑。  崇舟接着那声“朋友”,也微笑:“不行。”  岑羽瞬间落下神色,撇嘴,不行就不行吧,吃瓜总可以吧。  崇舟见这翻脸跟翻书一般的样子,忍俊不禁。  他想起岑羽从前在仙府做错事挨罚,罚去后厨喂猪,喂着喂着,猪没了。  问:猪呢?  答:吃了,都吃了。  崇舟脸上笑意大绽。  如今的岑羽与少年时一般,都是洒脱的真性情。  那便愿他日后长长久久,皆能如此吧。  只是……  崇舟细看眼前,反复又看了几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看什么?  看魂魄的命数。  这也是独有鬼王可以做到的事。  而看完之后,崇舟多少有些意外。  岑羽魂魄的命数,竟然是无亲人缘、薄情义、淡情爱的九孤之命?  无亲人缘,这一点崇舟尚能理解,父母全家皆亡,可不得是无亲人缘。  薄情义?  淡情爱?  可岑羽当初明明曾为了一个同门师兄付出所有。  都已经有了这般的过往,怎么还会是薄情义、淡情爱?  何况他如今还与龙神帝君如胶似漆着。  崇舟不解。  直到崇舟喂岑羽吃瓜的时候,说到毕月去了不拒山,因一心仰慕白虎神,即便被白虎神明言拒绝了,依旧不顾险境,只身前往无尽无妄深渊的裂缝中,斩获医治白虎神旧疾的珍贵灵草。  岑羽听了,眉头皱起,喃喃道:“别人都明确拒绝他了,他为什么还要只身犯险?”  说难听了,这不就是做了舔狗吗?  崇舟闻言一愣,问:“你不能明白毕月所做之事?”  岑羽:“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为什么,”为了爱情么,“但如果是我,我不会这么做。”  崇舟看着岑羽,默了片刻,启唇缓缓:“虽千万人,吾往矣。”  纵使千万人阻拦、剐了这条命,也要去做。  岑羽却说:“如果是我身上发生的事,”即便是有人为了他,“没必要。”  岑羽:喜欢谁,情不自禁地告白了,被拒绝后,自然就该到此为止。  没有结果的事,为何去做?  不能因为情不自禁,便豁出自己一条命吧。  到时候对方不领情,自己就是白费功夫。  对方领情,难道先前拒绝,扭头又要接受?  那这接受里,几分是真心,几分是感动,几分是回报,几分又是不得不为之?  崇舟道:“白虎神接受了。”  岑羽一顿。  崇舟接着道:“可白虎神自己修的,却是那条无名、无形、无情的大道。”  等于说,他当时接受毕月,并不是因为喜欢,仅仅因为毕月够死衷,又为他做了许多。  岑羽不论人,只评价这瓜:这样一个开始,难怪最后虐恋情深了。  崇舟却不再聊这瓜,反而问起岑羽自己:“若是有人因情爱为你披荆斩棘……”  岑羽还是那三个字:“没必要。”  他说:“同谁一起,开心最重要,有人若是为我挖心剖腹地复出,日后哪天因为不开心了而要分开,我届时拿什么去还?”  崇舟:“还?”  岑羽:“欠了别人的,不用还吗?”  崇舟蹙眉。  岑羽:鬼王大兄弟,你这什么表情。  崇舟心念一动,终于了悟了什么。  他看着岑羽,缓缓:“你根本不懂何为情何为爱。”  岑羽耸肩:或许吧。  崇舟做了一个操不完心的老父亲,又为岑羽假设道:“若哪一日,龙神为你……”  岑羽抬手:“打住!”  岑羽诚恳道:“别咒我。”  他只想和大青龙开开心心、顺顺利利。  挖心剖腹这种程度的,真心算了。  没必要,也受不起。  阴曹殿。  奈河中卷滚的河水带着困在河中的阴魂四处激荡。  阴戾之气四溢。  若白与沧沉一同站在河边,沧沉的手中,是刚从河底起上来的一把刀。  这刀古朴乌黑,是当年父神造四神时,为防没造好,特意打造的一把可以穿透四神筋骨、神魂的刀。  简言之,这是一把专门用来宰四神的刀。  当然,月转星移,远古神早不是当年的远古神,如今这刀宰是别想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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