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往事不堪回首

他们二人缓步走出寨子,服四抱着小狼文良在后跟随。

中年人边走边四下打量着青槐寨,低矮破旧的茅屋,窄小曲折的石板路,村口十几丈高的槐树,陈旧堆砌的院墙,渺渺升起的炊烟,远处几个孩童的哭闹,一切既温馨也疏远。

走出寨门,中年人感叹道:“毕竟在这里躲了十四年啊,平静安稳的十四年,再也回不来了啊……”

“想当年我和你四叔俩人背着你,一路辗转几千里,被秉烛台的杀手追杀,几次险死还生,逃进了这大漠戈壁,当时我俩浑身是伤、十几日水米未进,真是无比狼狈啊。就在困顿绝望之时,遇到了正在迁徙的白狄部。他们收留了咱们,还给咱们安排了食宿,白狄部对咱们的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都不过啊!我还记得当时给我送水的就是老丽山吧,他那是还是个小伙子啊!呵呵”

俩人走上了山坡,来到一处山头俯视着不远处的青槐寨。

中年人瞅了一眼周南,道:“我知道你一直好奇自己的身世,也好奇四叔的身份。呵呵,姬家百战拳非王族嫡传不可传,既然传给了你,自然是因为你就是姬家的王族嫡传。”

周南只是听着,眉头紧皱,心间快速的消化着这些话。

中年人沉声说道:“此间已经待不了了,一会我和你四叔就要走了。有些事本想等你大一些时再说,现在必须和你说了。第一个是关于你的身世之事。你不是孤儿,我就是你的父亲,当初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隐蔽你的身份,我们谎称你是捡来的,然后送给了寨子里的老阿姆抚养,本想让你平静安稳的过一生也不错,哪知造化弄人,你还是走上了修行之路……”

“父亲?”听着他的话,周南心头一紧,两眼有些湿润,抬头细看此人,清瘦矍铄,两鬓微白,双目有神,气度沉稳,夜色中虽看不太清容貌,但也能感觉出此人年轻时应是一位英俊潇洒、久居上位之人。

中年人神色温柔的看着周南,继续道:“咱们的真实姓氏姓姬,我们是大周朝的核心王族。我是先王陛下懿王姬囏的亲弟弟姬扈,也是现今孝王的亲侄儿,爵封安毅侯,执掌大周归仪院。归仪院受朝廷授命总管天下妖族,非核心王族成员不能担任。”

姬扈招呼远处的服四过来坐下,然后拍了拍手,一张小木桌和一套精美茶具出现在面前。中年人手指轻弹,泥炉火起,壶中开始烧水。

“事变起于十六年前,我刚成婚不久,你当时尚未出生。王兄姬囏病故,本应由太子燮继位。时太子年幼,王兄遗旨由我们叔侄三人协助监国。当时,王子辟方执掌太司院,王子信执掌秉烛台,我执掌归仪院,只要我叔侄三人齐心,则天下必然稳固。

“哪想到那辟方野心勃勃,串通王子信,囚禁了太子燮,然后登基自立为王。我是太子燮的亲叔叔,自然是他们的最大障碍。我当时正带着你母亲在郊外游猎,所带侍卫不多,突然遭到他们的埋伏围攻,突围之后被追杀,辗转藏匿近万里,身边的侍卫几乎都战死或散失了,你也是在这一时期出生的,后来你服四叔带领剩下几个侍卫冒死将他们引开,咱们父子才侥幸逃脱。直至今日,秉烛台的人依然在派人四处搜索我等。”

周南思绪已乱,好一会低声问道:“我母亲哪里去了?”

“逃亡期间,有一次被叛逃的属下出卖,我们的躲藏地点被攻破,阖府上下几乎全被杀死。那天我恰巧外出办事躲了过去,但你母亲下落不明,有消息说她也死于当日,有的说她从密道逃走,也有的说他被秉烛台抓住,现被囚禁在秉烛台。你服四叔的全家也在那日都死在府内了。”

周南咬着嘴唇听着父亲的讲述,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着父亲的身影和满头白发的服四叔。服四只是默默的喝了一杯茶,抚摸着怀里的小狼。

姬扈轻啜了一口茶,沉声继续说道:“第二个事,关于你的血脉之事。人族和妖族万年前本是同源,三皇之后人族始立,千年之前在我朝讨伐推翻前朝殷商之时,妖族出力甚大。我朝圣王周公旦立礼以后,人族和妖族不许通婚。但有一特例,为显我王族和妖族同心,每朝又必有一王子与妖族通婚,且由此王子掌管归仪院……”

姬扈轻叹道:“你母亲是东南妖国孔雀王国的三公主,身份尊贵。当日藏身之处被袭击之前,我曾紧急给你母亲飞剑报信,让你母亲避祸回东南,但最终结果不知如何,如你日后有机会可东南孔雀朝探听一下。”

看着周南神色黯然,姬扈便也停了下来,等了一会才继续道:“我出逃之时,随身携带着归仪院的掌符信物赤雀丹书,这是当年我大周朝立国之时,先祖武王与天下十二妖王共同确认的信物,凭此物可号令天下妖族。现今,贼臣辟方等人虽然掌握着朝堂,但是没有掌符信物,不能号令天下妖族,这就是他们至今还在死命追杀我等的原因……”

“……虽然咱们被迫出逃,但我不想因我等原因引发人族和妖族的大战,更会影响我大周朝的稳定,这些年才隐藏度日。你出去之后,切记切记不可表露身份,否则会带来天大的灾祸。”

看见周南点头,姬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偶扔给周南:“第三件事,我和你四叔离开青槐寨以后,你们也要尽快离开此地,你就跟着白狄部的队伍去邢国吧,好躲开秉烛台的调查。此去邢国,路途遥远,前途凶险。尹康大兄临走前给你卜了一卦,‘盘桓着,动而退也。六二之难,乘刚也。得屯难之宜,有膏泽之惠,施虽未光,小贞之道也,故吉。至于远求嘉偶,以行大正,冒难攸往,固宜且凶,故曰大贞凶。卦辞大概意思就是前途凶险,诡异难测,但最终苦尽甘来,富贵盈门。”

姬扈给儿子倒了一杯茶,平续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本来我十分不舍得你出去,但是又不想你跟着我颠沛流离或是在仇由族浑浑噩噩度此一生,小鹰长大了总是要飞出去的。我让四叔教给你的拳法你要勤学苦练。记住,我姬氏当年之所以得天下,固然是尽得天时地利人和,但也得益于这套先祖千锤百炼留下来的拳法,当年才能从天下万千的势力中冲杀出一片天地……”

“……这套拳法的运气心法只有王族的核心成员才可传授。你现在的境界大约是三境上,在世间沙场战阵上也算悍将,但距离武道登顶才刚刚起步,今后的修炼破镜就需要你自己去摸索和寻找机缘了。你尹康大叔临走时留给你一部九步十三剑的剑诀,是一套十分高明的行气运剑之术,你也要认真练习,技多不压身。”

姬扈像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在临行前恨不得把所有的话都告诉儿子。

“另外这块木偶你也带在身上,这块木偶可替你接下金丹境修士的倾力一击,关键时刻可保你一命,带在身上绝不可拿下。别的物品就不给你了,以防被秉烛台的人察觉。”

周南仔细翻看木偶,是一个看不出来什么材质雕刻的小玩意,用一根黑色夹金丝绳系着。周南小心翼翼的带着脖子上,和脖子上那块拳头大小的铜镜放在一起。

姬扈看着长大成人、高大健壮的儿子,心中虽有浓浓的不舍,但是一股豪情不禁油然而生:“有子如此,我又何须忍辱偷生。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放开手脚拼一下,未见得就不能争取出一片天地。”

看着欲言又止的儿子,姬扈笑着说,“放心吧,当年那么艰难,我和你四叔都冲杀了出来,现在修为又有精进,又做了多年准备,没道理会遇到危险,我们就在这万里大漠戈壁深山里和他们好好玩玩……”

服四也笑道:“让那些鼠辈再尝尝四爷的拳头……”

这一晚,三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说说笑笑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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