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好准备了吗?”
一句苍茫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期许,带着威严,带着至高无上的疏离。
李庭君自混沌之中醒转过来,一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一片昏暗之中,乍现一丝光明,随即是辽阔的空间之间,诞生水流一般的物质。
在这种水流的滋润之下,有砂砾般微渺的生灵繁衍、成长、进化。
但,似乎是到了尽头,每当生灵极尽繁盛之时,便有无形的力量,破灭一切。只余生命的种子残存。
而眼前这个伟岸的身影,与身边诸多同修道友,便是为了抵御这天地浩劫,挡在了众生面前。
现在,他问自己准备好了吗?
李庭君有些明白了。
他借助大帝剑道,为承泽大陆谋划了光明的未来,因果牵涉之下,他也承接了大帝未完的征战之路。
“我,能吗?”
李庭君明白那是得到了大帝的认可,自己将获得帝道传承。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吗?他又凭什么能做到呢?
仅仅是因为他的剑道比较契合吗?
这种理由,连李庭君自己都不相信。
似乎是看出了李庭君的疑惑,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来,炽烈的光芒在他身后绽放亿万道,璀璨夺目之间,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的道,为众生之道。只有心存万灵之心,才可传承吾之道。”
这声音像是长辈对后辈的赞赏,没有了与尘世隔绝的淡漠,也不再有至高无上的威严。
李庭君突然明悟过来,他的道,与所有修士都不同。
也许在修真界,修行之道大同小异,都是运转天地元力,气宗、光圣、意神,步步苦修。
到了仙人层次,需要在体内丹田开创小世界,最基础的五行元素齐备,才是可以诞生生灵的必要条件。
而这,也是未来仙人的力量来源,生灵越多,世界越富足,仙人实力便越强。
李庭君不同,他的确也开创了自身小世界,需要五行神物去稳定。
但是,他从来没有打算将之后的生灵,当做力量来源。他的本意,是以自身血肉精元,去供养小世界,供养生灵。
他是世界的创生者,他要做的是让生灵繁盛,而不是将之当做给养,随时取用。
他的血、他的肉、他的元、他的神魂,只要生灵有需求,他都会奉献。
其他仙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刻,比如说小世界需要晋升,虽然短时间会吸取仙人大量的元力,但成功之后,会获得实力的显著增强。
地仙到天仙、玄仙、金仙、大罗,都会有这种衰弱的时期,又称仙人之劫。
如果在这种时候,被仇家锁定,便是九死一生。
李庭君的创生之意,却是以生灵为重。
哪怕他面对生死之战,也不会牺牲创生之灵,来修补自身。
背负千难万险,誓不会残害生灵。便是李庭君的道心。
他的剑道,是取万剑之精华,回哺万剑。
帝道,是背负所有苦难折磨,庇佑众生。
一个是极尽繁华中,与民同乐。
一个是万般苦痛里,为民挡灾。
在立意上,李庭君的确远不如大帝。
但他的道心,却是完完全全,符合帝道。
诸天万界之中,剑道天骄何其多也?比李庭君更加强大的剑修,不可尽数也。
能得到大帝认可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心性,才是大帝传承的最重要因素。
倘或有朝一日,大帝传承者面对混沌邪族身受重伤,便以诸天万界众生为给养?岂不是本末倒置?
宁愿身死,不退半步,不屈膝,不弯腰。
就像是李庭君此前所为,也像是,身为诸天万界的至高大帝,面对混沌邪族,宁愿陨落,不伤万界一人一灵。
李庭君在承泽大陆的表现,获得了大帝认可。初入仙界的宁死不折,是真正得到了大帝传承。
“原来是因为,这份道心吗?”李庭君终于明白了,他的坚持,他的坚守,他的原则,在这一刻,被完美回馈自身。
李庭君站起身来,向着那道伟岸的人影缓步走去,“弟子李庭君,已经做好了,守护诸天万界的准备。”
“是吗?哪怕你将成为众矢之的?”
又一句惊诧的话语,让李庭君沉默。
是啊,那是大帝传承,那是诸天万界所有生灵的觊觎,如果他大帝传人的身份暴露,无人会在意他的身份,只有杀了他,取走大帝传承才是唯一的念头。
人性的复杂,李庭君十分明白。
有善恶,是非,黑白,对错。
但他们,都是诸天万界的生灵。
李庭君迟疑片刻,再度向前走去,“弟子,已有觉悟。”
“嗯,很不错。那,如果是超越你认知的敌人呢?无法抗衡的力量呢?绝望的处境呢?”
考验,仍未结束。
李庭君想起自己在承泽大陆的一切,身后有师傅周言顾着,他大可以肆无忌惮得做自己想做之事。
即便是上界的仙人,他也有对抗的方法。
可是,一个能让大帝评价为绝望的处境,该是怎样的对手啊?
李庭君目光坚定,“无法抗衡?超越认知?弟子,听不懂呢。”
“哈哈哈……”
李庭君的回答,并不十分完美,可是,无法抗衡的原因是,超越了认知。当认知到之后,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又岂会没有抗衡之法?
“很好,不愧是我选中的传人,今日起,你将承接我的剑道,帝道,替我走完,那场没有终结的征战之路。你,真的不后悔吗?”
最后的考验,最后的问题。
承接大帝之道,强悍的实力只是表相,真正带给李庭君的,是无尽的追杀,折磨,背叛,算计……甚至,稍有不慎,他就会身死道消,再无复生的可能。
“弟子,无悔!”
李庭君终于来到那大帝虚影身前,依旧看不到面容,可是,有双宽厚的手撘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像是他的师傅,他的长辈。
深邃的目光中,透露着殷切期盼。
“去吧,大帝之道,将在你的身上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