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君怎么也不会想到,即便他以凡俗之身,打败上界仙人澜小川,依然无法阻止承泽大陆即将到来的劫难。
在那些上界仙人的眼中,只有君境世界,方可被称为一界,其余灵境仙境神境,皆是蝼蚁,是用来修行给养,随时可以取用的力量来源。
因为那方有关于成帝希望的神物,仙魔大陆的仙君魔君才降临,试图争取。这是承泽大陆的第一重磨难。
需要在上界生灵的谋划中,保全己身。
然而,这还不够。最终的神物争夺上,一旦确定了神物的位置,这些上界的仙君魔君将再无顾忌,全力出手。
别说是承泽大陆这种神境世界了,就是成片成片的仙界,灵界,那也是必然的崩坏,塌陷。生灵将面对难以估量的损失。
李庭君想要守护承泽大陆,却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一点。他本以为无论神物为谁所得,都会离开承泽大陆才对。
如今,被打败的仙人澜小川,说出这个令人绝望的事情,震慑了李庭君的心神。似乎无论他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承泽大陆覆灭的危机。
一股悲哀悲怆的感觉,油然而生,像是一盆冷水,浇灌在李庭君头顶。
打败仙人,保护不了承泽大陆。除非,他能够诛杀所有进入承泽大陆的域外生灵。
“李庭君,正常情况下,仙人与修士的区别,在于能不能创造灵。你已经有了剑灵,可见与仙人无异。加上身体重塑,体魄虽不如仙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还有你的剑修之力,足以比肩仙人。可是,你终究不是仙人,割舍不下感情。这是你最大的弱点,你也是修行之路上的桎梏。如果你做不到,就只能停留在神境巅峰,百年终老。“
澜小川居高临下,似乎被打败的不是他,而是李庭君。
李庭君罕见得没有回怼,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如澜小川所说,他现在能够与神境巅峰一较高低,未来与仙人等同,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只要他还留恋红尘的一切,只要他不愿割舍感情,只要他还有弱点,他就永远是凡俗生灵,登不得仙,证不了道。
如果,只有成仙才能保护所爱,抛弃感情才能守护感情,那,该如何抉择?
也许,古往今来,诸天万界,所有成仙之人,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吧。
“现在告诉我这个,你是想说什么?”
良久,李庭君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试图寻找那一线生机。
仙人澜小川很满意李庭君的表现,“你应该明白一件事,即便是被我汲取神魂之力,也不过是那很少的修士。承泽大陆上,更多的是凡俗生灵。他们可以得到生存的机会,延续下去,未来还会有源源不绝的修士产生。相较而言,承泽大陆的毁灭,应该更让你无法接受。”
“所以呢?”
“所以,如果我可以保证,承泽大陆的绝对安全呢?”
“嗯?”李庭君面色陡然一变,“你还是想与我交易,让我为你天一府所用。”
澜小川哈哈笑道:“比起让你为我所用,我想到一个更好的,惩罚你的方式。“
惩罚!是了,以修士之身,打败仙人澜小川,这是莫大的耻辱,澜小川势必要找补回来。在战力上,修为境界被压制的他,仙力补充不足的他,或许不是李庭君的对手。可是,他掌握有太多让李庭君无可奈何的筹码了。
“呵呵,针对我可以,不妨说出你的条件来。”
澜小川最后的仙力,没有选择与李庭君做殊死一搏,而是划江成陆,于虚空造实,隔绝所了所有外在的探听。
“即便让你为我天一府驱使,你也必然心怀仇恨之心,难保在未来又反叛之举。所以,我要你为我取来修士神魂之力。我亲自去争夺神物。”
李庭君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过于此了。”
“呵呵,不必言辞中有这么多冷嘲热讽,在以利益为先的我们眼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稀松平常。现在,你要回答我,你的答案。”
“如果我答应你,你就会离开霁月的身体?”
“当然,我保证。”
“呵呵,信你我就是傻子。你等了如此之久,也就霁月能够完美符合你的体质,能够发挥战力。如果你离开霁月的身体,又该如何争夺神物?这种把戏,也想骗我吗?”
澜小川道:“我说离开霁月的身体,却不是现在,而是我得到那神物之后,自然会保证霁月安全无虞得回返。而我也会以仙魔大陆的天道立下誓言,一定会确保承泽大陆的安全。如此,你说可好?”
李庭君想也没想得就回答道:“你是让我为了朋友一人,取得其他修士的神魂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无论是谁,我都会等同视之。霁月虽是我好友,但他爷一定不希望背负这种因果。”
“啧啧啧,真是很伟大的情操啊。只不过,李庭君,你绝对做不到对其他修士等同视之。比如说,邪魔外道,伤天害理,暗中颠覆承泽大陆的人。”
“嗯?你什么意思?”
澜小川负手而立,“你知道的,进入承泽大陆不仅有我天一府之人,还有魔族。血煞天需要生灵血肉,那你猜,幽冥天魔君的力量来源,是什么?”
李庭君紧蹙眉头,“是什么?”
“死灵!”
“……”
李庭君再度陷入沉寂之中,所有的上界之人,几乎所有的力量来源,都建立在凡俗生灵身上,血肉、神魂、生灵、死灵、信仰、执念、欲念……等等。
诸天万界,有多少是拥有自己的独立生存法则,不是他们所豢养的力量之源呢?
难道,君境以下的世界,都是牢狱吗?等待被取用吗?
这是什么世界?这是什么规则?这是什么狗屁天道?
“死灵之力的意思是,大量的死亡之气吗?”李庭君试探得问道。
“不错,我天一府虽然需要修士神魂,却也不会去做屠灭修士的勾当。每一名修士留存在天道之中的印记,才是我们的所需。我不过是,提前获取他们的神魂罢了。”
“那死灵之气呢?”
澜小川解释道:“魔界幽冥天,术法神通大多来源于生灵死气,而魔界与我仙界不同之处在于,他们会不顾后果,不计代价,主动屠灭生灵。”
李庭君怒意渐生,“主动灭生???”
“然也,难道你没发现,如今的承泽大陆上,有太多的变故了吗?”
“佛门覆灭,画宗匿迹,还有道门之变……”
“你也许会说,这其中并不见幽冥天的暗中指使。但,这就是幽冥天的可怕。这个世界只要还存续,就一定有纷争,有纷争,就一定有生死。而幽冥天,可以源源不断的汲取死灵之气。”澜小川也不得不感慨,幽冥天的术法神通,实在有些玄妙神异。
“那么,你的意思是,让我斩杀那些危害承泽大陆的修士,将他们的神魂交于你。换取霁月的平安,以及,承泽大陆一界,对吗?”
“是,这就是我说的,你不可能等同视之。邪魔外道,你总能狠心杀之了吧。”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神魂之力被你们天一府使用,最终的影响是什么?”李庭君道。
“那我也可以真心实意得告诉你,他们的神魂将没有归宿,游荡在诸天万界,直到被有德者超度,方可再入轮回。”
澜小川终究是说出了神魂被吸纳之后的,最可怕的后果。
无法轮回王生,只能游荡在诸天万界。
“天一府,没有专门处理此事的人吗?”
“有,但……大量的术法神通消耗,游荡的神魂究竟有多少,难以计数。也许,永远也超度不完,也是有可能的。”
“看得出来,你已经吐露了全部的实情。”
澜小川道:“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你已经拒绝过我的第一次提议了。若是这个答案还不能令我满意,那么我将会放弃这一次的神物争夺,回转本界。待此事了结之后,必亲手毁灭承泽大陆。”
李庭君紧握拈花剑,似乎将其当做了澜小川,要把他捏碎。他的答案,将决定承泽大陆的命运。
……
仙人法身陨落之后,内中的苍玄道人也终于寻得已经布下阵法的负驰与明华。
“负驰师弟,这是?乾坤一气阵法?”
苍玄自然是知道这道门绝学的,只是,究竟是怎么样的力量,才需要这种阵法镇压呢?难道是……仙人意识吗?
“苍玄师兄,速来助我。内中乃是仙人意识,一旦让其回归本体,必然大大增加其实力。我与扶摇、明华两位师兄以阵法困住他,你快以道焰天火,将之灭杀,迟则晚矣。”
乾坤一气阵法在不断消耗负驰的修为,明华的生命也在不断流失。只有抹杀内中的仙人意识,才算成功。
“可是……”苍玄哪里能够下得了手呢?道焰天火一旦施展,张扶摇、明华、负驰,皆会陨落其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