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盛喝住她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张医生乌着脸说:“我不上去,在下面等你。”
朱昌盛无奈地说:“你去,我就不去了。”
张医生这才停止换鞋:“那你快去快回,我在家里等你。”
朱昌盛这才从家里出来,打的往周副市长家里奔去。坐在出租车里,他看着街道两旁的繁华的景色和万家灯火,心里很是复杂和矛盾。他一直想进入官场,没想到突然的变故让他差点放弃了这个梦想。而在这个何去何从的关键时刻,顾处长的电话又让他幡然醒悟。他从另一条人生道路的叉口处退了回来,重新往那条他向往已久的官道走去。
可是,即使走成,他却有许多事情如蛇一样缠着他,将来的遭遇和命运充满了变数。是的,他不走,留在市里当教育局副局长,邢珊珊怎么办?以后又如何面对陶晓光?要是这个婚外情传出去的话,他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他在当校长期间的一些经济问题,要是东窗事发,那就更加严重了。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说不定我朱昌盛还真有官运呢。要不,为什么在我们要逃跑的时候,突然有电话来救我呢?朱昌盛侥幸地想,一个人运气来起来,你躲都躲不掉的。
至于邢珊珊和陶晓光,也许会随着我地位的变化而有所改变,出现一种新的局面。什么样的局面?他现在还预料不到。看来我想离婚,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你看这个母考虑,多么凶恶啊!又要偷我的银行卡,要是扑上来想吃了我,真的太可怕了!
那么,能否保持现状呢?我可以用更大的好处,让他们,不,让我们两个家庭都安于现状,保持平衡。然后,我与邢珊珊继续暗中来往……
这样美美地想着,他的出租车就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周副市长所在的那个高档小区。他付了车钱钻出来,拿了礼品袋,乘电梯来到八楼。他已经来过四次,所以很熟悉。他在806房的门前稍稍停了一下,才伸手按响了门铃。是周市长的夫人来开的门:“是朱校长,来来,快进来。”
巧得很,他没有提前给周市长打电话,却撞了个正着,周市长正好在家里。
“朱校长,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周市长亲切地走出来对他说,“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要是我不在家,你不白来了?”
朱昌盛先将礼物袋熟门熟路地放进他们的小卧室,然后才走进客厅,在周市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有些拘谨地说:“我是刚刚才决定来的,所以没有给你打电话,碰碰运气。正好你在家,说明我还是有运气的。”
富态微胖的周副市长笑笑说:“你朱昌盛还是那么自信,啊?”
朱昌盛心里一紧,以为周副市长已经知道了他的情事,便屏住呼吸不出声,心里作好了挨批的准备,也想好了替自己辩解的谎话。
可是,他垂着眼皮等了一会,周副市长却迟迟不开口。客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朱昌盛心里更加紧张,简直不敢抬起头来了。
这时,市长夫人给他们一人端来一杯茶说:“朱校长,喝茶。你们已经放假了吧?”
“昨天放了。”朱昌盛这才抬起头来看周副市长,小心翼翼地说,“今天刚刚回到家,就接到一个电话。是教育局师资处处长顾卫东打给我的,他说这个暑期,教育局会有很大的人事变动。所以,我就想来问问周市长,有没有这回事?”
周副市长打量着他,笑着说:“你的消息很灵通啊。”
朱昌盛跟周副市长的关系真的很不一般。他听了这句话,又愣愣地等了一会,见周副市长没有提他婚外情的事,就从身边的小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不声不响地往前面的茶几上一放,轻声说:“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密码在里面的纸上。”
周副市长好象没有看见一样,盯着他的眼睛说:“这个暑期,你有什么打算?”
朱昌盛这才大胆地说:“呃,周市长,我以前跟你说过一次的。这个暑期,教育局有三位局长要动。所以我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把我挪一下位置?降半级也行。”
周副市长心领神会地说:“你还想平调?恐怕不行,你的资格还不够。就是降级调动,还有些难度。”
“哦?”朱昌盛又心虚地想到自己的婚外情,有些紧张地问,“难在哪里呢?是我不够格?还是?”
周副市长沉吟了一下,一字千斤地说:“你还得活动一下,主要是组织部,你去找一下刘部长。这样,我再帮你跟新调来的秦书记说一说,也许能成。”
“这个秦书记怎么样?”朱昌盛小心地探问,“好说话吗?”
周副市长说:“刚来了三个多月,还看不大出。不过,他是个柔中有刚的人。他能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干出政绩,还要看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好的,我这几天就去找刘部长。”朱昌盛心里好一阵激动,感激地说:“谢谢周市长,你真的帮了我不少忙,我打心眼里感激你。”
周市长说:“你们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刘部长家住哪儿,你知道吧?”朱昌盛摇摇头,周市长就把住址告诉了他。
朱昌盛喝了一口茶,稍微坐了一会,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就站起来告辞:“那周市长,你们事情多,我就不多坐了。”
周副市长夫妻俩热情地把他送到门口。朱昌盛下了楼,就走出小区,打的往家里奔。他心里好兴奋,要是真的能调成,我就真正进入官场,就更加吃香,更有前途了。
他一走进家门,张医生就从他脸上看到了希望,高兴地说:“周市长答应了?”
朱昌盛说:“他还让我去找一下组织部的刘部长。”
“你认识他吗?”张医生问,“他喜不喜欢这个啊?”
朱昌盛说:“认识是认识,但不知己。就上次当转为县团级校长时,他招我谈过一次话。”
“那拿什么去好呢?”张医生帮他出着主意说,“不知道他的情况,你不能贸然去啊。”
朱昌盛说:“反正不能空手去,少了也拿不出手。”说着,一边洗脸一边思考起来。想了一会,他又想起那张银行卡,就生气地对妻说,“嗳,你偷我的那张银行卡,还给我,这个暑期,我要派用场。”
妻扑哧一声笑了:“不是偷,是替你保管。”
这是他回来后,妻的第一次笑,笑得很温柔。妻知道他要钱派用场是好事,就说:“你要多少?我手头有现金。你这张卡上到底有多少钱?你不把密码告诉我,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第二天晚上,他拿了五万元钱的一张卡,又拎了几件礼物,去刘部长家里公关。他要走的时候,妻还是要跟他一起去。他不高兴了:“你象影子一样跟着我,被人看到,多不好啊。”
妻的态度比昨天硬了许多:“我不管,以后你晚上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哼,我就是不放心你。”
朱昌盛头大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犹豫的时候,妻得寸进尺地说:“你当了官,要把我调到一个单位,也做个轻松一点的事。否则,我跟你没完。”
朱昌盛一听,头更加大。他都不想去了,这还当什么官啊?被她看死,多丢人现眼啊。可想想,他又去了。他想,现在这个社会,不管怎么样,还是当官好。他要出门时,恳切地望着妻说:“我求你,不要去好不好?”
妻蛮横地说:“那你也不要去。”
朱昌盛白了她一眼,气呼呼地出了门,到了楼下,骑了自行车就走。刘部长家就住在他家不远的一个小区里,他就不想再打的去。
妻嗒嗒嗒地跟出来,骑上自己的跑车在后面追他。他拼命踏,妻也使劲蹬。他甩不掉她,气得七窍生烟,可又无可奈何。
他做贼心虚地想,要是这次真的送钱当了官,妻手里的把柄就更多了。我这生就被她牢牢地控制住,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跟邢珊珊逃了算了。他心里忽然又矛盾起来,但他不敢停下来,更不敢跟她吵闹。
到了刘部长家的楼下,他见没人注意,只有后面那个尾巴远远地隐在一棵树背后,就顿好自行车,稍稍等了一会,才一转身走进楼房,乘电梯上去。刘部长家他第一次来,所以有些紧张。想当官的人,对组织部长总是很敬畏的。
朱昌盛不象到周副市长家里那么随意,他在刘部长的门前站了一会,给自己鼓了一下劲,才伸手按门铃。
“叮——咚——”门铃太响,把朱昌盛吓了一跳。
里面传来有人走出来的脚步声,然后“啪”地一声,门开了,一个漂亮优雅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用白嫩的手挡着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问:“你是?找谁?”
部长夫人显然还不认识他这个县团级的大校长,所以不客气地把着门,一副不让他进门的防范架式和谨慎神情。
朱昌盛象一个幼稚的学生,恭敬小心地立在门前,不无尴尬地说:“这里是刘部长的家吧?我有事找一下他。”
部长夫人还是陌生地打量着问:“你是哪里的?”
朱昌盛这才小声说:“我是市中等职业技术学校的朱昌盛,校长,嘿嘿,刘部长认识的。”
“哦,是朱校长。”部长夫人见他手里拎着两只塑料袋,脸无表情地说,“他不在家,在市里开会。”
朱昌盛一听,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说实在的,他非常害怕见到刘部长。一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要是说不好,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糟糕了,二是他不知道当着刘部长的面,该不该怕把包里那张银行卡拿出来。要是刘部长是个清官,那他拿出来,就完了,而如果他是一个贪官,他不拿出来,就更完。所以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周副市长叫他去找他一下,却没有让他来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