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星星笑笑说:“被冤枉,受委屈,心里肯定是很难受的。所以,我平时真的不敢回公司,更不敢轻易出去见人。”
“好在上面发现得早,把两条蛀虫及时挖了出来,你才有了出头之日。”施晶晶看着自己的老科长说,“今天肯定会给你平反的,也许还会官复原职呢。钮星星,说心里话,我们都希望你能来当我们的科长。”
“奇怪,上面怎么会突然就发现了呢?”肖学新有些疑惑地说,“要不是上面突然来把他们带去审查,这事我们还真的谁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你钮星星搅黄了这件好事,害得单位少赚了一千多万的利润,我们每个人的年终奖金也要少许多。”
林金刚猜测说:“说不定有知情人秘密举报的。否则,上面怎么会知道呢?而且神不知鬼不觉,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这次来,是胸有成竹,有备而来的。说实话,以前我也一直有所怀疑,觉得钮星星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却又没法弄清真相。所以那天,监察局来带人,我心里真的很高兴,感觉他们一定与弱电的事在关。果真,哈哈,真是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钮星星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很高兴。中午,他跟林金刚他们一起去小食堂吃饭。然后继续回技术科聊天。到下午一点半,他就随一些员工早早地向会议室走去,然后静静地坐在那里,有些迫切地期待着集团公司领导的到来。
两点十五分,集团公司领导一个个都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一下子来了七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姜董,紧跟着的是严总,周建新,朱书记,茅国庆,林主任,还是司机小金。他们走进会议室,在那张椭圆形的会议桌边坐下来,科技公司的洪明宇王玉焕尢万强三位副总经理马上也走了进来,在他们的对面坐下。
洪明宇副总经理大约以为这次能顺利抚正了,一进来就笑容满面,冲集团公司领导点头致意,然后朝下面的员工招招手说:“来来,钮星星,你坐到这边圆桌边来,还有林金刚,郝爱东,周敏敏,你们都坐过来。”
会议室里的气氛跟上次处理钮星星时不同,上次是充满了紧张和压抑,这次则弥漫着好奇、期待和振奋的氛围。
洪明宇看人员都到齐了,就看了看姜董和严总他们,咳了一声,有些谨慎地说:“呃,各位领导,同志们,今天,集团公司主要领导亲自来我们科技公司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可见会议的重要性。所以,希望大家要认真听讲,不要窃窃私语,开小差。下面,我们就欢迎集团公司领导给我们作重要讲话。”
会议室里发出一阵整齐的掌声,然后马上静下来,静得让人有些不安。
严总神情严峻地扫视了会场一眼,再掉头朝姜董看了看,才声音宏亮地说:“同志们,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科技公司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大案,一件让人痛心的大事。科技公司总经理陆跃进与技术科科长单若娴狼狈为奸,跟他人串通,私自将本该属于公司的一个五千八百多万的弱电业务,用别的公司名义订下后,私人找施工队施工,把应该属于集体的巨额利润赚入他们个人的囊中。而且他们还嫁祸于人,私自利用公司的设计方案,性质极其严重,影响非常恶劣。”
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事情真相的员工们还是禁不住发出一阵嘘声,会议室里出现了一阵小小的**。
严总看了一眼会场,继续大声说:“现在,这个案件还在进一步审理中,相信有关部门很快就会对他们作出处理。但不管查处的结果如何,这个事件的教训是非常深刻的。呃,首先,我要在这里作一个深刻的检讨。下属公司的一把手和一个中层干部出现如此严重的错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应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我这个作为他们的主要领导却没有丝毫的察觉,警钟长鸣,防患于未然,负有不可推卸的失察和领导责任。事情发现后,我感到非常震惊,也深感痛心。所以,我已经向姜董和上级有关领导作了口头和书面检讨,恳请他们对我作出相应的处分。”
严总脸上显出诚恳反省和痛心疾首的表情。钮星星看着,却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夸张,说的话也有些言不由衷,甚至还有某种意思在里边。什么叫“赚入他们个人的囊中”?这话不就意味着他们只是赚了集体的钱,而不是侵吞集体利益。
严总继续以作报告的口气说:“其次,我们在座的每一个领导和职工,都要从陆跃进和单若娴身上吸取教训,加强学习,提高觉悟,努力改造自己的世界观,树立正确的人生观,积极进取,开拓创新,争取不断进步。唉,怎么说呢?陆跃进和单若娴都是党员,理应为党和人民多做一些有益的事。而他们却错误地利用了手中的权力,为个人谋利益,大捞不义之财。他们居功自傲,贪心不足,私欲膨胀,生活腐化,辜负了党和人民多年来的培养和教育,犯下了令人不耻的罪行。我们要在痛恨分子的同时,对照自身的情况,认真吸取他们的教训,进行深刻的反思和自查。有问题的,要及早醒悟,主动向组织交待问题,说清情况,以求得宽大处理;没有问题的,也要引以为鉴,找出自己思想上的漏洞,警钟长鸣,多做有益于党和人民,有利于国家和集体的事!”
严总说完,去看主持会议的洪明宇。洪明宇没有对严总的讲话作评价,就朝集团公司一把手姜董看,姜董对周建新说:“你说几句吧?”周建新摇了摇头。姜董又转过头冲朱书记说:“朱书记,你说几句。”
朱书记挺了挺身子,声音不高不低地说:“好,那我就随便说几句吧。呃,各位,我们都是兴隆集团的员工。我想,大家看到公司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出现这样的人物,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名声不好听,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而受到他们思想言行的影响,甚至蒙受不白之冤,譬如钮星星同志,又是一个方面。”
钮星星心里一惊,继而又一喜。他发现所有员工都掉过头来看他,但目光跟上次处理他完全不同。一双双目光都充满了理解安慰鼓励和钦佩的神情。钮星星有些激动,也感到有些自豪。
“这件事出现后,社会上传得飞飞扬扬,各种说法都有,有些还说得很难听。”朱书记压低声音说,“我们这是关起门来说的家里话,有些话,我听着,真的难受极了,甚至还有些不寒而栗。同志们,你们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吗?有人说,兴隆集团是个集团,这两个人还只是两条小鱼,他们身上暴露出来的问题还是只冰山一角。”
“还有人说得更难听,我都不好意思在这里说了。唉,说我们兴隆集团是一个偷情集团,爱昧集团。有个别人甚至还说,兴隆集团其实就是我们这个社会的一个缩影,或者说,是现实生活的一个极好反映。”
会场上鸦雀无声,许多员工都听得一愣一愣的。钮星星也听得心惊肉跳,他想不到朱书记会在会上说这种话。但他相信,朱书记说这种话,一定不是随便说的,而是有用意的,或者说是有针对性的。
“同志们哪,你们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有什么想法?啊?你们作为兴隆集团的一个职工,难道就不感到难过和羞耻吗?我们不说这些议论是不是有根据,有道理,我们只看看已经发现的陆跃进和单若娴案,确实是够触目惊心的了。我在这里给大家透露一点消息,这个案件在没有正式审判和公布之前,我透露的消息都属于小道消息,非官方的。你们听了,不要到处乱说,好不好?这次,监察机关去搜查陆跃进的办公室和家,别的东西不说,光现金就搜到八百多万。”
“啊?这么多!”会议室里爆发出一片惊讶声。
朱书记继续轻声说:“那么,还有没有暂时没有查出来的呢?这现在还不好说。生活腐化方面,到目前为止,他自己承认有两个情人,我们调查到的,还有几个女人。难怪社会上有这么多的议论和传说,这就说明有些说法不完全是空穴来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次,陆跃进他们做得这么巧妙,煞费苦心地嫁祸于人,还不是很快被发现,被查出来了!”
钮星星偷偷看着坐在会议桌边的几个领导,发现姜董最泰然,严总和周建新尽管也一脸严肃,却多少有点不够自然,甚至还有些不安。
“我在这里说这些,目的是想让大家好好想一想,你作为兴隆集团的一名领导,或者一个职工,做得怎么样?你的所作所为是为集团公司丢了脸,还是争了光?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是想做一个象陆跃进单若娴一样,很有钱,也活得很潇洒,最后却被关进去,被人唾弃的人,还是做一个奉公守法,廉洁自律,相对清贫却活得安心而又受人尊敬的人?这就由在座各位自己去想,去做了。我多说,也没有用。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关键还是靠大家自己。我的话完了,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同志们批评指正。”
会议室里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出来。钮星星感觉朱书记这个人平时默默无声,一直静静地坐在工会办公室的隔壁,却是一个不错的干部。他一定是姜董一派的人,所以他才敢在这里说这种话的。
朱书记说完,去看姜董,姜董这才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地说:“刚才严总和朱书记作了很好的发言,我就不重复了。我要说的,有这样几层意思:一,如果要说陆跃进案有领导责任的话,我这个公司董事长当然应该负主要责任。也确实是的,我平时政府与公司两头跑,对公司没有尽到责任。所以,我已经向上面打了报告,辞去发改委常务副主任的职务,专职于一项工作,尽心尽力地来抓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