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凤沉默了一下,才坦白说:“是我,前一天先打给他的。”
“你先打给他?”小妮越听越疑惑了,“你打给他干什么?”
张旭凤说:“我跟朱昌盛离婚后,想到他与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在一起,而且,他还说话不算话,心里就堵得慌。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托人打听到了她男朋友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打过去,把他们勾搭成奸的事,和他们的住址,都告诉了他。他听后非常震惊,十分气愤。对他们的事,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你看,这两个不要脸的人,瞒得多死。所以第二天晚上,还不知是第三天晚上,他就找了过去。可能是在吵架的时候吧,他打电话给我,问我要钮局长的号码,说是要把这事向钮局长反映。他还在手机里说,他听说钮局长是个好官,所以他相信他,想请他为他处理这件事。我没有给他,他就拼命打我手机,我只好关机。后来,他们大概就争吵了起来,就发生了这事。”
小妮听得非常认真,边听边敏感地捕捉着她话中的有用信息:“他们争吵的时候,朱昌盛在不在家啊?”
张旭凤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可是吕局长,我有些不理解,刘桂花被徐老师刺伤以后,朱昌盛竟然没有报案,连刘桂花的家人也没有报案。而且我还听说,那个老师现在一直在医院里伺候着她。”
“嗯,这确实有点奇怪。”小妮头脑里闪过一道闪电,感觉这两次刺杀事件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但有什么联系,她还没有想清楚。
于是,她机警地说:“这事,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唉,这几天,我昏昏沉沉地呆在病房里,外面的事什么也不知道。”
“我也是,这几天,心里很乱。”张旭凤停了停了,问:“吕局长,你刚才说,钮局长要你给我打电话,他,要说什么呢?”
小妮这才策略地说:“他说,他前几天跟你说过的,要你想开一点,还是去自首为好,将功补过,对你是有好处的。他说他担心朱昌盛要出事。我告诉他,朱昌盛已经被双规了。他就说,那快点劝一劝张旭凤,否则,就来不及了。他一进去,就会什么都瞒不住的。而被查出来,跟主动去说,性质是绝对不一样的。”
张旭凤听得屏住了呼吸。小妮添油加醋地复述完钮星星的话,用一个姐妹的口气亲切地说:“张医生,钮星星完全是好心,对人也很真诚。你看他伤得这么重,一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说的这个。张医生,我们的关系一向很好,所以我也以一个好姐妹的身份劝你,对不该属于自己的钱,不要太看重,真的,那样是不合算的。再说,要是结果是一样的,最后所有的钱财都被查抄没收,那你何不去争取一个好的前途呢?”
小妮还没把话说完,就听电话这头传来哧哧的哭声。张旭凤被感动了,也被这几天不断发生的事情惊醒了。她边抹眼泪,边诉说:“你们,夫妻俩,都是好人。那天,钮局长劝了我,我本来,就想去了。可他硬是,我,上了他的当。我现在,听你们的。我马上,就去上缴。吕局长,谢谢你,也谢谢钮局长。”
说着,她沉默了一会,又有些不放心地说:“可吕局长,我去自首,上缴了,你们也要帮帮我,不要再弄我。”
小妮说:“这个你放心,你要相信政府,相信法律。我和钮星星,也会为你说话的。”
张旭凤问:“那我去找谁好呢?”小妮想了想说:“你直接到市纪委,找冯书记比较好。”
小妮又说了一番安慰的话,才挂了电话。她回到病房,将嘴巴凑到钮星星耳边,把张旭凤说的话轻声告诉了他。钮星星听后,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欣慰的红晕。
下了班以后,张旭凤就回家,拿了两张银行卡和一些现金,打的来到市纪委自首,并上缴保管在她身边的钱财。这给进展缓慢的朱昌盛专案组带来了生机,审理工作很快就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他们马上对朱昌盛原来的家和刘桂花的住处进行了彻底搜查,一共搜查出人民币9036586元(包括几张银行卡上的钱和一些证券,不包括刘桂花名下的房子),名烟名酒名表和贵重物品珍贵文物共163件。
接着,专案组对朱昌盛进行了审训,在人证物证面前,朱昌盛不得不低下高昂的头颅,交待自己在任市职业学校校长和市教育局局长期间的一部分受贿事实。但他还是不能说出巨额财产的来源,更不肯坦白行贿买官等罪行。
专案组根据他供述中获得的一些线索,对市职业学校校长陶晓光和市教育局前副局长顾卫东等人实行了双规,对这两个单位前几年的财务情况和人事变动进行了全面清查。他们还根据群众的反映,重新对市职业学校的图书馆等工程进行了质量检测,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一共对有问题的十六名人员实行了双规和逮捕。
然这还只是冰山一角,用群众的话说,都是一些小鱼小虾。市里问题最大的两个单位兴隆集团和市政府还没有揭开盖子,但反腐工作还在紧张有序地进行,几个专案组在加紧调查取证,一批有问题的犯罪嫌疑人正在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
钮星星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但凶手还没有捉拿归案。尽管已经对嫌疑人平顶头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通缉,但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在侦破工作陷入僵局的时候,小妮反映的一个情况让专案组眼睛一亮。那天,她在跟张旭凤通电话时,张旭凤无意间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警觉,觉得钮星星和刘桂花两起刺杀案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但后来她既要上班,又要伺候钮星星,忙得不可开交,就没有细想这件事。专案组因为没有人报案,也没有对刘桂花被刺事件进行深入的调查。
过了一个多星期,小妮的生活和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就又想起这件事来。她越想越觉得可疑,便来到专案组反映情况。她对丁局长说:“我觉得,这两起接连发生的刺杀案有着某种联系,你们从刘桂花男朋友身上下些功夫,也许会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丁局长听后,眼睛一亮:“哦,有道理。我们对他作过询问,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就放弃了。朱昌盛专案组也只是对刘桂花房子的事进行了调查。调查的结果是,这买房子的钱,还有装修和购买家具的钱,都是朱昌盛的,所以这房子,也要没收。”
小妮说:“这就更加说明,他们不报案,是另有原因的。”
于是,徐闯很快就被请进了公安局,让他对那天晚上刺伤刘桂花的经过重新进行供述。他在讲述的时候,公安人员不停地打断他进行追问,启发,终于发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朱昌盛曾经要拿出手机,扬言要请黑道来教训他。
公安人员不满地对他说:“这样重要的情况,你上次为什么不说?”
徐闯这才把朱昌盛如何把刘桂花还给他,避重就轻地逃避法律追究的说法交待了出来。公安人员大为振奋,尽管他们也怀疑钮星星刺杀案与他有关,对他进行过审训,朱昌盛矢口否认,他们没有掌握证据,就只得作罢。
现在,他们要对朱昌盛进行突训,撬开他的口。这天,两名曾提审过他的公安人员再次前去提训他。威风尽失满脸沮丧的朱昌盛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两名公安人员威严地坐在前面的审训桌前,眼睛里就闪过一道惊慌的目光。尽管这道目光倏尔即逝,却还是被公安人员捕捉到了。
等他在审训椅上坐稳后,主审的公安人员严厉地说:“朱昌盛,你真够顽固的,啊?上次你说,钮星星被刺案,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今天,我们再来审你,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了吧?现在,请你把雇请杀手,谋害钮星星的罪行如实交待出来。”
朱昌盛的脸“刷”地一下,更加苍白了。他的眼睛象死鱼眼珠一样,一眨不眨地瞪着公安人员。但他还要负隅顽抗,刹那间的惊恐之后,马上恢复常态,慢慢说:
“我上次说过了,钮星星是我的校友,也是我亲手提拔起来的,我们的关系很好,可我怎么会谋杀他呢?虽然曾经为一些小事闹过不愉快,我也不至于要请人杀他啊?”
“你还想抵赖?”公安人员一拍桌子说,“我问你,那个平顶头的杀手,你认识吧?”
朱昌盛一听,以为他们已经抓到了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全身筛糠般颤抖起来。
“快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公安人员厉声追问,“那天晚上,徐闯到刘桂花住处跟你交涉,你就打电话让他过来教训徐闯,是刘桂花把你的手机抢了,他才没有过来。你们早就认识了,你还让他教训过谁?报复过你?都一一交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