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际,林重的嗓音变得低沉而威严,虽然并不如何洪亮,却清晰传遍全场。
上杉秀光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
下一刻,他便被林重的眼神所慑。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犹如神祗高踞云端,俯瞰尘世芸芸众生。
从林重的眼睛里,他似乎看见了春夏秋冬,看见了生死枯荣,看见了沧海桑田,看见了星移斗转。
上杉秀光忍不住浑身战栗。
他忽然生出明悟。
面前这位,确实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而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只有神明,才能拥有这样宏阔高远、却又直达灵魂的眼神;
只有神明,才能具备这样不可思议、掌控生杀予夺的威能。
上杉秀光深深拜服,再次低下头,发自内心的感到敬畏。
“我可以信任你吗?”林重古井无波地问道。
“您当然可以信任我!”
上杉秀光身体一震,旋即斩钉截铁地答道:“我以家族名誉立誓,此生永不背叛!”
林重面具后的双眼光华流转,似乎要看进上杉秀光心底。
于是上杉秀光脑袋垂得更低了,姿态也更加谦卑。
良久之后,林重复又开口:“效忠我,即代表与密情局为敌,你是否害怕他们的报复?是否能够顶住压力?”
上杉秀光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
直觉告诉他,对于这个问题,绝对不能撒谎。
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禀阁下,我确实害怕密情局的报复,也担心自己顶不住压力。”
上杉秀光大脑疯狂运转,最终选择实话实说:“可是,我心里非常清楚,上杉家没有拒绝您的资格,因为上杉家的存亡,皆在您一念之间。”
听完上杉秀光的回答,林重不置可否。
接下来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上杉秀光汗落如雨,举着武器的双臂酸痛不堪,只能咬紧牙关支撑。
跪在上杉秀光后面的务实派家臣们,以及更远处的侍卫们,同样大气也不敢喘。
“记住你此刻的想法,不要把我的仁慈视作理所当然。”
就在上杉秀光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林重终于伸手,接过对方手中的太刀:“都起来吧。”
后半句话,林重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
“是!”
伴随着整齐划一的应答声,众人迅速起身。
上杉秀光长舒口气,知道自己过关了。
“把此地收拾干净,死者都要入土为安。”
林重快刀斩乱麻,直截了当地下令:“上杉家与伊贺流必须握手言和,做好跟密情局正面对抗的准备,不能继续内耗。”
服部冰月和上杉秀光对视一眼,又同时偏开目光。
“根据之前的赌约,上杉家要把人马宫的资产还给伊贺流,并为伊贺流在东京都立足提供便利。”
身为炎黄武盟之主,林重处理这些矛盾可谓得心应手:“你们再发布一条联合声明,表示矛盾已经解决,避免引起各方势力的猜忌。”
“哈伊!”
上杉秀光毫不迟疑地躬身应是。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心理准备,但是林重提出的方案,反倒替上杉家保存了元气和脸面。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伊贺流能够成为胜利方,全靠林重力挽狂澜。
故而服部良平、前田半兵卫、百地春藏等人除了表示同意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随着林重一声令下,周围的侍卫们和忍者们立即进场收敛尸首,清洗地面。
上杉秀光亲自给林重领路,前往招待贵宾的晴雅厅。
一路上,不断有上杉家武士从各个角落现身,逐渐形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这些武士目睹了先前的战斗,俱都明白上杉家从今天开始,已经正式改弦易辙。
上杉家与伊贺流分成两列,由各自首领带头,沉默无声地跟在林重身后。
林重停他们就停,林重走他们就走,秩序井然,泾渭分明。
精致华美的晴雅厅依旧矗立于原地,然而坐在里面的人却换了一批。
林重独自占据上首主位,上杉秀光、服部冰月分别坐于左右。
其余家臣和干部按照地位高低,依次落座,无人胆敢越雷池半步。
“此刀何名?”
等所有人都坐下后,林重拿起上杉秀光呈献的太刀仔细打量,随口发问。
他用的不是炎黄语,而是扶桑语。
如今已彻底控制局面,不需要继续立威,用本地语言和这些扶桑人交谈,更容易获得他们的忠诚和好感。
“它是上杉家历代家主佩剑,名为天鬼丸。”上杉秀光恭敬答道。
在扶桑,刀剑不分,刀既是剑,剑既是刀。
天鬼丸的造型十分华丽,刀柄、刀锷皆饰以黄金,刀鞘更镶嵌着各色翡翠宝石,象征意义大于实战意义。
林重拔出天鬼丸,欣赏一番,又将其归于鞘中。
作为上杉家历代家主佩刃,天鬼丸的铸造工艺自然属于顶级,只可惜剑身太轻,用起来不像九字伊贺守光国那般顺手。
当然,林重也不可能真的拿着天鬼丸去砍人。
此刀代表着上杉家的生杀大权,能做的事情太多,用来砍人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林重将天鬼丸和九字伊贺守光国平放于膝盖上,不疾不徐地环视一圈。
目光所及,众人无不凛然。
“说说吧,密情局具体有什么计划。”
林重的视线越过上杉秀光,落在上杉秀树脸上。
后者同样是务实派中的一员,甚至还亲手斩杀了前家主上杉景隆。
面对林重的注视,上杉秀树有些紧张,竭力控制心跳,有条不紊地讲述起来。
千叶县。
密情局研究基地。
斯霍纳浑身浸泡在药液里,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若非胸膛尚有起伏,他看上去与死人无异。
“咚咚咚咚!”
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斯霍纳皱了皱眉,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按下旁边某个按钮。
由合金浇筑而成的安全门朝两旁滑开,露出哈尔森的身影。
“长官,大事不好了!”
哈尔森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间,眼中震惊和恐惧交织。
斯霍纳见状,心底蓦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发生了什么事?”
“杰佩罗阁下死死了!”
哈尔森结结巴巴道:“他他的尸体就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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