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继大孩子是不如亲生的孩子。
但是, 对于廖根宝的处境来说,他宁愿自己是廖俊齐的儿子,过继给廖俊伟的。
如果廖俊伟是他亲爹……他就是奸生子!
更别提在生下他之后, 廖俊伟与张芸儿还变成了真正的夫妻。在廖俊伟有几个亲生女儿的前提下,落在旁人眼里, 就是他成亲之后不甘寂寞和堂嫂来往。说什么为了传承子嗣 ,都是借口。
分明就是两人打着为廖俊伟留后的名义通奸!
廖根宝越想越怒,看着面前的母亲, 他再也压不住心中戾气:“你没男人会死是不是?”
张芸儿面色又白了几分。
连亲生儿子都这么说她, 此事若是传出去, 她哪里还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廖母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打起精神道:“根宝,当年的事,不是你娘的错。”
事到如今,她只求家里和睦一点。
昨晚上她已经想明白了, 家里所有人伤的伤,病的病, 说到底都是因为不和睦。
“不要再吵了。”
廖根宝看向祖母:“你们早就知道我真正的身世对不对?就瞒着我一个人……”
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 都长到十几岁了,还在纠结自己的身世,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再怎么计较,也改变不了事实啊!廖母不耐烦了:“过去那些年,我就不信你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听到这话,廖根宝卡了壳。
他确实怀疑过, 但都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比较偏向于自己是廖俊伟亲生,而廖俊伟一家要富裕的多……但是如今情形反过来了,廖俊伟一家子落魄到要跑去借银子才能给他买上药, 反而是廖俊齐翻了身。
“不想再吵了,去外城拿药吧。”
廖根宝满脸颓然:“没有银子。”
张芸儿心里很难受,但再难受,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去死,她将昨天晚上喝过的药拿去重新热了,再次倒了一给给廖根宝。
廖根宝不想死,咕咚咕咚将一碗药喝了下去。
一家子都愁容满面,廖俊杰最近很不爱回来,得知亲娘跑去找一个名不经传的大夫配药来治脏病……他很不不赞同。
“那个病没得治,我就不明白了,家里就有个大夫,你们怎么不问问我?”
廖根宝生了这种病,一家子都下意识瞒着廖俊杰。
廖母听到儿子这话,不愿意相信孙子没得治:“你师父治不好,旁人就一定治不好?”
廖俊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真的听不得旁人贬低自己的师父。一怒之下吼道:“师父要回家一趟,准备去大山里采药……”原本他看在爹娘病重的份上不打算跟着的,但看一家子都拿他当外人来防,他懒得留下来受气,“采到的药材师傅会分我银子,机会难得,我打算跟着去一趟。”
廖母不是不想让小儿子帮着治病,而是小儿子太年轻了,才十几岁的人,小病还差不多,城里几位高明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病症,让他看了也是多余。
“你去吧!不过,把你手头的银子借来用一用,以后还给你。”
廖俊杰跟着师父学治病,根本就没有工钱,拿到的那点儿钱只够自己偶尔吃顿饭,再说,还要买好东西来孝敬师父呢。
退一步讲,如果是爹娘要治伤,那他肯定是当仁不让,手头没有银子,去借都成。
可这是给廖根宝治脏病,他一个叔叔,自认没那么大的本事管侄子。他也不喜欢廖根宝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再说了,他不认为那个周大夫的药真的有用,他师父学了一辈子的医术,见过的疑难杂症不少。就没见过谁把脏病给治好了。
明知道周大夫是个骗子,怎么可能乖乖送上银子让他骗?
“我没有银子,你如果有的话,给我一点当盘缠吧。”
廖母手头是有一点散碎,但这是她最后的银子,得留着应急。
“我这抓药都还不够,哪有银子给你?”
廖俊杰满脸讥讽,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话一点都不假,他几岁时就跟着嫂嫂,从小就很懂事,稍微大一点跟着师父学医,不光不需要家里操心,还能帮上家里的忙。也就导致了双亲从来都没把他当一回事,但凡遇上廖根宝,他就得退让。
“那我走了,可能要个把月才回来,你们保重。”
廖家夫妻也知道儿子跟自己离心,但这没办法的事,如今最要紧的是筹够九十两银子。
廖父有些行动不便,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后让廖根宝送去给贾府的一个管事。
廖根宝没有多想,以为是祖父找老友求助,飞快跑了一趟。管事姓杨,看到他递的信后脸色很是难看。不过,脸色再难看也掏了两张银票递给他。
两张都是百两银票,买了药还能剩下一张。廖根宝没想到银子这么好拿,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欢喜得不行,立刻拿着药回家。
因为廖家人都受了伤的缘故,几乎是一个人住一个屋,廖母不知道男人干的这些事,当看到孙子送回来的银票,她顿时满脸欢喜,在得知银票是从杨管事手里拿到时,面色特别复杂。
如果早知道,她可能会阻止。
不过,银票都拿回来了,她也不再纠结这个事,即便是立刻把银票还回去,也还是把人给得罪了。
她带着廖根宝去了一趟周大夫的院子,周大夫亲自把脉,又看过了患处,欲言又止。
廖母看到大夫这样,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大夫,能治好吗?昨天你说能治好,所以我回去就想方设法筹够了银子。”
周大夫叹息一声:“这种病太毒了,想要让你孙子留后,药得下的更重一些。多加一百两,我保你药到病除。”
廖母哑然。
杨管事没有廖家的根基深,即便得了一些偏财,这二百两银子即便不是他所有的积蓄,他那边也剩不下什么了。
她知道自家男人开口要二百两,是为了给孙子抓药之后还给全家留一点翻身的资本。如今周大夫张口就要一百九……要是买了药,一家子又要变成穷光蛋。
虽然不至于立刻就揭不开锅,但一家老老少少都伤的伤病的病,根本没有余力赚钱。等把这十两银子花完,一家子等着饿死吗?
“大夫,能不能便宜点?”
周大夫一脸不高兴:“一分钱一分货。你想要便宜的药材,我这里多得很,但我不保证药效,你喝不喝?”
看病抓药是为了治病的,可不是为了找点儿药来喝。廖母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下来了,毕竟,后头还有不少病患在催。万一惹恼了大夫,不给他们配药了怎么办?
耽搁了半日,祖孙两人打道回府,手里的二百两银子只剩下了十五两和九包药。
大夫说了十天之后,如果没有明显好转,他会将所有银子退还。
有了大夫这话,廖母心里总算是放下心来。
最近这些日子,家里都是张芸儿在做饭,其他人都不方便出门,买菜也是她的事。
自从廖根宝开始喝药,廖父一日日虚弱下去,每天除了喝汤,连饭都吃不下。开始两天,廖家人没放在心上。后来发现廖父病得越来越重,人都开始昏迷不醒了,这才急忙忙请来了大夫。
大夫一把脉,摇头。
“这吃的都是什么?明明他身上有伤,你们却专门买一些和那些药相克的药物回来吃,本来就受伤很重,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你们这是怕他死得太慢吗?”
最近廖父除了喝药,就是吃家里的饭菜,如果有问题,一定是做饭的人干的。
廖母眼神凌厉地瞪着张芸儿。
张芸儿手足无措,万万没想到公公病重是自己害的,对上婆婆目光,她急忙解释:“娘,我没有买药,最近野菜便宜,说要让我勤俭持家,所以我……是不是那些菜有问题?”
她匆匆跑回厨房,拎着一篮子蔫兮兮的菜出来放在大夫面前。
“大夫,都在这里了。”
值得一提的是,张芸儿不管是跟着廖俊齐还是廖俊伟,从来就没有当过家,攒下来的那点儿体积都是从两个男人手里抠出来的,最近一家子让她采买,她当然是哪个便宜买哪个,省下来的银子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她想法简单,不管是靠哪个儿子养老,手头没有钱都不行,以后跟儿子住在一起,买几颗糖给孙子甜嘴,也能没那么讨人嫌。要是一毛不拔,住久了谁都讨厌。
三天前,她偶然在菜场认识了一个年纪很大的婆婆,卖的是野菜,野菜看着品相不错,价钱却特别便宜。两文钱就可以买一大兜子。
反正廖家人也没有安排非要买哪一种,张芸儿当场就把一篮子菜买下来了。这三天,家里的青菜都是这个。虽说有点苦,但味道还行。
廖母想着,儿媳妇听了她的话,都买便宜的菜,那有点苦也正常。
一家子谁也没想到炒出来翠绿翠绿的菜会让廖父病情加重,廖母也感觉自己这两日没什么精神,她还以为是自己为了孙子的病给焦虑的。想到此,她立刻上前,让大夫给自己把脉。
“我们俩上的差不多,吃的都是一样的药,还是同样的菜,麻烦大夫给我看看……”
此时的廖父面色惨白,整个人昏昏沉沉,眼皮将抬未抬。满脸都是青色,看着似乎要不成了。廖母让大夫给自己把脉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夫把完脉:“可能你用的药轻,吃的菜也少,没那么严重。”
廖母急忙追问:“那能治好吗?”
大夫哑然,看向屋中几人:“你们家有没有年轻人,没生病的那种?”
几人摇头。
廖俊伟挨了打,那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他对儿子的病情一点都不上心,满脑子都想着要追回李莲花母女。母子俩为这吵了不少架。
大夫本来是想告诉年轻人实情,毕竟跑去跟生病了的人说你活不了多久了这种话太残忍。这家里没有顶门立户的,也不能瞒着人家,叹口气道:“别忌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一听这话,廖母心都凉了半截。
这是没治了呀!
“不可能吧?我感觉自己挺好的呀,大夫你帮我配点药……”
“没那必要。”大夫摆摆手,“药补不如食补,你要有好心情,想着自己一定能活到百岁,只要你的精神好了,就一定能活。”
廖母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大夫无奈,他就会如此。
好多人生了重病,不是病死的,而是吓死的。但是,他也必须要把病情说清楚……明明病得很重,他张口就说不重,回头人死了,他会有麻烦的。
“你要想开一点。”
廖母想不开,她不认为旁人摊上这种事情能想得开。
送走了大夫,廖母好半晌都回不过神了。她不甘心,于是又去其他的医馆瞧了瞧。
至于要不要把大夫请到家里给老头子瞧病……他病得比较轻,先让大夫瞧了,如果能治,她再把大夫带回来也不吃。
连看了四间医馆,大夫都说她用了相克的药,不算是中毒,但对身子的损伤很大。让她放宽心,有两间医馆愿意配药,剩下那两间医馆跟一开始的大夫说辞一模一样。
廖母往回走时,整个人精气神儿都没了。原先李莲花住在巷子里时,和周围的人也偶有来往,有一户邻居家中生了孩子,她回来送喜蛋,送完了出门就看见了失魂落魄的廖母。
“呦,这是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廖母霍然抬头,看见李莲花,她几步上前就要抓人。
楚云梨当然不会让她抓到,往旁边让了一步,皱眉道:“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莲花,娘错了。”廖母痛哭流涕,“我跟你爹都生了重病,眼瞅着就命不久矣,你让几个孩子回来陪陪我们吧,我也不求你和俊伟和好,只希望让我们两个老的在临死之前见见孙女……”
楚云梨看着她眼底的青色,好奇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张芸儿那个毒妇,买一些乱七八糟的药回来给我们吃。把我跟你爹的身子都吃坏了。”廖母说到这里,恨得咬牙切齿,这两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还没来得及找张芸儿算账。
当然了,她绝对不承认是因为家里没人干那些琐事的缘故才没把张芸儿赶走。
楚云梨颔首:“果真是老天有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廖母:“……”
“莲花,我们都要死了,你为何这么刻薄?”
楚云梨似笑非笑:“有件事情忘了跟你们说,当初姐妹几人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过去那些年也靠我绣花养着她们,你们一家人从来没有为她们花过一点银子,没有为她们费过任何心思,如今她们还跟着我,所以,我把她们的姓改了,全部都改姓了李,也全都重新取名,那什么招儿盼儿的,不好听!”
廖母面色难看:“那是我们廖家血脉,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她们姐妹几人如今在我名下。”楚云梨轻哼一声,“至于在孝敬长辈……放心,等你们死了,我会让她们来送长辈最后一程的。”
语罢,扬长而去。
廖母心里特别难受,她阻止不了李莲花,几个孙女儿不姓廖……好在根宝还有救。
她想着,明天去外城的周大夫那里试一试,如果她的病还有得救,即便要花一大笔银子,她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事情千头万绪,廖母一路走得心不在焉,到了自家院子门口,忽然觉得不对劲,院子里有人在哭,并且哭声很大很悲,也是因为她心里有事,所以走近了才发现。
“嚎什么?”廖母心里很慌,下意识用怒气来掩盖,一脚把门踹开后也不看院子里的情形,张嘴就骂,“有点好运气都被你给哭没了,收拾东西给我滚!”
张芸儿看到她回来,跌跌撞撞奔到门口,本是想抱住婆婆,结果太过伤心,眼前一片朦胧,没有看清脚下,脚下一绊,狠狠摔在了地上。
廖母见她慌乱成这样,呵斥:“别哭了,有事说事。”
张芸儿又哭了好几声,才抽泣着道:“是根宝……根宝没有了……”
廖母愕然。
“怎么会?周大夫都说喝完药就会痊愈啊。”廖母但凡在外面,都会打听一下那些病,所有的人都说很难治,她没想过孙子能痊愈,只希望孙子好转后找个女人给廖家留个后。
“他人呢?”
廖根宝躺在床上,满脸的痛苦,身上到处都是血道道,一看就是他在临死之前自己抓的。
看到孙子的惨状,廖母喷出了一口血,勉强扶住门框:“这是怎么了?快去找个大夫来。”
廖根宝已经没气了。
死人和活人脸色不一样,活着的人病得再重,也不会有那种死后的苍白感。
廖母跌坐在地,张芸儿跑了一趟,拽了一位大夫来,才得知廖根宝是中毒而亡。
他喝的药有问题。
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药,里面好几种药材都有毒……也不是说有毒就一定不好,遇上会以毒攻毒的大夫,这些毒草还是救命良药。
廖母哭着喊着去找周大夫。
周大夫却死不承认自己的药有问题,他听说廖家夫妻俩因为吃了那些野草病情加重,也一口咬定说因为那个野草,才导致了廖根宝之死。
廖根宝是病得太重,又用了不合适的药才死的。
周大夫的医术都是他找人吹出来的,他的药最主要是止痛,几乎所有的人来招的都是同一副药,区别只是药效强弱。这大部分的病都是因为身上疼痛才去看大夫的,吃了药之后能减轻,在求医的人看来就是药物对症了。
还有,周大夫能一直没出事,还因为他退钱退得爽快,反正那些药又不贵,怎么都是赚的。他看见廖根宝病得重,将药下重了一些……然后就出事了。
不然,这么一个擅长治病的大夫又怎么可能在外城默默无闻?
趁着廖家人不注意,周大夫想要逃,楚云梨及时出手把人给治住送去了衙门。
庸医害人。
这世上大部分的大夫面对病人,能治就是能治,不能治就是不能治。廖根宝那样的病,只能减缓不能痊愈,周大夫一出手……直接把人给毒死了。
大人一查,才知道这不是周大夫毒死的第一个人。他对外宣称自己擅长治疑难杂症,但凡是不好治的病症,只要一登门,他就会收特别高的价钱。
真正去退钱的人到底是少数,他这些年赚了不少,但凡有硬茬子上门找他赔命,就用大把的银子把人砸到闭嘴,这才一直没有传出他治死人的消息。
周大夫被关入大牢,骗了那么多的人,他活不过这个秋天。
廖根宝一死,本就中毒了的廖家夫妻先后就不成了。
楚云梨也是后来才知道,廖父这是被那位杨管事给报复了。
杨管事有一个女儿,做了贾府五公子的通房丫鬟,最近有了身孕,就等着生下孩子后抬为妾室。他之所以愿意给二百两银子,是因为他女儿之前做丫鬟的时候,跟同住的小丫鬟感情好,还去了那个小丫鬟乡下的家,结果就在那儿,两个小姑娘险些被人给欺辱,当时衣衫都扯烂了……虽然没有被那什么,可这种事如果传入了五公子的耳朵,对杨管事的女儿会很不利,可能从此后就绝了被抬为妾室的路。
没有人愿意自己被一条毒蛇盯着,杨管事知道夫妻俩受了伤,也知道他们和哪些药物相冲,特意请了一个家里很穷的婆子,将那些药材当做野菜卖给了张芸儿。
关于此事,楚云梨不打算多管。
杨管事平日行事作风还算正直,不会故意克扣欺负手底下的人,遇上家中艰难的,他还愿意帮一把。
廖根宝死时,姐妹几人谁也没出现。
等到廖父离世,楚云梨带着她们上门奔丧。
廖家人最近的名声很差,又因为他们原先来往的都是贾府的下人,在他们夫妻被主子厌弃后,那些人也不再登门。即便家里有丧,院子里却冷冷清清。
彼时廖母已经只剩下一口气,说不出话,也吃不下东西,只能勉强喝几口水,整个人瘦得脸颊深陷。
廖家人落到如今地步,楚云梨唯一做的就是把廖父偷来的那个花瓶送到了贾老爷面前。
姐妹几人心里没有多少悲伤,事实上,她们对这些长辈都没什么感情……平时不怎么见面,一见面就要挨骂,神情和语期间都是对她们的嫌弃,又有廖根宝在旁边比着,姐妹几人很清楚,长辈是真的很讨厌她们,不是所谓的面苦心慈,也不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她们实在悲伤不起来。
送走了廖父 ,姐妹几人没有多留。
廖母在屋中,听得到孙女在低声说话,折腾了一场,孙子没能留住,还把家业给败了,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那么执着于抱孙子。
几个孙女方才进来探望她的时候,一进门真的是满室生辉,那是一个比一个好看。她想要让前儿媳妇跟儿子和好,可惜已经哑了声。
办丧事特别累,廖俊伟身上的伤渐渐好转,已经如同常人一般,他最近对张芸儿是不闻不问。只顾着给母亲找药,剩下的时间就独自坐着发呆。
廖母却不满意儿子对张芸儿的态度……她现在这么惨,都是张芸儿害的。
“啊啊啊啊……”
她想要让儿子把这个贱妇休了,或者是把人好生教训一顿。没道理夫妻俩都被害死了,张芸儿却还能好好活着吧?
廖俊伟根本不管母亲想说什么,他不是不想为双亲报仇,而是母亲还活着,需要人照顾,姐妹几人是肯定指望不上的,他又不想亲自伺候母亲吃喝拉撒,所以,张芸儿不能出事!
还有,最近他的想法又有了变化。
如果不是双亲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需要男丁传宗接代,他也不可能找上生了几个儿子的张芸儿,那么就不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事……他没有和李莲花分开,就能跟着母女几人一起搬到县衙附近的大宅子里。
那……才是他该过的日子。
就因为他和张芸儿生下了一个讨债鬼,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儿子走了,父亲离世,就连母亲也快不在了。弟弟跟自己不亲……那根本就不是廖家血脉,是爹娘从外头抱养来的孩子,当初是为了人家托孤给的好处才把孩子带回来养着。
他又绝对不可能再与张芸儿这个毒妇继续过日子,也就是说,他很快就会变成孤家寡人。
这么想着,他都不想见母亲。
所有人都以为廖母熬不了多久,楚云梨都是这么想的,以为她最多活个十天半月就到了极限,没想到,几个月了她还没断气。
活是活着,就是特别能折腾。
嘴特别挑剔,好多东西不吃,有了点力气之后经常把张芸儿送到嘴边的东西打翻,还经常拉床上,并且,她不睡湿的。
如果不帮她换,她就一直用手捶着床,不管白天黑夜都捶。
白天还好,半夜里捶床,那才真的是不让人睡。
就在廖母折腾的这段时间里,廖招儿成亲了,她如今改名李海棠,成亲时,夫妻俩坐着马车在街上绕了一大个圈,然后回到楚云梨准备好的新宅子里拜堂成亲。
成亲那日,楚云梨洒了不少喜钱,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梁小德站在路旁,看着绑着大红花的马车在唢呐锣鼓的簇拥下游街,心里特别复杂。
最近这段时间,母亲和祖母卯足了劲要给他选一个比廖招儿更好的姑娘,但很快发现,媒人根本不接话茬。后来母亲承诺给丰厚的谢媒礼,媒人才愿意帮忙,但听说了梁家的情形之后,人家姑娘连他的面都没见,直接就拒绝了。
后来媒人见说不拢,主动退了银子,还劝他眼光不要那么高,最好是说一个村里的姑娘,做事踏实点的,姑娘高嫁,过门后定会任劳任怨帮他照顾好家里。
梁小德这才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身上的不足,他觉得自己好没有用,得人家姑娘觉得好才行。
他不甘心!
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一个比廖招儿好的姑娘,宁缺毋滥,找不到他就不成亲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家里的婆娘等不得,梁母的病情在一年之后恶化,也站不起来了。迫切地需要人照顾。
请不起人,就只能娶妻,梁小德不愿意娶村姑,经媒人撮合,娶了一个带孩子的寡妇。
寡妇图他顶门立户,护着她不被人欺负,还图他的高工钱……等到婆媳俩没了,所有的工钱都是母子俩的。
梁小德发现了寡妇的小心思,手头的银子捏得很紧,除了家中必要的开销,从不多给。寡妇受不了他的小气,几年后又跑了。
等到梁小德再娶,又是一个寡妇……彼时他年纪不轻,没有大姑娘愿意嫁。等到他抱上儿子时,廖招儿已经儿女双全,大的闺女都已经七岁了。
梁小德后来想起廖招儿,心里就满是后悔。他能感觉得到,廖招儿有一段时间是抱着非他不嫁的心思,只是……他那是没认清自己的身份,没有积极上门提亲。
这些事情,他后来就很少回想,每想一次,就后悔一次。
廖母又拖了大半年,整个人瘦成了一把骨头才离世。
张芸儿任劳任怨,她能感觉得到廖俊伟对自己的生疏,不管婆婆怎么刁难,她都从不抱怨,就是希望廖俊伟看着自己伺候了公公婆婆离世的份上,下半辈子对她好点。
不求厚待,只要不把她赶走就行。
廖俊齐那边跟那个有钱的寡妇日子越过越好,几个孩子也认了寡妇当娘,她根本回不去。娘家那边靠不住,回去后肯定会很快把她嫁出去。
张芸儿年纪大了,不觉得再嫁能找到比廖俊伟更年轻更能干的人。
说难听点,廖俊伟上头的长辈已经没有了。底下的孩子也不需要他操心……如果她换一户人家,一定上有老,但一定下有小,她这个年纪议亲,说不定嫁过去直接做祖母。又不是疯了,她才不要找一家子祖宗来伺候。
廖母死了,廖招儿已经怀有身孕,楚云梨没带她,只带了姐妹三人,最近她已经给盼儿定了亲,对方是一个富商的嫡次子,愿意入赘。
溪平不是入赘,不过,夫妻俩都不在乎生下的孩子跟谁姓就是了。但廖盼儿的夫君实实在在是入赘,过门了就是李家的人。
看见廖母的模样,姐妹几人都有些害怕。楚云梨倒是无所谓 ,看着短短几个月内苍老了不少的张芸儿,还有默寡言的廖俊杰,她没有上前帮忙,看着张芸儿将廖母的寿衣穿好后,由兄弟俩将其放进棺材。
廖俊杰沉默寡言,母亲离世,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廖家的血脉。
不过,回头想来,此事早已有了端倪。凡是关于哥哥的事,爹娘都特别用心,而他……那时他都自嘲跟捡来的似的。
原来真的是捡的。
廖母葬在郊外,丧事办得简单,一个外人都没有。
廖俊伟给母亲的坟上添了最后一把土,站起身后直接下山,头也不回道:“张芸儿,你不要跟着我了,以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张芸儿这几个月里伺候婆婆累得心力交瘁,就希望男人看着她尽心尽力的份上不要将她赶走……结果,这人才下葬他就要翻脸。她再逆来顺受,也忍不了这个气。
“廖俊伟,你再说一遍!”
廖俊伟下山的脚步飞快,连停顿都没有,甚至没有回头:“再说十遍我也是这个话,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这么惨。看在你生了根宝的份上,你害死了我爹娘的事,我也不计较了,从今往后,我们一刀两断。”
“断个屁!”张芸儿大怒,扑上去就要抓人。奈何她没看清脚下,整个人是摔过去的。这条路的另一边是一个陡坡,她稳不住身子,结结实实撞上了下山的廖俊伟,两人一起翻滚着从陡坡上滚了下去。
楚云梨伸长了脖子看了半晌,看见二人消失在了草木之中。
廖盼儿回头看了看新坟,颇为无语:“祖母当初非要把祖父葬在这里,非说这里风水好,这……风水哪里好了?”
楚云梨笑了笑:“一家全都团聚在这里,怎么能不算风水好呢?”
张芸儿和廖俊伟纠纠缠缠滚了几十丈,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们二人拉上来。
彼时,两人早已断气。
也不知道是摔死的还是摔伤太重没能及时救治死的,只知道两人停住的地方距离对方不远。
于是,又办了一场丧事。
廖盼儿的婚事还因此耽搁了一年多。
姐妹几人嫁人之后就住在楚云梨的隔壁。楚云梨亲自选的女婿,挺靠谱的,几对夫妻之间偶有争执,也还算恩爱。
就是……随着姐妹几人先后成亲,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声,她们又特别喜欢把孩子给楚云梨送过来。
这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大的已经懂事,但小的特别能折腾,简直能掀翻了屋顶。
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