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大街上, 刘母再生气,顾及着儿子的名声,也不好在这拉拉扯扯。但她又实在想让儿子知道自己不接受牡丹, 当即冷着脸转身。
“你如果娶我们看中的姑娘,那无论花多少银子, 我和你爹都心甘情愿, 如果你是娶牡丹, 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一个子儿。你们成亲当日,我也不会出面。以后,我没你这个儿子。”
刘母口中说着决绝的话,一直暗地里注意着儿子神情。见儿子有惊讶,有难过, 却没有丝毫悔意, 她简直气得胸口痛。
除了老大,剩下的这两个孩子简直都白养了。
一个个的脑子里就跟装了粪水似的,非要往死路上走。
刘母气血上涌,脑子阵阵发晕:“宝云,走。”
楚云梨上前将人扶住。
“我没有白眼狼儿子。”刘母一边走一边念叨,“以后我只有启城一个儿子,只有你一个儿媳妇。走走走,看到他们我就心烦。”
她说着就往街口的方向走, 完全忘了到这里来的目的。
楚云梨得让她知道自己不是装病,提醒道:“娘,我这胸口也难受得厉害,都到医馆门口了,不能不能让大夫给我看看?”
刘母就想在儿子面前走的决绝一些,这会儿又停下来跑到医馆排队, 险些自己不够坚决。
“稍后再说。”
楚云梨直直就往地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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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母吓一跳,弯腰要去扶儿媳,自己力气又不够。想起来小儿子在不远处,扭头看去,只看到二人离开的背影。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看看有人当街晕倒,边上还有亲人在,立刻出现两个妇人上前来拉楚云梨。
也因为她突然倒下,在别人眼里是急症,不需要站在最后面排,直接就能到大夫面前。
楚云梨冲众人道了个歉,她本意是想让刘母知道儿媳妇病情很凶险,不是为了插队。
大夫看她脸色不好,急忙上前把脉,再抬起头来时,看向刘母的目光就多了几分不善。
“你是她什么人?”
刘母之前就已经得知儿媳妇是因为劳累过度才卧床养病,她不认为自己有苛待儿媳妇,本来就是儿媳妇自己是出了名的能干,又不是她吩咐儿媳做事累成这样的。
不过,儿媳妇累得都要死了,身为婆婆,那要不让人误会,简直是痴人说梦。刘母不说自己身份,只问:“她怎么样?”
“劳累过度,身体亏损很严重。”大夫摇摇头,“再不好生养着,怕是近两年就要准备后事了。”
刘母没想到连大医馆的名医都这么说,再也不怀疑儿媳妇是装病,都有些被吓着了,脑子里思绪万千。一会儿想着孙子孙女没了亲娘以后要吃苦,一会儿又想着儿子成了鳏夫之后要娶个什么样的妻子,家里在这件事情上又得出一笔银子,这些念头在脑中闪过,她觉得还是把赵宝云救回来比较好。忙问:“那如果好好养着,能痊愈吗?”
“别让病人操心,养个一年半载,应该能好。”大夫没把话说死,毕竟,多数磋磨儿媳妇的婆婆根本也不会管儿媳的死活。
刘母大喜:“麻烦大夫开方。尽管开好药,我有银子。”
大夫开了方子,刘母去柜台抓药,楚云梨才悠悠转醒。两个热心肠的大娘守着她,还帮着劝。
“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劳累,即便有人吩咐你也别再干,你不为自己着想,得为孩子想想啊。这天底下可没几个好后娘,你觉得自己的孩子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楚云梨“虚弱”地道了谢:“之前我已经养着了,什么都没干,就是这两天家里出了些事,我走的路远了一点,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边刘母抓到了药,也不敢再让儿媳妇走路,这里是内城,什么东西都贵,刘母还是想去外城住一晚……主要是她想再看看女儿。
有好心人叫了马车,好几个人帮忙将楚云梨扶了上去。
刘母放不下女儿,今儿找客栈就不是选干净的,而是选离罗家最近的。
罗家那一片的人都不富裕,这边的院子卖不上高价,客栈自然也便宜些。比昨天婆媳俩住的那个便宜了一半不止。
安顿好后,刘母将药给了伙计帮忙熬,想独自出门。
楚云梨推说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眼看婆婆不愿意,急得又开始喘。
刘母怕她急出个好歹,只得找了一架马车拉着二人一起出门,这会儿天色不早,两人都饿了。刘母急着去看女儿,也不想费心思找好吃的,于是就在路旁的摊子上要了两碗面,又因为不想折腾着劳累过度的儿媳下马车……下来了,一会儿还得上去,忒麻烦。
于是,刘母跟摊主商量,面拿到马车上去吃。
她不想独自一人坐在人来人往的路旁吃面,也端着面上了马车。
两人正吃着,忽然听到摊主跟人打招呼:“阿姐,听说你家要办喜事了是么?”
“是,人家都住在我院子里了,这要是还不办喜事,那我们家成什么人了?”落在刘母耳中,这女声很是熟悉。这是她之前见过的罗成他娘。
一听这话,刘母简直气血上涌,面都吃不下去了。这话里话外,就差明摆着说人家姑娘看中了他儿子,不要名分死皮赖脸非要做他儿媳妇。
虽说穷人不一定粗俗,但相对而言,家里穷困的人没那么在乎面子,说话也毫无顾忌。边上立刻有个大娘接话:“还是阿成有本事,我儿子要是有阿成一半能干,也不至于二十岁了还没娶上,两人年纪相仿,阿成这都娶第二个了,我的儿媳妇还没影子。你说这老天爷是怎么想的?有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娶,有的就一个都娶不到,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罗母呵呵:“没娶上儿媳妇,那是缘分还没到。你家大林是个不错的孩子,不会一直打光棍的!我家阿成只是运气好,这个姑娘哪里都好,对我们也孝顺,唯一的缺点就是个乡下丫头。也就是家里养得好点,看着没那么土。”
摊主接话:“不错了,我听说她家里挺富裕的,好几十亩地呢。之前阿成都说她会有五两地做嫁妆……你们家人少,五两地的出产,足以饱肚子了,还是阿成本事,娶个乡下女子,也娶一个富裕的。城里的好多姑娘都没这么多嫁妆呢。”
罗母夸得飘飘然,摆摆手道:“婚期定在两个月之后,到时候你们记得来沾沾喜气哈。”
那位大娘好奇问:“这姑娘都进门了,随时可能揣上仔,你怎么还等两个月呢?”
“没法子,家里没银子,我们又不想借钱。等着阿成先赚到了钱再说。”罗母说到这里,满脸的得意,“反正那姑娘已经是我儿子的人,又跑不掉。即便不办大喜,她又能如何?不过我们家厚道,还是会给她操办一下。”
刘母气得险些把手里的碗砸出去。
真想把女儿叫过来看看罗家人真正的嘴脸。
“宝云,一会儿你也帮着劝劝。”
楚云梨正在喝面汤,听到这话之后放下碗:“娘,之前我还没怎么阻拦。小西都要下毒害我,我要是还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怜我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清乐他们,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人会比我这个做亲娘的更疼他们。我要是不在了,他们还不知道要收多少委屈呢。再说,我这个身子破败成这样,连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顾得着别人?”
刘母一想也是:“那一会儿你就坐在马车里,帮我敲敲边鼓。”
她吃不下去了,但家里也没富裕到随手倒半碗面的地步,她两口吃完了东西,吩咐车夫重新启程。
这里到罗家院子已经很近,也就是楚云梨“走不动”,马车才把她们送到门口。
刘母敲门,开门的是刘小西。
只一眼,楚云梨就看见了刘小西脸上的巴掌印,只看那个印记,应该是男人打的。
刘母离女儿更近,更是看得清楚,当场气得眼前一黑:“小西,他打你了?”
刘小西伸手摸了摸脸:“他喝醉了,不是故意的。娘,你怎么又来了?”
刘母心疼得不行,听到女儿这话,气怒交加:“你还年轻,长得又好,又有嫁妆,为何非得嫁给罗成呢?这还没成亲就敢打你,以后怕是天天都要……”
“娘,你别咒我。阿成是个很好的人。”刘小西一脸不高兴,“他不会那样对我。”
刘母:“……”
她胸口疼,又特别闷。
感觉自己随时可能被这两个孽障给气死。
“跟我回家!”说着,伸手就去拉扯女儿。
刘小西急忙将胳膊抽回:“娘,我不回去!”
刘母:“……”
“死丫头,回去吃现成的不好吗?非得在这儿跟丫头似的伺候这一大家子,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罗母刚才又去别的地方买了点东西,这会儿才走到家,看见母子二人拉扯,她急忙上前:“哎呦,亲家母,你什么时候到的?”
“谁是你亲家母,不要乱喊。”刘母一脸不高兴。
“小西这都……”罗母上下打量了一番怒气冲冲的亲家母,恍然,“你看不起我们家,不想结这门亲?那……强扭的瓜不甜,把你闺女带回去吧。”
这话一出,刘母又是一阵气血上涌。
如果不是女儿死心塌地要跟着罗成,她就不相信罗母敢说出这种话。
刘小西咬牙:“娘,你别毁我姻缘。我都已经是阿成的人了,这辈子我哪儿也不去。”
刘母感觉自己再留下来会被气死,跌跌撞撞回马车上,一把握住楚云梨的手:“宝云,我们回家,回家。以后要是再管这两个孽障,我就是猪!”
她也是急糊涂了,两人都住在了客栈里。此时天色不早,再想回家也最好等明天,两个女人赶夜路很容易遇上危险。
经楚云梨提醒,刘母总算找回了两分理智,回到客栈之后,又觉得处处都让人不适……昨天两人住的那个客栈比这里好了十倍不止,这地方说是客栈,其实就是一家人把自己的院子留给客人住,到处都乱糟糟,唯一的优点就是价格便宜。
但刘母不缺这点钱,她住在这里是为了图女儿近一点。刚被女儿伤了心的她,感觉自己脑子跟被驴踢了似的。
“我们换一家吧。”
楚云梨摆摆手:“今天走了太多路,折腾不动了,将就住吧!”
刘小西被夫妻俩宠着长大,看到母亲离开时那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形,她心里很是不安,又从院子外路过的人那里听说街口的陈家来了两位客人,是一双婆媳,各种嫌弃他家院子不好。就猜到应该是母亲和嫂嫂。
思来想去,她悄悄出门赶了过去。
“娘,你怎么样?”
刘小西一进后院就看到了屋檐底的母亲,满脸的担忧。
刘母本不想搭理女儿,可是看见女儿脸上的巴掌印和担忧后,又软了心肠。
“你还来做什么?”
“娘,你别生气。”刘小西低下头,“女儿不孝,对不住你们。但是,女儿真的没有选错人,以后阿成也会孝敬你们。”
刘母一听到阿成二字就头疼,摆摆手:“随你便吧。哪天过不下去了就回家。”
这世上许多在夫家过不下去的女人在被休或者是和离之后,没有胆子承受外人异样的目光而走了绝路。她到底还是舍不得和女儿阴阳两隔,害怕女儿以为没有退路而走了绝路。
刘小西听了这话,眼泪霎时流了满脸。
“娘,女儿记住了。”
刘母:“……”
她有点后悔了。
看着女儿离去,刘母叹口气,到底是没有收回方才的话,嘱咐道:“你住在城里,回头还是打听一下启南北的住处,他那边要成亲了,你们姐弟感情好,可能会邀你参加喜宴,你注意一下他那边情形,若是出了你们都搞不定的事,记得告诉家里一声。”
刘小西张了张口:“婆婆不喜欢让儿媳妇抛头露面,我这会儿都是偷跑出来的。”
楚云梨呵呵:“你是嫁给他们家,又不是卖给他们家的丫头,怎么就不能出门了?”
刘小西很讨厌自己嫂嫂,跟母亲还能好言好语,与嫂嫂说话就压不住满腔怒火,不客气地道:“要你管,我乐意。”
“我觉得宝云说得对。”刘母很担忧女儿,这跟被下了蛊似的,该不会哪天罗家人让女儿去死,女儿也不反抗吧?
刘小西嘟着嘴,瞪了婆媳俩一眼,飞快离去。
很明显,她没听这话,还是打算按照婆婆的吩咐尽量呆在家里。
刘母捂着胸口又是一阵难受,脸色都变得奇差。
关于婆媳俩在城里的那些遭遇,回到家里之后,刘母捂着胸口告诉了父子二人。
刘父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之前他不是没有试图阻拦女儿,但女儿宁愿绝食也不回头。便是现在进城强行把人带回家,根本就改变不了女儿的决定,反而还会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最近地里的活儿又忙,等那丫头撞得头破血流再说。
而楚云梨的病,有了城里大医馆的大夫佐证,一家子不敢让她再做事。
一转眼,到了刘启南大喜之日。
他没有派人送消息,但村里有人知道了他成亲的事和摆宴的酒楼。
主要是他去的那间酒楼在城内算是数一数二,村里有个人在里面做伙计,平时很是风光,知道这事后说了出来,关于刘启南非要娶一个花娘的事,压都压不住,瞬间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