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在今日之前,林家人都对女儿寄予厚望,认为全家能靠着她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带着满心的期盼过来, 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林家人都很难接受,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林父听到妻子的哭声,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家人又磨蹭了一会儿, 可惜白家寸步不让, 不见银子就不放人。夫妻俩无奈, 只得带着儿子悻悻而归。
回到外城之后, 对于女儿在夫家的日子绝口不提,有好事者问起,就说一切都好,只是一家人都挺忙的, 家里确实有人伺候, 但因为太忙不能随意出城, 大概没空回娘家。
这番说辞并不能取信于人,之前还没有成亲的时候, 端午那是三天两头过来,还经常留下吃饭,可看不出来忙碌的迹象。当然了, 外人心中想着这些, 不会没眼色的问到林家人眼前。
林家并非不知道他们的怀疑, 但也不能说实话呀,怀疑就怀疑吧,总好过知道真相笑话林家攀亲不成还亏了个闺女。
林盼儿看着爹娘和弟弟离开,眼中的光渐渐熄灭。她浑身是伤, 趴在地上懒得动弹。
没有人去扶她。
她趴在地上,天越来越黑,浑身冻得冰凉,整个人昏昏沉沉。还是秋娘子看不过去,叫了端午出来抱她进门。aosu.org 流星小说网
端午居高临下看她,良久后叹口气:“盼儿,之前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只是……造化弄人。到底是我们有缘无分,非要强行在一起,所以才这么倒霉。”
林盼儿真心觉得自己会被白家整死,早晚而已,此时她浑身疼痛,呼吸都痛,恨不能死过去一了百了才好。她扬眉,冷笑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以前你怎么说的?说我是你此生遇上的第一个心动的女子,如果不能娶到我,你宁愿终身不娶。结果呢,在我之前你已经搞大了别人的肚子……白端午,我恨你!有本事你现在就整死我。”
端午沉默,将她放在床上,动作不算轻柔。然后他狠狠捏住了她肩膀上的伤。
林盼儿惨叫一声,痛得满脸狰狞。
“不要挑衅我。”端午冷冷道:“现在我是你男人,想过好日子,对我态度好点。不然,我真的会弄死你。”
他语气阴森森的,眼神也冷,林盼儿活生生打了个寒颤,再不敢乱说了。
白家人又凑在一起商量对策,从今日夫人的态度来看,他们家非得把银子凑齐了才能平安脱身不可。关键是一家人不能去蹲大牢。但凡有一个人去了,重阳的前程就完了,一家人也再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端午若有所思:“我觉得公子可能还没有放下盼儿,不然,以夫人处事的习惯,今日该帮着林家才对。”
秋娘子沉吟:“夫人是路见不平会帮忙的性子,可林家骗了公子……”
“其实盼儿比较单纯,我们俩的这段感情,主要责任在我,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端午从心底里你就不希望公子真的放弃了林盼儿。因为那样的话,一家子都没有了脱身的可能。
“我要见公子,跟他单独谈。”
白耀皱眉:“可是盼儿见过他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公子有时候正直得过了头。”端午满脸讥讽,“我主动求上去,主动把人送到他面前,看他怎么说。”
秋娘子对此事的结果并不乐观,刚想开口,端午已经道:“娘,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总要试一试才行,不然我们家上哪儿去找五万两?”
试试嘛,不成就算了。
一家子打定了主意,很快,戴青山那边就有人来请。
“端午说,他想亲自给您道个歉。”
戴青山一口回绝:“不用了。”
来人苦笑道:“公子,您还是去一趟吧,端午他精神不好,似乎没了生气一般,再这么下去,活不了多久了。”
戴青山愕然。
至于么?
他到底还是跑了一趟,并不是怕端午寻死,只是想瞧瞧。
据说这一家子最近过得凄惨,他也想看看欺骗了自家母子的人到底有多惨。
一进院子,只觉到处怒气沉沉。端午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到他后满脸的激动:“公子,您真的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您了。”
戴青山面色古怪:“别这么说。”好像两人是情人似的,听着渗人,他鸡皮疙瘩都冒了一层。
端午上前,“噗通”跪在地上:“公子,小的错了。”
戴青山没有喊他起身,更没有伸手去扶:“听说你不想活了?”
端午颔首:“这些天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才发觉自己以前错得离谱。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靠近盼儿,我也不知道她那么容易移情……公子,您才是最能照顾她的人,我……我把她还给你,此后带着家人远离这里,一辈子再也不回来……”
戴青山大怒,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又一把将人揪起,狠狠甩了两巴掌。
“混账东西,你当盼儿是什么?她是人,又不是物件。”
端午轻而易举就娶到了他恋慕了许久的女子却不珍惜……戴青山越想越气,又把人踹了一脚。
端午吐了血,肚子特别痛。
林盼儿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见状大喜:“公子,他不是人……”
戴青山循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窗后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子,说实话,此时的林盼儿跟美真的一点都不沾边。说是丑,那都是侮辱了丑字。他吓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盼儿?”
林盼儿娇羞点头。
戴青山真的被吓着了,转身就跑,几乎是落荒而逃。
端午:“……”
林盼儿:“……”
此计不成,端午也没心思跟爹娘总结此事,垂头丧气回了房。看见林盼儿后,一把将她推开:“别挡路。自己长什么样不清楚吗,公子都被你吓跑了。”
林盼儿还沉浸在公子被自己吓走了的思绪里,好半晌回不过神,被推了一把后,疼痛传来,她尖叫着大吼:“你毁我容,我跟你没完。”
话没说完,被端午一脚就踹晕了。
楚云梨又接到了张烟儿送来的帖子。
她直接就给撂了,不打算赴约。
就是韩意双对前儿媳太好,才让张烟儿觉得自己可以左右戴府的决定。以前确实是一家人,可张烟儿自己要离开的,走了就不再是一家人了,还来往什么?
楚云梨自己绝对能够保证活到两个孩子成亲生子甚至是抱孙子,有她在一天,两个孩子绝对不会被人欺负,实在没有韩意双那样怕自己死了之后孩子没有亲近之人的担忧。所以,这个亲娘,要是不识趣,不走动也罢。
她最近在给戴青山相看。
戴青山此人,比较重情。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想要与人谈情,自然多的是人愿意。可他是家主,他的妻子得识大体,还得愿意哄着他。
楚云梨在城里寻摸了一段时间,初步确定了人选。是一位嫁去外地后遇人不淑又带着嫁妆回来的闺秀。
说实话,至少有人家愿意接纳嫁出去后和离回来的女子。她见的这位姚娉婷,娘家并不愿意接纳她,姚娉婷回来之后住在自己的嫁妆宅子里,看那架势,似乎打算一个人度过余生。
这样的姑娘很坚强,跟韩意双一样,无论身边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她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戴青山有些娇,正需要这样的人配。
楚云梨郑重发了帖子,约她茶楼见面。
真正大户人家的闺秀一举一动都优雅动人,姚娉婷算是其中佼佼者,说话进退有度,连脸上的笑容都是恰到好处。
“回来之后,好多人都不与我来往了。”姚娉婷毫不避讳地说起自己和离之事,“接到伯母帖子,我还以为是送错了。还找人确认了一番,发现无错之后,我很欢喜。”
说到这里,她打开了带来的匣子:“伯母,你觉得这个玩意儿如何?”
听她解释了一番。楚云梨看向匣子中,有些意外,里面是一套茶具,和传统的茶壶不同,这个上面有小炉子,从进水到冲茶都不用动手,不算多巧妙,但绝对实用……当下的许多人在谈事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可事情又不是一会儿就能谈完的,有了这一套茶具,只需要往里添炭就行。
卖是卖得出去的,但赚不了多少钱。楚云梨赞道:“姚姑娘巧思,确实不错。”
姚娉婷这才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就是闲来无事琢磨的,我听说戴府有窑厂,夫人能不能帮忙给我做一些?”
“可!”楚云梨一口答应。
姚娉婷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有些惊喜:“夫人都不考虑一下么?”
楚云梨笑了笑:“我这里也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姚娉婷今年二十岁,五官精致,算不上绝色也绝对是个美人。闻言微微讶异,随即恍然:“夫人约我肯定是有事的,不知是何事?”
楚云梨笑吟吟:“就是想和姑娘认识一下,顺便……想让我儿来接姑娘的生意。”
姚娉婷:“……”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是和离后娘家都不接纳的女子,按照当下世人的想法,她这样的几乎没人愿意娶,当然了,那些家境一般的人还是愿意娶……看在她嫁妆的份上。
可戴府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富商,戴青山就算是有了孩子又与人和离过,只要他放出想要再娶的消息,愿意嫁给他的姑娘能从这里排到郊外十里外。
“夫人,这……”
楚云梨含笑起身:“对了,我们可不是白干,要收钱的。”
闻言,姚娉婷松了口气。如果面前的戴夫人提出分文不取,她宁愿不做这个生意,短短几年中她嫁人后被苛待,公公婆婆不管,妯娌挤兑,便宜夫君不干人事,她怒而和离,结果被娘家拒之门外,也算是看见人情冷暖。早已明白这天底下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楚云梨看到她这模样,笑着道:“你不必有负担,如果不乐意,只做生意就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有得赚,我们就会接你的单子。”
话是这么说,姚娉婷心里却明白,戴府生意做得那么大,如果不是戴夫人起了心思,绝不会接她这点小东西。
一时间,姚娉婷心有点乱。
本来她是打定主意不再嫁人的,如今忍不住有些动摇。实在是戴府……太富贵了。
她初嫁时都不一定能结到这么好的人家,如今戴府主动凑上来,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这样的大好事,实在是拒绝不了啊。
楚云梨早在去见人之前就已经跟戴青山提过,回府不久,看见便宜儿子找过来,一点都不意外。
“挺好的,她要做茶壶,回头你去瞧瞧吧。”
戴青山面色复杂:“娘,你就不怕他看上咱们家的银子?”
“你这话可真好笑,青山,咱们这样的家底,奔着你来的姑娘有哪个不是看中银子?”楚云梨摇摇头,笑道:“想让人家不看你的银子,除非你装作乞丐去街上寻。”
那样寻来的姑娘,确实只爱他的人,可待人接物与人交往这些,怕是做不来。
戴青山领命去了。
楚云梨没有再掺和,还是那话,不行就算了,这天底下那么多的人,慢慢寻找,总能寻到合适的。不过,到底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暗中观望了一番。
两人第一天见面之后,隔了两日又见面,这一回还一起用了膳,之后戴青山还把人送回了小院子。
有戏啊!
在当下,一个男人送一个女人回家,已经超越了世交之间的距离。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频繁来往,好多人都知道了此事。楚云梨是乐见其成,有些人坐不住了。
在她又拒绝了张烟儿三次帖子后,已经又是半个月过去。这一日楚云梨刚刚出门,就看见了路旁站着的张烟儿。
以前她爱带着孩子,今日只有她一人,看见楚云梨的马车出现,她小跑上前:“伯母,我有话要说。”
楚云梨掀开帘子打量她。
如果细瞧,就会发现张烟儿穿的并不是当下铺子里铺子里卖得最贵最好的料子,那双鞋子更是四五年前的样式,似乎还是韩意双帮她挑的,也就是说,如今的张烟儿日子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富裕,只能勉强维持面上的体面罢了。
“说吧。”
张烟儿看了一眼马车里面:“孩子们没出门?”
“今日没带。”楚云梨随口道。其实是孩子有些着凉,喝了药正发汗呢,下午应该就没事了。
张烟儿提议:“咱们找个地方说吧。”
楚云梨不置可否马车率先走在了前面。
她去的是自家的酒楼,一进门就去了书房,没多久,张烟儿也被带了上来。
这地方张烟儿来过,还不止一次。韩意双自己在夫君走后做了多年生意,女人在外行走确实会遭受一些非议。但她认为都可以克服,男人能做的事,女人同样能做。那时候她还特意把儿媳带了出来,想着多少学一些……以防万一嘛!
如果哪天儿子走了,只剩下孤儿寡母,张烟儿再什么都不会,岂不是只能任人欺负?会算账,总不至于被人糊弄了去。
可惜张烟儿志不在此,坐在书房里,好像那凳子上有钉子似的,她扭来扭去压根坐不住。
韩意双有点失望,却很快就压了下去,不乐意就算了。只要不蠢,应该没多大的事。后来她才明白,张烟儿并非是志不在此,而是一颗心早已经飞了。
想着这些,楚云梨一脸严肃。
张烟儿站在堂中,颇有些不自在,却还是鼓起勇气道:“伯母,这些日子青山和一个和离过的女人来往过密,你管不管?”
楚云梨头也不抬:“我许的,怎么了?”
张烟儿:“……”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