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亲自看着孙子做了家主, 看着孙子儿女双全,夫妻和睦,这才含笑西去。
楚云梨在儿子二十岁时, 让其接手了家业, 给女儿也留下一堆不属于周家祖产的生意, 两人能力都很强, 却并未因为家财之事起龃龉。
后来的那些年,楚云梨跟贺静安一起满天下的到处闲逛, 两人没有单纯的闲逛, 反正不缺银子花, 还帮了不少人。
其实,满城的人都羡慕周传芙以女子之身做了家主,却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因为她从生下来起就没能在这件事情上做选择。她做家主的几年中,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生怕周家祖产在自己手中毁于一旦, 也想过放下生意出去转转, 到底是没有机会。
于是, 出现在转了二十年的楚云梨面前的周传芙看着是凄凄惨惨,眉眼却俱是笑意。明显很满意。
打开玉珏,周传芙的怨气:500
周乐乐的怨气:500
周光华的怨气:500
善值:574800+2000
楚云梨睁开眼睛, 发觉自己站在一个不大的院落里, 面前站在三位满脸担忧的三十岁左右妇人。
“春娘,别发呆呀,赶紧给我们走一趟,看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我也只是听说成才摔了,摔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不清楚……”
话说得飞快,很着急的模样。
楚云梨垂下眼眸,伸手摸了摸:“我东西忘带了,你们等我一等。”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她飞快进了开着的正房,没找东西,而是靠在了床边。
原身张春娘,出身在红城辖下的红河镇。
红河镇周边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村子,镇长挺大的,她是家里的老三,上头有哥哥姐姐,底下还有弟弟和妹妹,两头不靠,不得双亲疼爱。或者说,双亲孩子太多,根本疼不过来。
张春娘十二岁起,就已经在镇上帮人干活,一开始并不稳定,什么都干,辗转了七八个东家,如此过了一年多,她在镇上最大的酒楼中做了传菜丫头,由于人机灵懂事,长得也还行,这才稳定了下来。
她很快和酒楼厨房中的学徒何茂山好上了,何茂山是孤儿,流落到了红河镇,机缘巧合被大师傅看重……除了学到的半拉子手艺,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他,张家自然是不愿意将闺女嫁过去的,张父发现二人有亲近的苗头之后,立刻找了机会跟何茂山谈了谈,如今是学徒,也不能掩盖他之前靠乞讨为生的事实。
那之后,两人分开了,后来没多久,何茂山就消失在了镇上,认识他的人都说,他被亲生爹娘接回去了。至于有爹有娘的他为何会孤儿一般流落到镇上乞讨为生,随着他的消失,没人帮众人解惑。
张春娘像是忘了此人似的,很快和同住在镇上的刘家长子成亲生子。
只是,孩子三岁那一年,夫妻俩吵了一架,然后找了镇长和离,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认识两人的亲戚友人都劝他们和好,可二人都铁了心的不过了,谁劝都没用。
张春娘拿到和离书后,在镇上买了一个只有三间屋子的小院子,然后带着孩子摆摊卖面饼。赚不了什么钱,只能勉强为生。
饶是如此,好多人都说刘兴义厚道。毕竟张春娘成亲之前也没做什么特别赚钱的事,两家都不是富贵人家,张春娘却在和离之后即刻就能买院子……很明显这个钱是刘兴义凑的。当然,他在和离后不到半个月之内就娶了新妇,也看得出这和离一事是他主导,是他有了新人,所以逼走了妻子。
和离在当下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众人私底下嘀咕,却从不敢问到二人跟前。
其实,张春娘生下来的那个儿子并不是刘兴义的血脉,这件事情张春娘从来没有隐瞒过,甚至刘兴义提亲之前就已经知情。而和离之后买宅子的钱,是离开的何茂山留给她们母子的。
是的,张春娘那个孩子的亲爹是何茂山。
这些过去的事情说来话长,如今最要紧的是,与张春娘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儿子此时受了伤,需要救治。
家里有些钱,虽然不多,大夫还是看得起的,楚云梨听着外面几人担忧地说着张成才的伤势,很快回过神来,将所有的银子摸出来放在荷包里揣好,然后出门飞快将各房门关上:“走!”
张春娘和离后立了女户,还把儿子改成了自己的姓,将其送去给木工师傅学手艺,这些年过得挺艰难,也就是这两年儿子能够接活了,才攒了一些银子。
“春娘,你别急,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将成才送去医馆,多半不会有事。”
楚云梨将大门一关,飞快往医馆跑去。整个红河镇大大小小四个医馆,上辈子张成才去的是最小的那一间医馆,甚至都不是医馆,只是一个专门治烫伤的大夫家中。
张成才从村里回镇上的马车上摔下来的,送他去医馆的也是马车上的人,当时他们对于将伤者送往一个小医馆的解释是那个大夫最便宜。
说起来也是好意,人家又确实是在受伤的第一时间就张罗着把人送到了大夫家中,张春娘哪里好追责?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些都是阴谋。
张成才从马车上摔下来就是别人故意推他,目的就是要毁了他。
张成才摔断了腿,治烫伤的那个婆子只是会一些祖上传下来的偏方,哪里会医骨头?当时她也没发现张成才伤了骨,只以为他是扭伤,拿了一些药酒帮忙揉搓……伤了骨的人,哪里经得起搓?
反正,张成才的腿就这么废了,之后走路都一瘸一拐,彻底变成了跛子。这也是张春娘心底不能触及的痛处。
楚云梨跑得飞快,直奔那个治烫伤的婆子家中,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追得气喘吁吁,她们认为兴许人不在那里,跑在最前头的那个妇人扬声喊:“春娘,应该不在李婆子家中,那都不是个正经医馆……”
是啊,谁都会这么想。
上辈子张春娘跑遍了其他的三个医馆才去的那处,到的时候李婆子都揉完了,而张成才早已痛得晕厥过去,脸色煞白,乍一看跟死了似的。
张春娘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哪怕儿子跛了,她心里也还是很庆幸,好歹人还活着,没有真的让她变成孤家寡人。
而这,是母子俩倒霉的开始。
楚云梨一刻也不敢停,赶到李婆子家的那条巷子外,就看见里面站了不少人。面对气喘吁吁的楚云梨,有认识她的人急忙招呼:“春娘,你怎么才来?”
众人自发让开一条道,楚云梨几步奔过去,就看见李婆子已经准备好了药酒,且已经剪开了张成才的一条裤腿,正摩拳擦掌准备上手揉!
被人围在中间的张成才脸色惨白,死死咬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没人听他的话。
楚云梨奔上前:“成才,你怎么样?”
张成才看到母亲,眼圈突然就红了:“娘,我腿疼。李大娘准备帮我揉,可是我听说如果伤着了骨头是不能揉的……娘 ……”他欲言又止,很想让母亲帮自己换一个大夫,最好是换到最擅长治骨头的大夫那里去,可周围站着这么多人,甚至当着帮忙治伤的大夫面前,他不太好意思直说。
要是说了,好像自己嫌弃李婆子的医术似的,他已经十七岁,不是三岁娃娃,不能干这么当面嫌弃别人的事。
楚云梨拍了拍他的肩,目光落在李婆子身上。
与此同时,李婆子也看了过来:“你让一让,我好动手。”又劝道:“我知道你很担心,可是他伤得挺重,得赶紧治,揉完了就好了。”
“我会揉!”楚云梨塞过去一把铜板,“我家里也有现成的药酒,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李婆子收到了诊金,倒也没有强求,只是挺惋惜自己没了上手治伤的机会。要知道,凡事都得有第一次,才会有别的病号求上门。
楚云梨目光落在靠张成才最近的几个男人身上,拢共有四个人,两个男人比张春娘年纪大点,另外两个跟张成才一样大,都是木工学徒。
“麻烦你们帮我把成才抬回家去。”
围观的众人很是不赞同,他们就没听说过张春娘会揉伤,说起来好多人拉伤之后也是自己拿点酒揉一揉,可是张成才这伤势看着挺重的,不像是自己能揉好的样子。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轻学徒叫李大富的,立即答应下来,弯腰就要去背张成才。楚云梨制止了他,问李婆子借了门板,让他们抬着往回走。
李婆子家在镇子头,张春娘买的宅子图便宜,几乎在镇子尾,这一趟走过去,得要两刻钟左右,抬着一个人,一行人走得就更慢了。
路上众人开始问及张成才摔下马车的始末,四个人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马车一颠簸,张成才就滚了出去。车夫更是一头雾水:“咱们从村里回来一路颠簸,可快靠近镇上时挺平坦的,不知道成才怎么就栽了出去。”
“倒霉呀。”李大富接话,“我觉得是成才今年运气不好。”
此话一出,周围一静。
张成才十七岁,没有意外的话已经定亲,没定亲家里也该琢磨相看,而事实上张春娘并不是没谱的长辈,去年就给儿子相看,然后定下了亲事,可上个月,那姑娘退亲了,前两天和刘兴义的儿子定了亲。
刘兴义转头娶的那个妻子带来了一个四岁的儿子,比张成才大一岁,两家这些年几乎没有来往。甚至逢年过节都没有走动,结果唯一的联系就是抢了张成才的未婚妻……众人嘴上没说,都在准备看两家的笑话。
结果,张春娘忍了这事,打算过了这个风头后再给儿子相看。众人没看着好戏,此时听到李大富旧事重提,几乎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楚云梨没搭理众人好奇的眼神,而是看向了门板上躺着的张成才。
张成才看着母亲,欲言又止。
楚云梨握住了他的手:“别说话,好好躺着,痛就眯眼想其他的闲事,快到家了。”
一行人有几个是真心帮忙,其他的都是来看热闹的,到了小院子里,楚云梨将所有人都赶走了:“我儿子怕羞,大小伙子了,你们在这里他会不自在的。”
有人担忧地提出再请大夫来看,楚云梨拒绝了,不过也保证了如果伤势不见好转会尽快带儿子看大夫,这才把所有人送走。
等到大门关上,只剩下母子俩,张成才痛得浑身发抖,飞快道:“娘,当时有人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