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楚云梨的看法, 陈箩筐不能在母亲面前护住媳妇,这种男人其实不能嫁。
但人呢,是很奇怪的东西。她认为这个男人不行, 冬梅却不这么想。白天她说那话是真心的, 可冬梅明显不赞同。
楚云梨冷眼瞧着,冬梅很厌恶婆婆, 但又放不下陈家……应该是放不下这个男人。
两人本就走在最后, 冬梅看见他, 下意识上前两步, 想到什么后站着原地没动:“箩筐,你怎么来了?”
陈箩筐跳下石头,三十出头的他看着跟四十好几似的, 脸色黝黑, 看着特别显老, 他走到两人面前:“娘回去发脾气, 说你不顾家。”
冬梅抿了抿唇:“你也这么想我么?”
陈箩筐挠了挠头:“跟我回家吧。”
说这话时,眼神可怜巴巴的。
“我不想回去。”冬梅站在原地,无论是身形,动作还是语气都表明了她的倔强。
陈箩筐手足无措:“你以后都不回了吗?”
“是娘说的,我要是不把地带着回去就不让我进门。可这些地实实在在是三娘争取来的,我没有那样的本事,也做不出来摘人桃子的事。所以, 只能不回了。”冬梅叹气,“你回吧,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你跟我回,我去求情,我给娘跪下。”陈箩筐眼神哀求。
“那是不是也要我娘跪?”楚云梨出言询问。
陈箩筐有些不敢面对她的眼睛, 眼神闪躲:“我娘是个心软的人……”
楚云梨嗤笑一声:“她要是心软,这世上就没有心肠硬的人了。以前呢,我没本事护娘,现在我能养娘了,谁也别想再给她气受,惹不起我们还躲得起呢。反正有我在,就不缺她的一碗饭吃。没必要为了端你陈家的碗受那么多的委屈。”
陈箩筐慌了:“她是我媳妇。”
“那又如何,反正你娘嫌弃她生不出孩子,早就想给你重新娶一个女人进门了。如今好聚好散,大家都满意。”楚云梨摆摆手,“天生不早,你别在这里耽搁我们的时间,我们还得去找落脚地呢。”
陈箩筐慌慌张张,语无伦次:“冬梅,你是我媳妇,回家住吧。”
“你家住得安生么?”楚云梨将冬梅挡在身后,“你跟朱明跃完全是两种人,想要接我娘回去,去跟他学一学吧。”
说着,不顾冬梅的欲言又止,直接把人扯走。
冬梅走远了还在不停回头看,楚云梨生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感。
“娘,你听我的,别管他了,回头你要是想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咱们再选就是。”
冬梅无奈,叹口气道:“他也是个可怜人。”
楚云梨:“……”你还是可怜一下自己吧。
有些话不好说,她干脆闭了嘴。
冬梅自顾自继续道:“他娘特别偏心。长子是宝,小儿子是草。他舅舅前些年去城里一趟,运气比较好,做了一笔生意赚了几十两银子,回来镇上安家后,在镇上也挺富裕。他娘想方设法回娘家结亲,本来他舅舅不乐意,是看中他老实肯干才勉强答应,结果都要定亲了,他娘非要把老大塞过去。他要是娶了表妹,不至于这么苦。”
“那是他自己不知道争取,苦也是该的。”楚云梨不客气地道。
冬梅不赞同:“他顾念亲情,愿意吃这个亏。只是那些人不值得他如此对待罢了。”
“他愿意吃亏是他的事,带着你一起吃亏算是什么道理?”楚云梨轻哼,“你别说他的好话了,反正我不爱听,回头你要是心疼他,真要跟他回陈家吃苦去……丑话说在前头,那时候我可不会管你。”
冬梅失笑,她从来就没想过让三娘养自己。现在没回陈家,不过是想过几天安宁的日子,回头多半还是要回去的。再说,别看婆婆说得那么狠,其实她心里明白,只要三娘立得住,婆婆就再不会如以前那么刻薄。
拿不到地,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地是属于三娘的,地契是三娘的,只要三娘不愿意拿出来就谁也抢不走。婆婆再想要,也不能威逼,只能哄着。
刘大山带着一群本家的堂兄弟回村,浩浩荡荡看着挺壮观的。有心人一打听,都知道他们是去帮康三娘做事了。
工钱开得比别人家要高五文一天,可不是一笔小数,听说每天中午那顿都有肉。做饭的就是刘大娘。
得知了这些,好多人都想去做事。不过因为镇上选了一些人,刘家人又多,用不上更多的人。
不过,康三娘如此看重刘大山,村里的人对他也刮目相看。看到他回来,纷纷上前打招呼。
刘大山笑着和众人寒暄,一群人有说有笑从朱家门口路过。朱明瑶见了,心下很是看不上,撇撇嘴道:“卖力气干活而已,还真拿自己当一盘菜了。”
这话算是得罪了一大片人。
谁都知道卖力气干活赚钱养家很累,很让人看不起,读书人才金贵。可这世上有几家读得起书?
刘大山懒得搭理她,刘母可忍不了,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甚至是最后才知道两人和离的人之一,以前她就不太喜欢朱明瑶的脾气,不过是想着老实儿子娶了这个女人之后有岳家帮衬。有朱家在,儿子下半辈子应该不难过。为此,她甚至还搬出了这个院子去看大儿媳的脸子。
刘家十年前搬出来是住在朱家隔壁的。刘大山的哥哥成亲之后才去村西头造的院子,当时岳家出了不少钱和力,为的就是不想让女儿跟婆婆住。结果,刘母为了让小儿子有靠,厚着脸皮去跟儿媳住,虽然没有闹出大矛盾,儿媳对于她帮忙带孩子还挺感激,可她平时要懂得眉高眼低,丝毫摆不起婆婆的谱。
她在那边委屈了一年,为了儿子甚至愿意委屈后半生,结果朱明瑶摆了刘家这一道。
儿子好端端成了二婚头,她过去一年里受的委屈也成了一场笑话。早知道朱明瑶不是个安心过日子的,她何必结这亲事?
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夫妻两人已经各走各路,成了两家人。她想去闹的时候被小儿子拦下了。
当时忍了下来,可不代表她没脾气。朱明瑶却还不依不饶,她岂能轻易放过?
“卖力气怎么了?凭双手吃饭,不丢人,总好过那吃软饭的。”刘母意有所指,插着腰站在门口,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笑着问:“我听说孔家上门了,要五亩水田做嫁妆?话说你朱家的姑娘是嫁不出去还是怎的,需要水田做添头人家才肯要?”
这话着实气人。朱明瑶听罢就要发作,刘母一拍额头恍然道:“搞不好人家娶的是五亩水田,你才是那个搭头!”
朱明瑶气得浑身发抖。
“你闭嘴!你知道什么?”
刘母才不怕她:“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听说这事后感觉挺好笑的,从来都只见姑娘家问夫家要多少聘礼,就没见过娶人家姑娘还开口要多少嫁妆,否则就不娶的。呵呵呵……那姓孔的底下二两肉是镶了金的?不然怎么别人都是花钱娶媳妇,他是往回扒拉?”
农村妇人说话粗俗,朱明瑶之前很是看不上。刘母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这样难听的话。
“你给我闭嘴!”朱明瑶都险些气哭了,孔家确实上门要五亩水田的陪嫁,但这是她的意思。她看出来爹娘很在意孔郎的童生功名,故意提出来的。反正,她要是不拿,回头还不是全部便宜了哥哥。同样都是双亲的儿女,凭什么她什么都拿不到?
“没意思,吵架都不会吵,也不知道当初看中你什么了。”刘母一摆手,“少来惹我,不然我把这事到处说,看你还怎么见人!”
她得意地回了隔壁院子,一进门就看见儿子抱柴火准备做饭,急忙上前抢过:“男人不能进厨房,放着我来。”
刘大山过去一年里没少做饭,基本上没在隔壁蹭饭的时候都是他做的饭菜,被朱明瑶挑剔多了,手艺也练了出来。
刘母第一次吃到儿子做的饭时都惊呆了,也更后悔自己当初鬼迷心窍。
“大山,那朱明瑶已经跟姓孔的定下了婚事。这个月底就会嫁过去了,你别再惦记她,等到把三娘的宅子造完,娘就托人给你说亲。”
刘大山笑了笑:“娘,我没有惦记她。”
两人根本就没有好过,何来不舍?
“过去一年我没少在朱家吃饭,以后你也别再跟她吵,那说不准是秀才娘子,咱们家没必要得罪她。”
刘母不以为然:“姓孔的是个童生,读书人这是骄傲,偏偏看中她一个有夫之妇。要说不是为了朱家的银子,打死我也不信。你看着吧,姓孔的要是一直考不中还好,哪天翻了身,她绝对好不了。”
刘大山没有真心盼着朱明瑶过得不好,在他看来,既然分开了,就别管对方怎么过,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隔壁的朱明瑶气得浑身发抖,到底是气不过,捡了一个瓦罐从院墙扔了过去。
瓦罐落在刘家的院子里摔成了碎片,母子两人都吓了一跳。刘母后怕地拍着胸口:“这个疯子。”
说着撸袖子就冲了出去。
刘大山急忙去拦,刘母却不肯回来,大声道:“别拉,我要是不过去说几句,她还以为我怕了。以后抽冷子的时不时来一下,万一砸着头,可是会要人命的。”
刘母冲到隔壁,一脚将门踹开,狠狠抓住了朱明瑶的衣领。
姜氏吓一跳,忙跑了出来:“亲家母,撒手!”
女儿肚子里有孩子呢,伤着可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