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一唱一和, 陈见山肉眼可见地蔫吧下来。
楚云梨见状,特别满意:“看也看过了,我去瞧瞧白雪梅, 听说她有了身孕,挺好的。”
陈见山:“……”
夫妻二人携手离去, 只看背影,就觉得两人特别般配。
白雪梅一个人住在偏院之中,身边伺候的人不少。一举手, 一投足, 都有人紧紧盯着。总之, 如今吃什么穿什么,已经不由自己做主,反正身边的人送什么, 她就必须得吃下去。
如果吃不下,就会有三五个婆子将她摁在床上往下灌。
遭受了两回那样的待遇之后, 白雪梅也学乖了,给什么就吃什么。
看见楚云梨进门, 她微微一愣。
实话说, 如果不是严月娇提出要上门探望自己。她那天就已经没了命。但她心里对严月娇一点儿都不感激。这女人上门,肯定是来看热闹的。
“陈少夫人,最近感觉如何?”楚云梨问出这话之后,眼神左右一扫:“我偏僻的院子,当初我在这里住了一年都没有来过。你住着可习惯?”
白雪梅抽了抽嘴角。
都说由奢入俭难, 这话是一点儿都不假, 她低下头:“他们说我做错了事,让我在这儿暂住一段儿,也是让我安心养胎的意思。”aosu.org 流星小说网
“有孕了是好事。”楚云梨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也即将做娘了。这女人有了孩子, 好像就变得温柔下来,过去的那些事情,我都不想再追究。”
这当然是假话!只要有她在,这一家人想要过好日子,那是痴人说梦!
白雪梅一脸都不相信,那可是杀子之仇,应该不共戴天才对!
“你好生安胎,我就是路过,顺便过来瞅一眼。”楚云梨转身:“好自为之!”
白雪梅张了张口,其实她想要让严月娇帮帮自己,哪怕多来看几眼都好啊。她真的很害怕自己无声无息死在了陈家院子……如今怀着孩子的这种事不会发生,可等这个孩子会生下来,谁能保证陈家不会弄死她?
“严东家,你帮帮我。”
楚云梨站定:“过去半年中,我已经帮了不少人……”
“多我一个也不多。”白雪梅满脸急切:“我也不怕你看笑话,因为白家做的那些事,他们一家子都挺恨我的,如果不是有身孕,我早就被休出门了。”说到这里,她真心觉得自己委屈:“那些事情也不是我做的,爹娘做的时候又没跟我商量,从头到尾将我蒙在鼓里。结果,出了事所有人都来怪我。”
楚云梨摇摇头:“白家的野心还不是你养出来的。如果你一开始没有选择嫁进来,而是拿银子走路,你们这用那银子买个宅子或是铺子。他们难道也会想着绑架富家公子讹诈银子?”
不会!
白家说到底只是普通人,知道用劳力换取酬劳。就因为她嫁入陈府,让家人觉得富贵触手可得。所以才生出了野心,然后越陷越深。
白雪梅哑口无言:“我不想死。”
楚云梨假装没听见这话,拉着楼尚安离开了。
赵家自从大公子离开之后,赵老爷就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受打击而卧病在床,没多久就水米不进。
一家子女眷六神无主,只得将家事和生意都交给赵大山。
赵老爷到后来已经是昏迷不醒,全靠着灌进去的那点儿汤水续命。又过了十来天,赵老爷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在睡梦中就去了。
赵府又办了一场丧事。
上一次赵大公子的丧事是由赵老爷主导,赵大山协助。如今他人没了,二公子卧床不起,已经有消息传出,这辈子都站也站不起来。孙辈还没长成,于是,丧事由赵大山主办。
楚云梨怀有身孕,没有上门。
楼尚安去了,他不是为吊唁,只是去骂赵大山的。刚下马车,和其他几位客人寒暄了几句后,冲着人出来的赵大山毫不客气:“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别以为赵家所有人都没了,酒楼就会落到你的手中。赵家还有那么多孩子呢,我不相信你能把他们全部都杀绝。”
这话含有的意思可丰富了,所有人看想赵大山的目光都有些不对。
赵大山心里杀人的心都有,当着客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如果恼羞成怒,就会被楼尚安抓住把柄。他沉下了脸来:“你别胡说八道。说话要讲证据。”
这么说呢,楼父之死,确实是赵家父子几人逼迫,可父子三人,两人已经死了,另一人已经沦为废人……其实赵二公子有机会站起来的,是赵大山私底下收买了大夫,不往好的方面治,反而乱用药。于是,越治越恼火。最近小腿都开始萎缩,最多几个月后就会沦为废人。
赵家的女眷柔弱,从来不管铺子里的事,楼父的死,和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
原身想要为父亲讨一个公道,想让所有人知道赵家人的恶行。楼尚安自然要满足他,于是,私底下接触了赵大夫人。
“赵家大少夫人已经去告状,你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能够瞒得住大人?”
闻言,赵大山慌乱起来。
由于他没能及时把客人引进去,这会儿在门口逗留的客人越来越多。看到他的神情,众人若有所悟。
赵家大少夫人虽然不会做生意,却也不愿意让自家的东西落到一个养子手中。要知道,这酒楼算起来应该有赵家的长子,也就是她的夫君接手,然后传到她的儿子手中。
这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她当然要尽力争取。哪怕赵大山和她夫君的死没有关系,她也要把赵大山的名声搞臭。只要上了公堂,她就有机会将此人彻底赶出酒楼。
赵大山心里越想越慌,有种收拾东西立即跑路的冲动。可这么多客人面前,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经营了十几年的酒楼,强制下心头的慌乱,勉强扯出一抹笑将众人请进了门。
结果,一行人还没坐下,大人就到了。
关于赵大山私底下做的那些恶事,大人快就查了个七七八八,还有楼尚安个背后盯着他的人,那些证据都不怎么费心就收齐了。
赵大山为了侵吞别人家业,一连害了两条人命。当初还忘恩负义背叛师长,不管是从律法还是人伦,他都是有错的。
被押往菜市场斩首时,许多百姓站在路旁朝他扔烂菜叶臭鸡蛋,指着他骂不休。
赵大山固定在囚车里,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恶臭,听着耳边的谩骂,只觉得如在梦中。想当初他年纪很小就显露出了做菜的天赋,得师父喜欢,酒楼里的伙计也愿意带他玩儿……如果他没有伸出贪念,应该会变成酒楼中有名的大师傅。
大富大贵没有,至少也能衣食无忧。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一转眼,到了楚云梨临盆的日子。
她肚子没动静,严母带着她在院子里溜达。养胎的这些日子,生意上的事情多半都是楼尚安在管,严家夫妻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是真的不怎么看重,还觉得挺好。
也就是遇上了楼尚安,要真的是严月娇招了个有野心赘婿,怕是又要出事。
楚云梨闲来无事,想出去走走。也明白严家夫妻很不愿意。
另一边的陈家,白雪梅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早就准备好的稳婆和奶娘立即到位,一切有条不紊。
白雪梅没有生过孩子,她很害怕,但却没有一个亲近的长辈安慰她。她紧抓着稳婆的手:“帮帮我!帮帮我!”
稳婆一脸冷漠:“夫人快放开奴婢。小的一定尽力保住小公子。”
白雪梅没有发现稳婆话中的不对劲,听到这话,微微松口气,很快她就来不及想其他的了,因为实在太痛。
这边有了动静,陈家夫妻很快赶来,就连陈见山也等在了外面。
生孩子的疼痛,白雪梅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那真的是痛到想死。但她不能死!
她撑着一口气,在稳婆很用力的声音中一鼓作气,终于在天亮之前听到了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孩子落下,她听到稳婆带着惊喜的声音。
“是个小公子。”
白雪梅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了这个孩子,她下半辈子就有依靠了。如果陈家过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所有的生意留给唯一的子嗣本就是应该的。
她心里暗自筹谋,却见稳婆端了一碗药过来。她没有多想,准备像以前那样顺从的喝下去,药即将入口时,鬼使神差问了一句:“这什么药?”
稳婆不答,脸色又冷了几分,态度强硬,掐着她的下巴就要灌。
白雪梅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周身都冷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手将药挥到了地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喝,我不喝!”
“由不得你!”稳婆冷声道:“你必须喝。”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白雪梅一把揪住她的袖子:“他们是不是要我死?”
稳婆没反驳。
此时的白雪梅浑身狼狈,满头都是汗,身上也被汗水打湿,她眼神如狼一般,又狠又绝望。
边上有个帮忙的小丫鬟看不下去,低低道:“好像是……孩子平安就行。”
白雪梅浑身的力气都卸了个干净。
是了,生孩子难产而亡太正常了。如果自己没了命,绝不会引人怀疑。
再说了,就凭她如今孑然一身。就算她死了,又有谁会去深究?
“我不要死!”
可事情由不得她,稳婆再次端着一碗药上前,有两三个人将她摁住,随即她的鼻子被人捏住,喘不了气,她只得将嘴巴张开。
下一瞬,又苦又涩的药汁入口。根本容不得她吐,等到再次能呼吸,她整个人呛咳不止,浑身特别难受。
此时她忽然就想起来了当初的严月娇,还有陈见山对严月娇腹中还是下手时的毫不留情……是她蠢,看到了男人那一面还不警醒,甚至还有些感动。
白雪梅奄奄一息躺在一片狼藉的床上。忽然她看见稳婆抱起一个襁褓往外走……那是她刚生下来的孩子!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扑上前去将稳婆压在身下。
孩子的嚎哭声传来,白雪梅没有让,反而压得更紧。
外面的陈母等着稳婆家孩子洗干净抱出来,等了半天里面没动静,耐心告罄时,想要让人去敲门催促,紧接着就听到了孩子凄厉的哭声。
不对!
这哭声不对。
陈母撞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纠缠的两人,不止是她,陈家父子也清清楚楚看到襁褓被压在两个大人的身下。
这么小点的孩子,哪里经得起?
陈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还不去帮忙?”
陈父干脆利落,扑上前去一把扯开了白雪梅,他顾着救底下的孩子,也没管丢人的方向,反正怎么顺手怎么来。
于是,白雪梅摔到了门槛处,她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那处一脸恍惚的陈见山,她朝他伸出了手。
陈见山缓缓挪到她面前,语气森冷:“说!说完了我好送你上路!”
白雪梅有些恍惚,她嘴唇动了动。
陈见山听不清楚,蹲下身弯腰。实在是此刻的白雪梅就跟个破布娃娃一般,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那只是错觉,他刚一靠近,白雪梅纤细的手像是鹰爪子一般抓住了他的后衣领,将他往自己面前狠狠一扯。然后,她的牙齿咬上了他的喉咙,咬住就不松口。
有孕的这段时间,白雪梅想了很多,她也猜到这些人可能在自己生孩子的时候就要自己的命,也想过陈家可能会大发慈悲让她看着孩子长大……反正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时候她就在想,如果陈家敢动手,她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今儿挺顺利……当然了,也是陈家人做贼心虚。毕竟去母留子这种事,尤其这个孩子很可能是陈家唯一血脉的情形下,是绝对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种恶事的。
否则,孩子长大听到了自己亲生母亲的死,定会心生怨怼。
白雪梅的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充斥着许多声音,有人尖叫,有人怒骂,几乎是转眼间就有好几个人围拢过来,然后她眼前一片黑,紧接着周身各处都有疼痛传来,好多人在拉扯她。
等到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白雪梅扯开,她已经没了命。
说实话,看起来有点儿惨,半身都是鲜血,眼睛都是睁着的。
陈见山脖颈上被咬,鲜血一股一股往外冒,根本就止不住。陈母看见已经被压的不中用的孙子,又看了看儿子的伤,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等到陈母再醒过来,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了。一会儿要儿子,一会儿要孙子的,有时候不穿衣裳都往外跑。
她已经疯了。
陈父只觉得心力交瘁,儿子失血过多,大夫来时已经没了命,他甚至不敢把事情闹大……如果传出儿子是被儿媳妇咬死的,外人一定会好奇二人之间为何夹杂着那么深的恩怨,这是能细究的吗?
他已经后悔自己过去多年一心扑在生意上,没有管家里的事。这边正给儿子办丧事呢,就听说严月娇生了孩子,母子平安。
孩子姓了严!
听说严家夫妻一高兴,直接对外扬言,如果女儿再生孩子,不管生几个,那都跟着女婿姓楼。
陈父听完,只要羡慕的份。
他已经不年轻了,但为子嗣计,还是纳了妾。
可惜,不管他找多少女人,那些女人都始终没能有好消息传来。
偌大家业,竟无人继承。
陈父才四十多岁,就已经憔悴得如同六旬的老头儿。他平时太忙,冬日里受了寒气,一病不起。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时,听说严月娇夫妻二人郊外的梅园开张,好多城里头有脸的人物都去捧场。身边的管事还道:“那个梅园,不知道又要赚多少银子,梅园外面的那一条街都摆满了各种吃的用的,挤挤攘攘,特别热闹,这些都是严东家的生意。这银子的速度,就跟拿笤帚往家里扫落叶似的。”
“你……”陈父听出了一些端倪:“你是她的人?”
管事退后一步:“东家说,得谢谢您的栽培之恩。如果不是陈家忘恩负义,也没有她的如今。”
陈父“噗”地吐出了血来。
他从来看不起女人,做梦也没想到被儿子薅回来的女人这样能干,如果早知道……
千金难买早知道!
陈父在那之后,身子就没有好转过,生意被人挤兑的好多铺子都只能关张,他又要治病,到处请名医,这些都要花费银子。到临死时,只剩下了住着的那个宅子。最后被陈家的远支瓜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