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 几乎是撕破了脸。
梁母向来温柔,一时间门脸上挂不住。黑暗中又有人炮仗一般扑过来扶起梁母:“娘,你怎么哭了?”
正是梁小德。
梁小德看向楚云梨:“伯母, 我是很喜欢招儿, 但这不是你侮辱我母亲的理由。我跟招儿之间……”
“少扯了,你们之间能有什么呀?”如果说楚云梨对着梁母还有几分客气的, 冲着梁小德就难以再克制自己的脾气, “她被定亲时, 你在做什么?”
梁小德张了张口:“我那时候登门也帮不上她啊!”
“现在就能帮了吗?”楚云梨呵呵,“已经准备给她定亲了,没有考虑过你。所以,你们母子趁早死心吧。”
说着, 楚云梨丢下手里的烧火棍,抬步就走。
“莫欺少年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楚云梨满心不以为然,好大的脸。
往日里不冒头,一冒头就喊定亲。谁欠他的?
回到家里,姐妹几人已经洗漱完准备睡下。若不是楚云梨还在外头,她们都熄灯了。
“娘, 回来了?锅中还有热水,你赶紧洗了睡吧!”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姐妹几人在搬完了东西后又把屋子里里外外仔细打扫了一番,这会儿都累了。
“招儿,你过来, 我有话问你。”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廖招儿听到母亲这语气,总觉得有事发生,面色不自觉间门便慎重起来。
“娘, 何事?”
“梁家母子找上我,说是要选个良辰节日定亲。”楚云梨打量着她的眉眼,“你觉得呢?”
廖招儿张了张口:“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依我是吧?”见她点点头,楚云梨直言,“如果依我,我不赞同你嫁过去。当然,如果你执意,非觉得梁小德值得托付,我也不拦着你。”
廖招儿有点慌。
她从来没想过婚姻大事这么要紧的事情会由自己来决定:“娘,我……”
“你好好想想,不用这么快给我答复。”楚云梨摆摆手,“回去睡吧,我也累了。”
廖招儿心里长满了野草,哪里还睡得着?
一夜无梦。
楚云梨早上起来,盼儿已经在做早饭,熬了一锅粥,还切了昨天的酱牛肉。
“这么早?”楚云梨拿盆洗脸,“现在家里就咱们几个,你们想睡就睡,不用起早。”
姐妹几人面面相觑。
她们多年来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不是母亲不让她们睡,但凡被祖母发现就会被骂,即便是冬日也一样。
恰在此时,有敲门声传来。
楚云梨过去开,门口站着溪平。
昨天楚云梨说帮忙搬东西会给十两银子的酬劳,后来她掏出了银子却已经找不到人。
看见溪平出现,她转身就想去拿银子,却见溪平递了个麻袋过来。
“伯母,今天早上我路过粮铺,看见有粳米卖,我就抢了一些,你们家需要么?”
粳米是比白米更好的米,雪白雪白的,熬粥后会带着一股清香,平时想买都不好买。楚云梨满脸意外,伸手接过,打开看了看,发现确实是上等粳米,顿时就乐了:“刚好家里的米没了,你这儿送得挺合适,多少银子买的?”
溪平目光落在屋檐下的廖招儿身上,耳根羞红一片,想说不要钱,又知道两家非亲非故,之前来往也少,贸然说不要,只会把人推得更远:“这些是一两银子……这里很好,抢的人很多,没法谈价钱。”
楚云梨颔首,把米放到厨房,回房取了十一两银子递过去。
溪平只收了两个碎银子,将银锭留下了。
楚云梨看到他通红的耳朵,若有所悟:“这是昨天说好的酬劳,当时没看到你人,收了吧。”
“伯母,你这是骂我呢 ,都说路见不平该拔刀相助,昨天我那就是看不惯廖家欺负人。”溪平乐呵呵,“酬劳就不用了。就这样。”
语罢,急匆匆跑走。
溪平身量修长,长相也不错……还是那话,长得不好看都到不了主子跟前伺候。
听说府里的老太爷很看重他来着,应该是个聪明的人。
楚云梨回头,见廖招儿已经躲进了屋中,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想法。
四朵金花,全部都嫁出去……不太放心呢。
楚云梨翻了一下原身留下来的银子,吃过早饭后,出门找了中人。
她想要买四个连在一起的院子,最好是每个都两进大,如果能离衙门近一点就更好。
要求这么多,根本不好买,中人记下了,说是有消息就过来找她。
楚云梨又去了一趟原先李莲花交绣工的绣楼,将她之前绣好的东西交掉,换得了一十多两银子。
掌柜面对她时,态度挺热络:“这一次有三幅,一幅百寿图,一副百子图,一幅石榴小屏风,你要哪个?如果你你一个月之内交上,三幅全都给你,绣得好了,工钱有四十两。”
楚云梨摇摇头:“最近我家里出了很多事,我这……心情不好,静不下心来,只想拿点废料来试,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呀,掌柜说是不是?”
掌柜连连点头:“那回头你绣的小玩意儿也记得送过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不会亏待了你的。”
李莲花的绣工已经很不错,但比起楚云梨还是差得远。
绣出一幅贡品来,买几个院子都够了。刚好李莲花最近出了事,心境一变,绣出来了精湛的绣品也说得过去。
楚云梨拿着银子上街,又买了不少好吃的东西,这才往回走。隔着老远,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个人,又是梁小德。
简直阴魂不散,听不懂话一样。
梁小德正对着开着开了一条缝的大门说话,乍一看门口没人,那么,廖招儿应该是站在门后的。
楚云梨走近,梁小德瞬间门变了脸色:“伯母,您回来了。”
“我以为昨天晚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楚云梨面色冷淡,“你站在这里,想哄骗我女儿?”
梁小德:“……”
“我是真的心悦招儿,真的想照顾她一生。”
“脸皮可真厚,到底谁照顾谁?”楚云梨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你一个月工钱多少?现在家里攒了多少银子?别的不说,你们成亲之后,你娘和瘫在床上的祖母由誰伺候吃喝拉撒?请人么?还是你自己不上工留在家里伺候?”
梁小德面色乍青乍白:“我是个男人,男女有别,不好伺候她们。”
楚云梨颔首:“那你准备请人?”
梁小德张了张口:“我拿点工钱,请不了人。伯母,不管谁家的儿媳妇进门都要孝敬公婆,我们现在是辛苦一些,但我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会弥补招儿,绝不让她后悔嫁给我。”
楚云梨冷笑一声:“大言不惭,你怎么好意思站在这里的?我辛辛苦苦把闺女养大,费心教她绣花,我自己都还没吃上几顿她做的饭,更没有得她伺候过,你们家却跑来摘桃子,哪里来的脸?滚!”
梁小德不甘心:“除非招儿一辈子不嫁人,否则肯定是要照顾夫家长辈。”
“她招赘!”楚云梨顺势道:“不入赘的男人,我们不考虑结亲。”
梁小德:“……”
“伯母,你正在气头上,等冷静了咱们再谈。”
楚云梨将门关上,姐妹几人在屋檐底下排排站,满眼都是惊诧。
“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你们姐妹几人的婚事,越想越睡不着,不管把你们交给谁,我都还是不放心。天亮的时候,我终于想通了,日后你们姐妹几人都留在家里招赘婿,那就不用伺候公婆,也不会受委屈了。”
姐妹几人面面相觑。
只有女儿的人家,确实是会招赘婿入门。但都只是招一个,剩下的女儿还是正常嫁娶。几人是做梦也没想到母亲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对视一眼后,几人谁也没出声。可能就如梁小德说的那样,这会儿母亲不够冷静,等她冷静下来,应该就会改主意了。
关于入赘的事,姐妹几人过就忘,一点都没敢往外说。
不过,她们也没地方说,整天都关在院子里。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楚云梨一直有打听廖家那边的动静。
那么多的银子没了,廖家夫妻一直都在暗中寻找,甚至还去偶遇了附近的几个贼,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那里面的东西之前那一部分是见不得光的,如果这些东西被主子发现 ,夫妻俩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个消息,那就是张芸儿离开了廖俊齐,搬入廖俊伟他们如今住的那个院子。
虽然没有请客摆酒,但听说过他们的人都知道,一人这是结为夫妻一起过日子了。
就是……稍微讲究点的人家,不管是几娶几嫁,都该正经办个喜宴。
这不明不白的,不像样子。就村里那些穷苦人家续娶,没银子请所有亲戚友人,都会办上两桌,请亲近的人来吃一顿。
众人背地里都在说张芸儿不知检点。
张芸儿心里也苦。
她和廖俊伟私底下来往已经有好多年,一开始是瞒着所有人的,几年后就被廖家夫妻发现了。当时她跟天塌了似的以为自己要倒大霉,但实则上,夫妻俩根本就没管这件事。
夫妻俩认为这种事情都是女人吃亏,再说有孙子夹在中间门,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对张芸儿做什么。
两人的来往就越来越密切,后来甚至租了院子。
这都像一家三口一样过日子了,眼睛再瞎的人也知道她和廖俊伟之间门不清白。夫妻俩不怎么会见到她,但每次见面都还挺客气。
总之,在张芸儿眼中,廖母怎么都要比家里那个泼妇一样的婆婆要好得多。
但这只是她以为的罢了。
张芸儿搬入廖家的第一天,她还在收拾行李呢,就被婆婆催做晚饭,她叫了吃晚饭,一家子就坐下等着她将饭送到手里。
等她忙完过来,只剩下了一些汤汤水水。
说实话,即便是原先廖俊齐家里,都不会这么对她。她再不检点,廖俊齐也在外头找了女人,再说,她和廖俊伟来往,是母子俩亲口答应的。
随便对付了一顿,张芸儿躺在廖俊伟身边过了一夜,还挺惬意。
往日两人睡在一起,总有些提心吊胆。如今成为了夫妻,再不会有人跑来捉奸。
但是,随着丢银子的时间门越来越久,廖家夫妻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为了找银子,两人还请了好几天假……对外就说是需要时间门搬家。
银子找不到,夫妻俩都怪在了她的头上。
张芸儿受不了这其中的落差,之前和廖俊伟偷偷摸摸的时候,夫妻俩对她都挺客气的,不止一次当着她的面骂李莲花。
这态度说变就变,跟天似的,谁受得了?
这一日早上,张芸儿觉得天天喝那个粗粮粥剌嗓子,凭着廖家夫妻在主子跟前的脸面,根本不需要这么省。于是她自作主张,往里面加了两把细粮。
结果,廖母出来看见后直接掀了桌。
张芸儿吓一跳,心里也特别委屈:“娘,我好不容易做好的饭,掀了浪费了。”
廖母恶狠狠瞪着她:“灾星!我儿子遇上你就没好事。”
张芸儿:“……”
这话从何说起?
“您是长辈,心情不好的时候说几句难听话我能理解,但还是请您不要骂我灾星。还有,我站在这里,不欠任何人的情分。”
应该是廖家欠了她才对。
廖母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张芸儿都打懵了。
两家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回挨打。往日都是看着李莲花这么狼狈,如今居然轮到她了?
“我是根宝的娘,在孩子面前,好歹给我点面子。”张芸儿险些要气疯了,“你心情不好,但跟我有什么关系?银子丢了,又不是我拿的,我感觉银子就是李莲花偷了!东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见的,若说和她无关,鬼都不信。”
廖母也怀疑那边,但没有证据。之前就想上门去找,结果连门都进不去。事情都过去四五天了,这时候即便是强行闯进门,东西也肯定不在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贱人,莲花也不会跟俊伟撕破脸,如果莲花是廖家的儿媳妇,即便东西在她手里,那也还是在我廖家。现如今她恨我们入骨,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你在这装什么无辜?”
廖母越说越气愤,又甩了一巴掌。
这一下,张芸儿两边各一个五指印,特别对称。
“我……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俊伟他不和来往,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啊。”
话是这么说,但这天底下所有的长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孩子会主动做错事,若做错了,那一定是被旁人引诱的。
“如果不是你这个贱人勾引他,他又怎么会对你一个半老徐娘念念不忘?”廖母满眼鄙视,“就你这张丑脸,乍一看比我小不了几岁。也就是你手段高超,拿捏住了俊伟,所以才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俊伟早晚会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到时……呵呵!”
廖俊伟此时在茅房里,本来他腿都蹲麻了,早就该出来的。可刚刚起身就听到院子里的婆娘起了争执,这时候出去,那就只有受夹板气的份,于是,他重新蹲了回去,确定外面已经没有在吵,这才提裤子出门。
张芸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未语泪先流:“俊伟,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婚姻大事讲究个两厢情愿,如果你们家实在不喜欢我,我现在就走。”
廖俊伟张口就来:“哎呀,我娘就是那个脾气。”
张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