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蒋家私底下敢不敢杀人害命, 面上肯定是不能的。
一个个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拿楚云梨无法。
高云宝在这个家里住了六七年,最知道这一家子的脾性, 晕过去的她恍惚间门听到吵闹声,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此时脑子昏昏沉沉的,她还是抬起手去扯妹妹的衣衫。
“走!”
不要跟这些烂人纠缠, 会吃亏的。
楚云梨也不打算多留, 毕竟高云宝这伤很重,必须要立刻看大夫。
“记得送和离书来,你要敢给休书, 我就把你们家的丑事全部都说出去。”
语罢,也不管蒋家父子是个什么神情, 催促下人抬着高云宝离开。
高云宝的伤不是一般重, 离开了蒋府后, 她又昏迷不醒,直到送到医馆大夫施针,才勉强留住一条小命。还是楚云梨路上时悄悄帮她摁住止血的穴位, 不然, 多半会一命呜呼。
大夫配了药,楚云梨又找了特别软的马车,这才把人往高家挪。
高云宝这期间门醒过来两次,发现自己躺在未嫁时的闺房里,并且得知父亲也不在家里后, 她才放松地晕了过去。
高老爷出门好多天了,之前偶尔让人送消息回来,最近几天连封信都没有。楚云梨正想着请一位大夫放在家里专门给高云宝换药, 就听说高老爷的车架回了府。
凭着他对女儿的冷淡,这一次的事情可能比较麻烦。aosu.org 流星小说网
楚云梨立刻迎了出去。
这些日子里,府里只有楚云梨一个主子,底下的人都很尊重她,却不代表那些人真的将她视为了主子。
他们的主子,归根结底只有高老爷一人!
因此,楚云梨赶到正院时,高老爷已经听说大女儿被打得半死后让小女儿接回来了的事。并且,因为楚云梨带去蒋府的下人多,高老爷还知道了小女儿跟蒋府吵闹的内容。
看见小女儿,高老爷满脸不悦:“女子要修口德,你跑去跟两个大男人吵,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能干?也就是你婆婆是亲姑母,不然,只凭着的这一件事,你就会被让休出门!”
楚云梨低下头:“他们太气人了,把姐姐往死里打,我一时没忍住,就说了些不好听的。不过,关于姐姐勾引继子这件事,完全是他们上下嘴皮子一碰故意污蔑!”
高老爷沉默。
“这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他们俩已经私底下来往几年了,说起来是你姐姐的不对……”
“才不是!”楚云梨愤然道:“分明是蒋玉那个畜生觊觎继母,姐姐是被迫!”
高老爷皱了皱眉:“你还问他们拿和离书……你知不知道,每年我们靠着蒋家要赚多少银子?”
“银子是好东西,谁都想要,但是,不义之财不能取!”楚云梨声音朗朗,义正言辞地指责,“父亲,让女儿在他们父子之间门周旋赚到的银子,你就不嫌脏么?”
高老爷顿时恼羞成怒,一巴掌拍桌上:“胡闹!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他吼完了一句,还不解气,扬声吩咐,“来人,把三姑娘送回孙府去!让姑奶奶好好管管儿媳妇!”
楚云梨一步逼近:“爹!姑母都答应让我在家住一段时间门,你却要赶我走……”
看着越来越近的女儿,高老爷烦躁不已,催促道:“人呢,都死了吗?今天你想回也得回,不想回,也得回!”
最后一句,是对着楚云梨说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不回。”楚云梨忽然抓起边上的细颈长瓶,朝着桌上一敲,瓶子碎成了几片,她利索地捡起其中一枚狭长的,狠狠抵在了高老爷的脖子上。
最坚利的地方,刚好就是高老爷的喉管。
所有人都惊呆了,下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门不知道该不该冲上去护主。
高老爷做梦,也没想到小女儿居然这么大的胆子,反应过来后,顿时勃然大怒:“你这是想做什么?老子是你爹 ,你要弑父?”
“爹?”楚云梨嘴里嚼着这个字,唇边都是嘲弄的笑。不是所有男人都配给孩子做爹的,比如高老爷,三个女儿的日子一个比一个艰难。他又不是不知道,不帮忙拉拔女儿就算了,眼瞅着女儿自己都从那个大坑里爬出来,他还要给人一脚踹回去。
“不要动 !”楚云梨语气森然,“我胆子小,要是被吓着了,这手一滑……父亲就只能随母亲去地下了。其实女儿就一个要求,烦请父亲收下蒋家的和离书!”
高老爷感觉到放在自己脖子上的碎片特别稳,这感觉真的很不好,他垂下眼眸:“有话好好说,你这还怀着孩子呢,我答应就是了。”
楚云梨松开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高老爷重新坐好,才发觉自己的内衫已经湿透。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方才真的被女儿给吓着了,此时心里满是后怕之意:“宝,有话好好说嘛。动什么手?我也是为了你姐姐好,她在父子之间门纠缠不清,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敢娶她?蒋府那么富裕,她早晚都能熬出头……”
他不是没想过把这臭丫头丢出去,可又怕动手的时候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孙家的大孙子,千万不能出事。
真要是大吵一架,还会影响自家和孙家之间门的关系,吼不得,动不得,那只能哄着了
楚云梨呵呵。
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许多的姑娘在嫁到婆家之后,都想着自己早晚有一天能熬出头,先忍一忍!
但是高云宝那个夫家……真的出不了头!
蒋老爷死了,蒋玉当家,到时高云宝的日子会更惨。她入门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蒋玉的妻子管理后宅,等老头没了,她还得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关键是她和蒋玉不清不楚,蒋玉的妻子又不是菩萨,心中不可能没有想法!
即便她还能继续苦熬,除非蒋玉夫妻俩即刻暴毙,否则等到蒋玉老死,他儿子都早已可以当家做主,到时又是蒋玉的儿媳妇做祖母。
总之,不管高元宝怎么等,都等不到自己当家的那天。
高老爷不愿意放弃蒋家这棵大树,当初费了不少功夫才谈拢的。
“要不然,和离书的事情先放一放,让你姐姐冷静几天……”
楚云梨打断他:“如今不是我们想离,而是蒋家厌烦了姐姐,他们要休妻!”
高老爷:“……”也是哈!
楚云梨把话说得更加直白:“如果我今天没有出面把姐姐接回来,明天就该登门吊唁了!这门姻亲,无论如何都延续不了。”
高老爷张口就责备:“你姐姐也是,自己放聪明一点,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楚云梨又有点儿手痒。
好在这时,外面有了动静。
关于有人给高家姑娘送和离书这件事,落在下人眼中,那是了不得的大事。院子内外,众人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模样。
送和离书进来的管事跪在地上,将东西双手奉上。
高老爷手指颤抖,将东西接了过来,然后,他狠狠一巴掌将那张纸拍在了桌上。
“欺人太甚!”
蒋家如此作为,实在看不起高家。
女儿嫁进去成为蒋家父子的禁脔,高老爷心里就很不高兴,因为蒋家事前没有说明接进来的继夫人要伺候蒋玉。
他知道的时候,是女儿回门。
那时女儿已经是蒋玉的人了,他再生气,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若把女儿接回来,那更亏!
刚好蒋家那边有意给他好处,他想着不拿白不拿。便一直拖到了今日,他认为,女儿好歹是蒋府八台大轿明媒正娶的继夫人,蒋家该给她该有的体面。
结果,这种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是逼女儿去死,且完全没把高家放在眼里!
“生气没有用,谁让你当初给大姐说了这样一门亲?”楚云梨凉凉道。
高老爷听到女儿的话,很不高兴:“我事前也不知道……”
楚云梨呵呵:“反正在你眼里,儿女都是你往上爬的绳索!”
即便高老爷真是这么做的,他也不想有人指着他大鼻子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当即气得面色铁青:“原先我又不知道蒋家……”
“你只管往殷实的小户人家寻女婿,即便是女婿人品不行,谁又敢慢待了姐姐?”楚云梨质问,“你一心想要寻好处,根本不管几个女儿的死活……”
高老爷勃然大怒,一抬手将茶壶茶杯都扫到了地上。
“高连宝!闭嘴!”
楚云梨别开脸,满眼不以为然。
高老爷犹自怒不可遏:“别以为你帮家里做了点生意就了不得,你是我女儿,对我要尊重。否则,你有再大的本事,一个不孝不悌之人,谁会和你深交?”
他心里烦躁的很,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想把这个丫头狠狠教训一顿。
楚云梨嗤笑一声。
高老爷气得青筋暴起,却拿女儿无法。
父女俩不欢而散。
稍晚一些的时候,高老爷派人给孙家那边送了信,让他们来把人接走。
关于女儿忤逆之事,他一个字都没提。人心隔肚皮,他不知道妹妹对女儿到底有多少疼爱,若是知道女儿这样对待亲生父亲,怕是要心生隔阂。万一孙家效仿蒋家,也送一封休书……高老爷都不敢想。
等到三女儿走了,他收拾大女儿,也没人拦着了。
这姻亲之间门的来往,得把握好其中的度,即便孙夫人比娘家富裕,在娘家已经开口让她接儿媳的情形下,也不好让儿媳继续赖着。
于是,孙夫人准备了马车,亲自登门。
人都到了府内,楚云梨才收到消息。她赶到主院时,兄妹二人正相谈甚欢。
“宝,收拾一下,随我回家去吧!”
不容拒绝的语气。
楚云梨叹息:“小柔处处针对我,这两天我小肚子痛,万一生气后保不住孩子……”
孙夫人的脸色都变了:“呸呸呸,不许说这种话。”
“我要在娘家住,不想回去。”楚云梨语气不容商量。
孙夫人怕把儿媳气着,转头去安抚兄长。
高老爷满脸烦躁,孙夫人怀疑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儿媳做了些不合适的事。于是,她把儿媳打发走,又将下人撵走,问:“大哥,宝儿住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了?”
确实挺麻烦的。
但是高老爷不敢实话实说,万一女儿被孙家休了怎么办?
“云宝被休了,我这近一个月不在家里,到处都有事,我怕忙不过来。”
孙夫人一听就是托词,家里再忙,儿媳又不要兄长亲自照顾,说到底,兄长这就是单纯的不让儿媳妇住在这里。
她也想把儿媳带回家,奈何儿媳自己不愿意。于是,她主动退了一步,表示孙府那边的料子可以多让一百匹给高家。
高老爷心里憋屈得很,只得答应下来。
孙府主动让了好处,再不答应,妹妹该要和他疏远了。
孙夫人离开前,到了楚云梨的院子,看到院子里的下人处处妥帖,也终于放下心来。
“宝,要真不想回家,你就在这儿住。阿雪那边,我帮你盯着,绝对不让她冒头。”
楚云梨好奇:“那她肚子里有孩子了吗?”
孙夫人沉默,又是几日过去,阿雪的月事还是没有来,即便还没请大夫把脉,有孕之事已经稳了八成。
“我不会让她的孩子出生,成河要生,也要生得下来再说。”
言下之意,她会对那个孩子下手。
楚云梨摆摆手:“姑母,表哥多个孩子是好事。”
她这话真心实意,孙夫人听着,心里却有些不安。
任何一位当家主母都不会愿意在自己临产时,让妾室和自己一起生孩子……还没瓜熟蒂落,谁也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能否平安生下。一个弄不好,就会有庶长子存在。
儿媳不傻,却偏偏答应让阿雪生孩子。孙夫人心里突突的,忍不住问:“宝儿,你是不是被气狠了?”
楚云梨打了个呵欠:“我有点儿困,反正,那孩子你们想生就生,我没有任何想法。”
走出高家,孙夫人面色一片沉重。她已经发现,儿子在女色上很是优柔寡断,竟然被一个阿雪给拿捏住了。
想起儿媳妇提及阿雪和孩子那冷淡的眉眼,孙夫人怎么看,都觉得儿媳是心如死灰。本来要回府的她忽然就有了个主意,让马车掉头,朝着城内有名的花楼而去。
孙夫人买下了一位名叫彩玉的姑娘,看着柔柔弱弱,五官精致,小模样我见犹怜。她带着这个姑娘进府时,刚好遇上了自家老爷。
彩玉福身,动作优美中带着点魅惑,孙老爷多瞅了一眼。
孙夫人见状,心头咯噔一声,她怕老爷看上了这个女人,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听完了前因后果,孙老爷正色道:“夫人有心了。”
这女人是专门为儿子准备的,彩玉直接住进了阿雪所在的偏院。
孙成河从外头回来,进门看到一个柔弱女子,顿时满脸惊讶:“你是谁?”
彩玉跪下磕头:“奴婢是夫人救回来的,若不是夫人,奴婢今儿就要被……被一个生了毒疮的老头给……给……求公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她泪水涟涟,孙成河都不好意思逼问。
阿雪扶着肚子,解释:“听说夫人去花楼里把她带来的。”
孙成河哑然。
那边彩玉还在哭:“公子如果不收留奴婢,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条,求公子怜惜……”
她哭得实在可怜,孙成河无奈道:“留下吧。只是,你住在这里不合适,住去对面的院子吧。”
彩玉满脸惊喜,起身时握住孙成河的手,情绪激动不已。
孙成河本来想甩开的,看到她眼中的惶恐不安,到底是下不去手。
孙成河身边多了一个彩玉的消息,楚云梨转瞬就听说了。
得知人是孙夫人带回去的,那小模样比阿雪还要会装可怜,并且比阿雪貌美,楚云梨就猜到了孙夫人的意思。
果然,稍晚一些的时候,孙府的管事到了,特意解释此事。
孙夫人承诺彩玉,她就是想教儿子一个乖,让儿子知道这世上可怜的女人不全都是善良的,只要彩玉能够做到,她就许彩玉自由!
花楼长大的姑娘,从小到大要学习琴棋书画。养一个貌美的姑娘长大要花费不少银子,想要赎身,价钱很贵,凭姑娘自己,至少也要在五六年之后才能脱身,这还是运气好的,运气差点,兴许一辈子都不能离开那个泥潭。彩玉以清白之身脱离花楼,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自然会倾力而为。
楚云梨不想管孙夫人如何教儿子,因为还有更急的事,她在熬给高云宝的伤药之中,发现了活血的药物。
高云宝有外伤,伤口还没结痂,偶尔还要渗血,这时候吃活血的药,会让她流血不止。好不容易保下来的这条小命很可能就此一命呜呼。
太毒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
楚云梨也看得出来,高老爷很不喜欢她,之所以对付她,完全是看在她孙家少夫人的身份。
当日傍晚,高老爷在晚饭后,忽觉天旋地转,他身子哪怕不动弹,也觉得面前的房子在晃悠,严重到地都晃到了天上去,他根本不敢睁眼。
他扶着椅子,稳了半晌,再睁开眼睛时,发觉没有丝毫好转,眼前还是阵阵发黑。他猜到自己可能是生病了,立刻让随从把自己扶到床上,再请了大夫来。
大夫赶过来,听了他的描述后,认为是耳石症。于是帮他复位……没有用!
无论大夫如何施为,他没有任何好转。大夫无奈,说有些人躺躺自己也会好。
于是,高老爷便只能等,即便是躺在床上,他睁开眼睛照样是天旋地转,感觉自己的床铺都在摇。
楚云梨是第二天一早过去探望的。
“父亲,好点了吗?”
高老爷听到女儿的声音,睁开眼睛只看了一眼,又赶紧闭上。
“没好!”
楚云梨点点头:“那女儿一会儿再去给你请大夫,看父亲这中气十足的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
高老爷:“……”
这毛病大了去了。
他没有外伤,看着是不严重。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得了这病之后到底有多难受,一整个晚上所有的地方都在晃,他感觉自己的床铺在下沉,仿佛要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根本就睡不着,他是生熬了一宿。
不知道喝了安神药,睡着之后还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到了此刻,高老爷从来就没想过自己可能会治不好,最多就是有点麻烦。
稍晚一些的时候,府里来了四五个大夫。都觉得高老爷是耳石症,至于缘何这么久了还没好,众人也觉得奇怪得很。
但耳朵里生病,就跟脑子生病一样,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敢往头上扎针的大夫都没几个。
高老爷听着他们讨论,越听心里越凉。
因为好几位大夫都在说,他这个病是突然得的,没法治,但可能突然就会好转。
这个突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送走了大夫,有客商派人送帖子,要谈生意。
高老爷站都站不起来,哪里还能见客?刚想要随从回复,让客人改日,就听见女儿的声音。
“我会在茶楼雅间门中等赵老爷。”
高老爷:“……”
他拒绝不了。
过去一个月里,他没有回来,但却派人盯着铺子里的动静,女儿的手段比他以为的要好得多,简直给了他很大的惊喜。如果这是个男娃,绝对比高传家要好!
“你怀有身孕,别太劳累了。”
楚云梨冷漠的安慰:“父亲放心,我心里有数。”
高老爷睁眼就是天旋地转,所以他是闭着眼睛的,看不见女儿脸上的沉冷。
他想着,就让女儿盯着生意,等他好转了之后再接手也是一样的。
不管是孙家还是高老爷,都从来没有想过高连宝想要和离归家。
高老爷生病的消息被压了下来。
刚刚断了和蒋家的姻亲,高家算是多事之秋。高老爷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这点病症而影响了生意。
这也方便了楚云梨,于是,许多人都知道高老爷把大儿子赶走了之后,将小女儿带在身边教导,似乎有意让小女儿管家里的铺子。
高传家得知这个消息,坐不住了。
之前是父亲不在,所以让高连宝管生意,如今人都回来了,却不露面,还让高连宝看着……这算什么道理?
孙妙柔一觉睡醒,听说府里又多了一个女人,她还特意去看了看,发现那女子弱柳扶风,跟阿雪一模一样,也得到了哥哥的怜惜,心下顿时一乐。
等到高连宝回来,肯定要生气!
要是把那孩子气掉了就好了!
孙妙柔从小到大一直认为爹娘很疼自己,就在昨天,她让自己已经四岁的儿子去找父亲……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可以开蒙,她本意是想着,让父亲亲自帮孩子开蒙,然后孩子在书房里每天写上几个大字。
开蒙不是小事,带孩子写第一个字的人,必须要是有所作为的能人!
孙妙柔能够接触到的最厉害的人就是自己亲爹。
她以为这就是一句话的事,没想到当场就被父亲训斥。
开蒙可以,但带在身边习字绝对不行。孙妙柔就不明白为何不行。
她在双亲面前从来都不爱掩饰自己,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孙老爷说,他很忙,没空带孩子。
孙妙柔无言以对。
她认为,如果这孩子是大哥的儿子,父亲一定会抽出时间门亲自教导。
果然,双亲再怎么疼她,她和大哥还是不一样。
在离开乔家之前,孙妙柔从来就不觉得银子这东西值得重视,因她从小到大想买的东西,只需要一句话。
在母亲把她的嫁妆接走之后,她清晰的认识到了银子的重要,也因为此,她认为一双儿女留在乔家,得到的东西不会多。
就乔家那点破烂,还得一群孩子分。而娘家父亲手指缝里露出来的东西,都不止那点。
比如她的嫁妆,平分给两个孩子,都已经比两孩子在乔家分家后得到的东西要多多了。
她一生气,回来后早早就睡了。昨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如果大哥没有孩子,那这个家就是她儿子的。早在三年前她生下女儿时,乔夫人就玩笑一般说,孙家没孩子,让她多生一个过几回娘家。
当时孙妙柔不以为然,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要报给别人?
可现在,她想法已经不同。这孩子要是跟着大哥,得到的好处比做乔家孩子要多,还不是多一点半点。
孙妙柔清醒过来后,靠在床头沉默了许久。
想要办成这件事情不容易,但要说有多难,也不难。
一大早,阿雪用过早膳,喝了安胎药后就去主院请安……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只能在主院门口磕个头,偶尔能进门,也是被训斥。
今日阿雪刚刚在门口跪下,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疼痛,她面色瞬间门变成了惨白,捂着肚子瘫倒在地,连声喊着丫鬟请大夫。
丫鬟吓坏了。
事情就发生在主院门口,彼时孙夫人刚刚起身,听到外面动静不对,她亲自出门查看,看见满脸痛苦的阿雪,顿时皱起了眉。
此时阿雪的身下已经蔓延开了一大片暗红色,血迹越流越多,没有要止住的趋势。
这多半是……小产了。
孙夫人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复杂得很,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孙子,不舍得对他下手。但她又很明白,这孩子生下来会成为乱家之源,也会影响儿子儿媳的感情。
没了也好!
大夫很快赶到,确定阿雪是落了胎,已经没有保全孩子的可能。
阿雪哭得很伤心,扑在赶过来的孙成河怀中浑身发抖:“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了……他怎么会出事?我走路都很小心,不会磕着碰着,怎么会这样?”
孙成河猜测是有人对阿雪下了落胎药,这个人很可能是母亲,他脸色不太好,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深查下去,毕竟能在这个府里对阿雪动手的没有外人。但是,阿雪这样难过……幕后之人未免有些太过分。
他抬起头,看向大夫:“孩子好好的,怎么会出事?”
大夫哑然,看了一眼孙夫人。
孙夫人坦坦荡荡,她知道儿子怀疑自己了,但又不是她做的事,她丝毫不慌,且还希望事情真相水落石出,省得母子之间门因此生了龃龉。
“看我做什么?”
在孙夫人看来,这孩子应该是阿雪自己没有护好。或者是阿雪身子太弱保不住。
大夫迟疑了下:“公子,这位姑娘是吃了一些寒凉之物,孩子日子很浅,所以就……”
孙成河恼怒不已:“落胎药就是落胎药,还寒凉之物,吃几块冷东西,怎么可能落胎?”
大夫一礼,飞快退下。
孙夫人满脸惊讶。
真有人对阿雪动手?
惊讶过后,她神情变得严肃,阿雪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落了胎,而她却不知道凶手是谁,这很不妙!
孙妙柔早已经赶了过来,听到这话,呵呵笑道:“嫂嫂人不在府内,手却伸得长!要么说她是个聪明人呢,瞧瞧,阿雪出了事,她远在高家,谁都不会怀疑她。”
婆媳五年,孙夫人认为自己不会看走眼,儿媳不是那种人。她立即呵斥:“有你什么事?你嫂嫂不会做这种事。”
这话既是告诉女儿,也是告诉儿子。
孙成河看着哭到昏厥过去的阿雪,怒极反笑:“如果不是她,那么母亲告诉我,凶手到底是谁?在咱们府里,还有谁看阿雪不顺眼?”
除了高连宝,还有孙夫人针对阿雪。
孙夫人被儿子这话气了个倒仰,这就差明摆着说凶手是她们婆媳之中的一人。
“我没有针对阿雪,宝儿也没有,上一次我登门,宝儿还说让我留下阿雪肚子里的孩子。”
孙妙柔振振有词:“这叫以退为进!你听了这话,是不是一点都没怀疑她?”
孙夫人忽然发现,女儿真的特别聒噪,她忍无可忍,回头怒斥:“你给我闭嘴!”
孙妙柔耸耸肩,往后退了两步。
“大哥,嫂嫂一直都是个心思特别深的人,你看,她们姐妹三人只有她嫁得最好……”
孙成河近来也有发现他和高连宝没有定亲时,高连宝对他那些若有若无的讨好。他让人将阿雪送回院子,吩咐人准备马车,只奔高家。
彼时,楚云梨刚刚从高老爷的屋子里出来。
高老爷这一病,不太可能痊愈了。
她准备大刀阔斧干一场,心里正想着接下来的应对,就听说孙成河到了。
这时候阿雪落胎的消息还没传来,楚云梨有点烦他,不用问也知道是来劝她回去的。
“就说我忙着,不方便见客。”
孙成河被挡在门外,怒气又添一层:“让那个毒妇出来,有本事做,倒是别躲着啊!”
这番叫嚣传入楚云梨耳中,她觉得奇怪,又听说孙成河正在气头上。刚好她懒得应付孙府那边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接她回府,干脆放下手里账本。
“把人请进来吧。”
孙成河进门时,脸色阴沉沉的,瞪着楚云梨质问:“阿雪已经那么可怜了,她从来就没想过与你相争,一直求的都是一个容身之处。你为何还要针对她?高连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之人,从未想过你对肚子里的孩子都下得了手。你何时变得这么狠毒?”
他越说越怒,吼道:“还是你本身就是这么恶毒的人,以前在我面前的那些善良都是装的?”
楚云梨只听这几句,就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阿雪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了,孙成河咬定是她干的。
“然后呢?”
孙成河看着她平静的眉眼,心头窝火得很:“阿雪没了孩子,兴许以后再也不能生,你心里就没有丝毫歉疚吗?”
楚云梨摇头:“没有!”
阿雪做通房丫鬟是其自己的选择,孩子没了也不是她动的手。她怎么可能歉疚?
孙成河气得跳脚:“你险些害人一尸两命,居然毫不悔改。我……我……我要休了你。”
楚云梨沉默:“看在我们是表兄妹的份上,换成和离吧!”
此时孙成河满心都是自己被蒙骗了的愤怒,冲动之下,冷笑道:“我成全你。别以为有娘在,我就会原谅你。这一次,无论娘怎么说,都不能掩盖你是个恶毒女人的事实,我绝不会再原谅你!”
楚云梨伸手一引。
孙成河看到她的动作,那边笔墨纸砚已经摆好,本来是给楚云梨算账用的,墨都是磨好了的。他大踏步过去,提笔就要写。
“不要写我恶毒,我不认。”楚云梨提醒,“就写咱们合不来。”
孙成河瞪着她:“你不恶毒谁恶毒?”
“说话要讲证据。”楚云梨心平气和,“咱们不是夫妻,也还是亲戚,以后还要见面的。”
孙成河冷笑:“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改主意,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妻子。谁来求情都没用。”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写完,怒气冲冲在自己的名字上摁上印泥,然后转身就走。
楚云梨拿着那张和离书,看着他背影:“同样的话还给你,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夫君,谁来求情都没有用。”
孙成河觉得这话多余,嗤笑一声,不屑道:“我会求你?像你这种恶毒女人,哪怕这天底下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娶!日后,好自为之!”
夫妻俩在屋子里的争吵声几乎掀破屋顶,外面的下人都听见了。立刻有人悄悄跑去了高老爷的院子。
楚云梨出门,让人拿着和离书去取婚书回来,恰巧看到那个下人鬼鬼祟祟离去的背影,她没有出声阻止。
高老爷自身难保,知道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