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从来不来往, 弄得比陌生人都不如,苗惠儿日子好过了, 郝喜就往上凑,那他成什么人了?
人活一张脸,他才二十出头,往后还要活好几十年,可不想现在就把脸丢尽了。
郝父听出来了儿子话里的怨气,怒道:“你是怪我以前拦着你?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郝喜一个字都不信。
他以前或许还会听父亲的辩解, 长大后的他已经明白,父亲就是单纯不喜欢姐姐,不想让他们姐弟来往,也是怕被人笑话娶了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
郝父家贫, 娶不到清白姑娘,这才娶了城里来的妾室。
“你快去嘛。”春珠催促。
郝喜根本不理她。
屋檐下还坐着一个女人, 脸上有一块特别大的胎记,黑乎乎的一片直接盖住了右边的眼睛和半边鼻梁, 但她此时特别肆意,抓着一大把瓜子磕着,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偶尔还喝一口水。眼看春珠催促无果, 女人出声:“小喜,你不为自己想,总要为你自己以后的孩子着想啊。你日子好过了,以后有了孩子, 孩子也不会跟着你吃苦,还有,你妹妹今年七岁, 过几天就要议亲,你爹年纪大了,我又没本事。巧儿能有多少嫁妆,全指望你这个做哥哥的,这出嫁的姑娘嫁妆少了,可是会被夫家欺负的。你就忍心让你妹妹被人使唤?”
郝喜心头沉甸甸的。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反正我不去。我这条命是爹给的,爹要是实在生气,直接把我打死好了。”
郝父直运气。
这都是什么屁话?
他年纪不轻,只得这一个儿子。还指望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呢,怎么可能把人往死里打?
“混账东西,老子没有你这种废物。滚出去!”
没有人愿意跪着,郝喜胸口痛得厉害,一家人都认为他该去找苗惠儿培养感情……因为他不去,一家人都在气头上,他不认为他们会帮自己请大夫。
都被打到吐血了,不说受伤的地方,就是肚子里都痛得厉害,郝喜不敢继续拖着,他准备去城里找个大夫看看。
出门之后,他往村头走要路过村中间,但是有好几条路,完全可以不用从苗惠儿的院子路过。郝喜鬼使神差地往那边去了。
到了院子外,看见陈秋满那个不要脸的跪在地上打瞌睡,郝喜心头一气,喷出了一口血来。
早在郝喜过来的时候就有人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太白了点,走路也有气无力的模样。却没想到人还没到跟前,血雾已经喷到。众人先是吓一跳,随即纷纷上前。
“小喜,你这是怎么了?”
楚云梨正在裁布,听到外头的动静后,立刻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软软倒在地上的郝喜。
陈秋满回头就对上郝喜愤怒的目光,他吓一跳。急忙解释:“我没有碰他,他自己倒的。”
他主要是想和刚刚出来的苗惠儿解释,奈何人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
楚云梨奔过去把人扶起,她一个人力气不太够,主要是这人已经昏迷不醒,也不能猛拖,怕伤上加伤。
“大叔,麻烦你帮我抬一下小喜。”
赵大娘奔了过来:“这……这要不要请大夫?”
楚云梨点点头:“麻烦赵大叔跑一趟城里,帮我接一个高明的大夫过来,车资稍后就付。”
赵大娘想赚钱才过来干活,但也不是那见死不救之人,别说还要给车资,就是不给,今天这趟她也愿意让男人跑。
郝喜躺在了楚云梨买的另一张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粗重。楚云梨悄悄摸了一下脉,发现他是内脏受伤有出血。
好在这人从门口路过,如果没有过来,再耽搁一会儿,神仙也救不回来。
楚云梨转头就让赵大娘去烧水,又让赵大娘的儿媳妇去取料子,将两人都支走后,她立刻忙活着施针止血。
每个人体质不同,好在郝喜不是麻烦的那种,很快就止住了血,面色好转了几分。这也是楚云梨亲自出手,若是换一个大夫,郝家今天就要办丧事。
大夫在半个时辰之后赶到,看见郝喜的面色,把脉后一脸庆幸:“好在出血不多,不然,这个年轻人怕是要不好了。”
郝喜在这边院子门口晕倒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也有好心人跑去郝家报信。一家子本来就想找机会与苗惠儿交好,这会儿所有人都跑了过来。
他们赶到后,春珠哭了一场,郝父满心后怕。后娘姜氏很不高兴。
“他都不喊痛,这怎么能怪我们?”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是郝父出手把儿子打成这样的。
郝父颇为不自在,说自己是被气着了,所以才下手狠了些。亲爹打儿子,这算是家事,众人不赞同,也只是劝解几句,并不敢责备。
听到大夫这话,围观的人脸上神情都不对了。这得是有多生气,才会把儿子往死里打?
“为什么呀?”
郝父张了张口,他哪里好意思说实话?
“这孩子死倔死倔的,一大早起来就跟我吵。非说是后娘虐待他,这不胡扯吗?他媳妇都是后娘操心的,和亲娘对儿子也差不多了,活脱脱一个白眼狼。我说两句他还跟我顶嘴,所以才下了狠手。”
在场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孩子太倔活该挨打。也有人认为,再怎么生气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还有人觉得郝喜老实,亲爹要打人不知道躲着点。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大夫配好了药。
那边大夫已经在磨磨蹭蹭收拾药箱,这时候懂规矩的人就该上前问药费诊费。郝家人明显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姜氏还瞅了好几眼,愣是装作没看见。
楚云梨本来也没指望他们,主动上前问了药费,还多给了一些,又让赵大叔把大夫送走。
她的这番动作也落入了旁人的眼中……其实挺不符合村里人精打细算的习惯,请大夫来村里,那是给了诊金的,治完病之后就不用送大夫回去,找马车不用车资么?
大夫自己回,自己付车资,主人家就可以省下一点。
众人不觉得苗惠儿傻,只认为她如今富贵了后出手也大方起来。
看来,昨天买了这么多东西并没有把她的银子花完,家里肯定还藏着不少。
姜氏上前道谢:“惠儿,这一次的事情多谢你了,如果不是刚好遇上你,小喜可能真的……”她抹了抹泪,“我进门这些年,真的拿小喜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要是去了,我可能也活不了吧。你这是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回头我们两家还是要多多来往。”
楚云梨颇为无语:“大娘,能别装了吗?你要是真疼儿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亲爹打死。”
“我拦不住啊。”姜氏张口就道。
“你没长嘴吗?拦不住还不知道喊人帮忙?”楚云梨嗤笑一声,“关于后爹后娘,我都遇见过。可能是我运气不好,这没有遇上一个愿意真心待我的。”
郝父不满:“我好歹也把你拉扯大了……”
楚云梨呵呵:“我娘每年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可不少,养我足够了,再说,我也没闲着等你养,从小到大干了不少活儿。”
郝父颇为不自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有些下不来台,努力为自己挽尊:“那我也接纳你了啊!如果不是我,你都不知道会被流落到哪儿去。”
“我娘嫁过来的条件就是要带一个女儿,你倒是不想养我,但你想娶媳妇。如果你不接纳我,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儿子。”楚云梨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不过,你有了儿子也不珍惜,当初倒是别娶啊,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郝父:“……”
“小喜病着,先把他放在你这里养几天。”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妻子,然后又将目光落在儿媳妇身上,“春珠,你留在这里照顾他。”
春珠已经闻到了厨房里传出来的肉香,更看到了满院子的新料子,还有这豪气的大宅子,她巴不得留下,当即答应了下来。
楚云梨出声:“想要把小喜留在这里养伤也行,但除了他之外,谁也别想住进来。”
春珠有些不甘心:“可放他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楚云梨冷笑一声:“你要是知道疼男人,也不会让他落到这种地步。滚吧!等他伤好了,自己会回来的。”
让人滚……真的是很不客气的说法。
春珠脸色很不好:“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也不是想赖在这里,是因为小喜在这里养伤我才留下,你不想让我住可以好好说……”
楚云梨打断她:“信不信我让小喜休了你?”
春珠本来还想继续“讲道理”,听到这话后,已经到了喉咙的话立刻就咽了回去。
以前她敢保证郝喜不会休自己,可若苗惠儿有要求……关键是苗惠儿手头有许多的银子,她要是给了足够的好处,难保郝喜不会生出休妻的想法。
将心比心,如果有人给她几十两银子让她离开郝家,她一定毫不犹豫。
“那就麻烦你了,明天我会送点补身的东西过来。”
语罢 ,春珠再不强留,转身之际还拉了一把便宜婆婆。
因为大夫进来给郝喜看伤,外面围观的不少人都进了院子。陈秋满本来在外头跪着的,可看到众人都进去了,他也忍不住起身跟进了门。
郝喜还昏迷着,这人在睡梦之中恢复会比较快,楚云梨没想把人叫醒,还想着稍后备两副安神药喂给他。
她起身,将众人送出门口,还将门给带上。
一回头,她就看见了陈秋满,当即就捞起了扁担打人。
众人都惊呆了,纷纷散开。
陈秋满拔腿就跑。
楚云梨一路把人撵到院子还不满意,站在门口大骂:“再敢进来,我打断你的腿。”
陈秋满:“……”又丢人了。
苗惠儿也是,这么多年夫妻,她也太绝情了。
另一边,周家人也没闲着。
本来就商量好了的,让陈秋满带着来福出去住,这都过去两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认为,必须要拿出自己绝不退让的态度,否则这事拖啊拖的会黄。
他们也不可能天天住在陈家催促这种事,于是趁热打铁。
“到底哪天搬走,给一个期限!别想着糊弄事!”
周母满脸泼辣,叉着腰一脸严肃。
女人开口,陈父没吭声,看向了妻子。
陈母一把将人拖了过来,低声道:“孩子是老四的,我是想让孩子回到惠儿那边。你也看到了,苗惠儿如今手头的好东西多着,如果能够让他们夫妻和好,不光我们家能得好处,孩子也能过得更好。说来说去,还是老四占的便宜最多。”
周母明白这个道理,但催还是要催的。苗惠儿有那么多的好东西,村里人可都看着呢,陈秋满这边再不抓紧,很快就会有人给苗惠儿说媒。到时,那一大堆的好东西,可就成了别人家的。
不说别人,就是周母自己都心动,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和苗惠儿有这些复杂的恩怨,她都想让娘家侄子求娶。
这娶的不是媳妇,而是一个金娃娃!
“亲家母,不是我说你,你能得这么好的儿媳妇不想着好好与人相处,还把夫妻俩闹得日子都过不下去,你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陈母:“……”
她想法简单啊。
都说媳妇熬成婆,当年她做儿媳妇的时候没少被婆婆欺负,如今自己变成了婆婆,才发现想要教导儿媳妇规矩也没那么容易。娘家在身边的不能教训,比如老四媳妇,怕媳妇跑了也不能教训,比如老大媳妇。
她家老大脑子有点毛病,爱骂人打人,脾气不受控制。这样的情形下,她怕哄骗来的老大媳妇跑了,平时都是能供着就供着,绝不会说一句重话。
老三媳妇就不同了,身世复杂,有娘家等于没娘家。关键是身后还有个有钱的爹,要是不趁着她没有靠山的时候把人压服了,等到人家父女俩和好,自家也得不到好处。
“哎呀,我这个人很通情达理的,跟老三媳妇处不好,那是她有毛病。你说这女人是不是有心眼?嫁进来那么多年了,从来就没说自己手头有银子,一和我儿子分开,立刻就买这买那。合着我儿子只配和她共苦?她有了银子,一脚就把我儿子踢开……哎呀呀,我真的是越想越生气,气得胸口痛。”
周母懒得听她说,强调:“两天之后,让那个孽种搬走。否则,别怪我翻脸。”
周家人扬长而去,陈母心里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当着一脸不高兴的小儿媳妇的面,却一点都不敢表露。
“让来福自己去找苗氏!”
陈老头带着小孙子鬼鬼祟祟过去,将孩子丢在了门口后转身就跑。
赵大娘的儿媳妇没有拿工钱,纯粹是过来帮忙的。她可以留在这里吃饭,但家里还有老有少,于是,她吃了晚饭后赶在天黑之前出门。
一打开门,一个孩子就滚了进来。她顿时吓一跳:“娘!”
赵大娘探出头,看见哇哇大哭的来福,顿时皱眉。
楚云梨却不觉得为难,几步奔出门,一把揪住来福的衣领,直接把人拎到了陈家院子外,把人扔进门:“看好你家的崽子,再出现,我打断他的腿。”
藏在暗处的陈母看到儿媳妇那粗鲁的动作,孩子落在地上还滚了俩滚,受伤到不至于,只是这一滚,浑身都沾满了泥土。
苗惠儿那么爱干净,她真的不敢相信这是儿媳妇干出来的事。
“你打!你打一个试试?”
楚云梨忽然捡起一根柴火,气势汹汹就要打人。
那么小点的孩子哪里经得起?
陈母看见她动作,顿时吓一跳,立刻飞扑过去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