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气泡幽幽上浮。
梁渠摩挲下巴。
老砗磲陷入沉思。
肥鲶鱼骄傲地仰起鱼头。
龙平江,龙平河二人趁机打量包围自己的水兽,愈发肯定,全是异种!
异种难寻,想驯服更难,眼下一个小河口,同时出现四头,归顺于一人,绝非巧合!
点化!
一定是点化!
错不了!
只有自身位格远超寻常水兽,方有点化之能。
整个大泽拥有如此位格的,唯有龙君!
如今继承真龙遗泽的蛟龙或许能算半个,但归根结底出自龙君。
故两人才会秉持瞎猫碰死耗子的想法,来见一见怪鱼主人。
尤其梁渠本身实力似乎不算太高,那更能证明其位格恐怖!
对上,全对上了。
龙平江与龙平河难掩兴奋,族中一下子派出上百位龙人寻找,两两一组,遍及南岸,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正好碰上!
梁渠屁股底下的老砗磲听得满心嫌弃。
传说中江淮龙君温文尔雅,情趣高雅,赏赐大方,面对者无不如沐春风,哪怕是大顺武圣亦对其礼敬有加。
但它泡池塘那么久不说,昨天亲眼目睹梁渠为一条宝鱼,对老蛤蟆又骗又哄,那骗来的宝鱼现在就养在庭院水缸里呢。
真龙没看出来,毛猴子倒颇为相似。
梁渠拔出伏波,用枪攥敲击老砗磲的外壳,他通过《眼识法》感受到老砗磲心里的不敬。
警告一次。
老砗磲闭壳不言。
两位龙人跪倒在地,视线与坐在老砗磲背上的梁渠持平,神色恭敬。
肥鲶鱼偷偷上游,占据高层,面露倨傲之色。
它!
阿肥!
从龙之臣!
鲶国公!
梁渠摇摇头:“我是人,不是龙。”
啪!
鲶国公美梦破碎。
龙平江不急不忙:“既然转世重来,那是人是龙,一切皆有可能。
且眼下龙宫为蛟龙霸占,大泽四方遍其爪牙,大人转世成人,背靠大顺图谋发展,另辟蹊径,潜龙勿用,实在为一招妙手啊。”
龙平河猛猛点头:“妙,真妙!”
肥鲶鱼恍然。
梁渠继续否认:“我对所谓转世,没有任何印象。”
龙平江抱拳:“长老说过,转世之时,灵肉相融,忘掉一些东西很正常,待日后大人实力高强,自然全能记忆起来。
何况小龙听过一句诗,山本无愁因雪白头,水本无忧因风起皱。
知道的太多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平添心境愁绪,日后破关之际难免诞生心魔,说不得此举是大人转世时故意为之。”
“是极是极,故意为之!”
肥鲶鱼跟着点头。
梁渠指向肥鲶鱼:“但这些异种不是你们说的龙属异种,气息上和你们不同。”
“大人眼下是人,未有龙躯,龙血,点化有所差异十分正常,不足为奇。族中曾有龙人与人族繁育子嗣,气息上同样有所差别。”
“大哥说的太对了。”
什么情况,自有大儒为我辨经?
梁渠本来不想和所谓的龙君转世扯上关系。
他向来不大骗人,顶多隐瞒部分真相。
尤其同一件事上,要欺骗的人数量一多,想完全瞒住非常困难。
再者谎言一旦说出,需要时时刻刻注意,未免日后漏嘴,牵扯精力太多。
心头装着太多事,如何能武道精进?
老蛤蟆那样的蛙是個例,最关键的蛤蟆大王那里门清,说肥鲶鱼是蛙,甚至是蛤蟆大王自己提出来的。
最后老蛤蟆真发现真相,顶多闹腾一阵,无伤大雅。
大不了日后梁渠发达,种它百八十里荷花稍作补偿,没有太多心理压力。
但龙平江与龙平河二人一唱一和,言语之中认准了梁渠是龙君转世。
肥鲶鱼都让唬住了,两根长须“眉飞色舞”,不知道想些什么。
思虑再三。
梁渠仍是摇头。
“我真不是龙君,你们二位认错了人。”
龙平河大急,伸长脖子正要说话,却让旁边的龙平江一把拉住。
龙平江作揖告歉:“大人所言极是,是我们兄弟二人纠缠不清,多有冒昧,告辞!”
龙平河愣住。
龙平江没有解释,用力一扯,拉上龙平河径直离开地下河口。
梁渠目睹二人离去,立于原地,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
半晌。
肥鲶鱼用须子戳戳梁渠,两侧鱼鳍抱于胸前,再指指消失不见的龙人背影。
梁渠猛然惊醒,狠拍大腿。
“我的两筐螃蟹!”
……
“大哥,为何要走?”
水中,龙平河分外不解,明明找到了龙君,龙平江为何要拉他走?
蛟龙没有对龙属异种赶尽杀绝。
当初的老龙君干得不错,有恩大泽,蛟龙不敢做得太过分,只赶出龙宫,未有追杀之举。
龙人本可以投靠妖庭四柱,老乌龟,大蛤蟆,全是不错的去处。
但双方终究不是同一种族,远香近臭。
人族有句古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暂时栖息尚且安定,时间一长,数年,数十年下来,利益必然会有冲突。
如今大部分龙属异种,全生活在南边与北边的中间地带,已经多有不便。
难以想象真住进去会有怎样的情况。
庭柱不说,手下也会闹别扭。
曾经阔过,与其寄人篱下,不如漂泊流浪。
凑合凑合,一直以来倒也能接受,但那是无奈之举,迫不得已的选择。
有山珍海味,谁爱吃糠噎菜窝窝头?
眼下好不容易找到龙君转世,有重铸荣光之希望,怎么能轻言放弃?
龙平江解释道:“恶蛟龙一样在派手下寻找龙君转世,眼下大人潜龙勿用,不愿承认是有顾虑!
族中人多嘴杂,真搞得人尽皆知,难免走漏消息,惹得恶蛟龙前来,那真是塌天大祸,故而眼下还不是出头的日子。”
龙平河恍然。
原来如此!
不愧是龙君,所思所虑,就是比他们这些族人深远。
龙属异种当中没有扛鼎之人,眼下蛟龙碍于曾经的龙君面子,不好赶尽杀绝。
但龙君真的出现,还是一副弱小模样,那完全两码事。
蛟龙绝不介意抛开脸面,扼杀危机于萌芽之中。
龙平河浮于水中,望向茫茫大泽,一时间不知去往何处。
他们找到了龙君,然而龙君不是曾经的龙君。
“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回去告诉长老们吗?”
龙平江陷入沉思:“龙君不愿承认,我觉得我们还是暂且不要告诉任何人,哪怕长老,免得坏了龙君计划,先把这件事烂肚子里,至于龙君那……”
翌日清晨。
池塘边。
梁渠带江獭一家打上一遍猿拳,活动筋骨。
肥鲶鱼忽地腾出水面,吐出一条二尺长的大宝鱼,通体泛涌橙光。
“黄头尊?”
梁渠一眼认出,河泊所《鱼相录》里有画,属于较为顶级的宝鱼,一斤价值上百两白银!
眼前的黄头尊长约二尺,小臂粗细,少说七八斤重,蕴含的水泽精华绝不会少。
没想到大清早起来,肥鲶鱼如此出息能干。
梁渠不吝鼓励。
“阿肥,干得不错!”
不料肥鲶鱼听到梁渠夸奖,摇了摇头,示意宝鱼并非自己捕获。
它晃动长须,勾勒出两道人形,还用鱼鳍拍了拍自己的后脑。
梁渠见到后脑立马明白过来。
“那两个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