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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公费打印

如果让白典说出脑内此刻首先想到的一个词, 答案可能是“世事无常”。

几分钟之前,他还孤身一人蹲在山顶上,担心着自己是不是要被淘汰。结果一转眼, 他就拥有了队友……而且还是两个。

此刻那个名叫星流的哨兵正蹲在悬崖边,一脸严肃地向下张望。白典跟着来到他身旁,还没俯身就被星流一把抓住了小腿。

“小心。”

哨兵提醒:“这里泥很松。”

“谢谢。”

……这就是高级哨兵的觉悟吗?白典有点被他的举动吓到, 但还是礼貌致谢。

“不必。”

等他站稳,星流才把手松开:“保护向导是每个哨兵都应该做到的第一课。”

正说到这里,只见距离他们大约四五米处的悬崖上突然长出了一丛茂盛的树冠。速度之快,简直就像一朵无声的绿色烟花。

“植物系能力,哨兵。”

星流看得清楚明白。

植物系哨兵,参加了这次的考试……白典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张脸,难不成是……

悬崖下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刚才还枝繁叶茂的树冠又迅速枯萎。重新裸露出的崖壁上多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哨兵——似乎是借助植物攀援而上, 又赶在植物凋零之前扒住了石头。

“夏夷光!”aosu.org 流星小说网

来者正是那个与白典在刺云塔有过短暂接触的孤僻哨兵。

白典的直觉得到了印证,一时间却不知应该作何表情。

还是星流主动他:“你们认识?”

“……之前在训练副本里合作过一回。”

白典据实以告:“他,还挺厉害的。”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开始后悔——现在的局面是一个向导两个哨兵,天知道哨兵之间会不会产生龃龉。

星流的反应却很平淡:“是吗?不错。”

这时候崖下的夏夷光也认出了崖顶上的白典。他的表情显然有些惊讶,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几分钟后,两位哨兵一位向导三人齐聚在了山顶。短暂的面面相觑之后, 由白典起头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白典冲着夏夷光笑笑:“缘分。”

夏夷光的反应一如既往冷淡:“山上的烟雾和爆竹声都是你弄出来的?”

“那当然,是不是很厉害?”

“聪明的想法。”

星流倒很坦率直白:“其实最初看见烟雾的时候, 我离这座山非常远。可我觉得,能想出这种点子的人一定不笨、也有行动力。与其在雨林里碰运气, 倒不如赶过来看看。”

夏夷光接着他的话茬叹了口气:“赶过来一看,居然是你。”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白典习惯了夏夷光阴沉的态度, 没往心里去:“反正第一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咱们三个先凑合着过一晚上,等出了下个任务再看看该怎么办。”

“不是明天早晨。”

夏夷光提醒他:“第一次淘汰就是今晚,第二个任务会同时发布。”

“你们看!”

星流伸手指向西边——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消失在了远处的丘陵之下,霞光正在从橙红色迅速变成蓝紫色。

【第一天的任务即将结束,十、九、八……】

虚拟观察室内,所有人的努斯都开始了倒数计时。

“第一关顺利通过,小子还挺不错。”

看着出现在屏幕上的统计数字,卫长庚此刻的心情相当愉悦。要不是观察室里不予许释放精神动物,他简直想把猫儿子放出来撸一撸。

【截止目前,考生人数121人,其中已经完成配对任务的共有91人,30人立即淘汰。】

话音刚落,虚拟观察室里的不少导师发出了轻微的叹息——想也知道是他们关注的考生被淘汰了。

“白典的表现确实不错。”

陶月江拿着一杯饮料回到了座位上:“我刚才和别人随便聊了几句。在不发动个人能力的前提下顺利过关的考生为数不多,你家小白是其中之一,挺拉好感的。”

“那是。”

卫长庚点点头,却也没有盲目乐观:“不过这毕竟是哨兵向导入学考试,不充分展示个人能力也是不行的。所以我担心小白会后继乏力。”

陶月江点点头:“再优秀的生存者,如果没有能力,也不配进入水晶塔。”

正说到这里,两个人的努斯同时跳了出来,开始公布第二个考试任务。

“喔……”

看清楚任务内容,卫长庚嘴角勾勾:“今年的出题人有点意思。”

不只是他们,虚拟观察室里的其他人都发出了意想不到的感叹声。

夕阳无限好,但在孤岛东面的小山顶上,白典三人组却无心欣赏。

被淘汰的30个人化作一道光点从地面起飞,消失在了暮色沉沉的天空里。直到这时白典才意识到原来这座山的附近还有至少四五位考生。

他们也是被烟雾和爆竹声响吸引来的吗?答案已经无从考证,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像他们这样第二天就被淘汰的考生,能够被水晶塔录取的概率恐怕很小很小。

考生数量修正完毕,系统开始播报接下来的重头戏:第二天的考试任务。

【当前的室外温度为30c,从现在开始起直到明天傍晚日落时分,前12小时的气温将每小时降低2c。www.youxs.org。届时还将伴有大风、降水以及降雪。请各位考生做好防寒保暖工作。本次考试允许弃权,弃权考生将即刻离开副本。】

“大降温?”

白典听懂了考试的重点:“这是让我们想尽各种办法取暖御寒,谁冻死谁就输了?”

夏夷光则已经在地上画出了计算公式:“现在是下午六点,气温30c。12小时之后,也就是明天早晨6点,气温就将降低到6c,相当于中纬度地区的初春。而24小时之后,也就是明天下午六点的气温最低能够达到零下12c。岛上这么潮湿,肯定有冰冻还会下大雪。”

“今晚不能睡了,要赶在明早之前建好庇护所和保暖措施。”

星流总结发言并提出问题:“先决定是继续留在山上,还是下山去找个新地方?”

“我才刚上来,不想下去。”

夏夷光首先表态,简单粗暴。

“我也觉得竹林的利用率比较高,况且山上还有其他资源。”

白典从两方面进行分析:“山上的风可能会比地面大;不过山下潮气重,体感温度会更冷。”

“……”

星流认真地寻思片刻:“那就留在山上,先合计一下当务之急是哪些事。”

“衣服、庇护所、食物。”

夏夷光的目光从地面挪到了篝火旁,他看见了那条趴在地上的大鳄鱼。

“……这是你们谁抓的?”

“是我。”

星流轻描淡写:“当时我在河边取水,它想偷袭我。”

夏夷光若有所思:“这条鳄鱼可以提供明天的食物和热量,鳄鱼皮能保暖,但不够我们三个人穿。”

“衣服可以只做一套,谁出门谁穿,而且无论怎么做,都很难抗得过零下六度的低温。”

白典提出自己的建议:“要想保温,庇护所更加关键。如果墙壁足够厚实,我们在屋子里生火,就能保证室内温度适合生存。”

星流总结他们两个人的观点:“那就趁天还没变冷,先把庇护所搞好,再进屋做别的事。”

日落之后,光线很快变得昏暗。三个人打着火把在山顶上走了一圈。

湖依旧是那个湖,树依旧是那几颗树。让白典惊喜的是,夏夷光竟然是小半个植物专家,很多他不认识的植物到了夏夷光这里不仅有了名字,就连如何利用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于是,在夏夷光的指导下,他们确定了几种可以采集用作麻绳的植物,几种饱含淀粉、纤维素或是其他营养物质的果实,甚至还有蘑菇,收获颇丰。

至于星流则带来了另一种惊喜——他告诉白典,岛上很多地方的土层都含有黏土成分,尤其是溪流边上。昨天他就成功烧制出了一个喝热水的小杯子。

白典立刻将他带去了竹林中央的那个小湖泊。三个人沿着湖边走了几步,星流很快就指着竹林与湖岸间的一处断层说这里的土看起来不错。夏夷光则相中了不远处的那片一人多高的芦苇,认为砍下来编成门帘和地垫应该有点用。

听着他们的意见,白典突然跳出来一个点子:“我们就在这里搭个庇护所怎么样?”

“不行。”

夏夷光否定:“一面朝着湖,太开阔了,风吹过来挡不住。”

“这个问题可以通过挡风墙来解决。”

星流说出自己的顾虑:“但是这里地势低,万一下雨,竹林里的水都会沿着山坡流下来。”

“我们可以在坡上挖一条排水沟。”

白典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把庇护所建在竹林里,我们就需要考虑到四个面以及顶棚的散热问题。但如果建在这里,就相当于拥有了半座窑洞,只要考虑做好半间屋子的防风和防水就没有问题。”

说完他用殷切的目光打量两位队友。

“是你把我引到这里来的,你有这个本事,我相信你。”

星流首先表态,又跟着白典一起看向夏夷光。

“……”

夏夷光首先送上六个点:“随便。”

虚拟观察室里,卫长庚有了一丝警觉。

“这个叫夏夷光的小子,前阵子在你们这里当实习生,你认识不认识,什么来历啊?”

陶月江的目光凝滞了那么一秒。

“你听说过哨塔之子吗?”

“当然知道,真把我当老年人了?”

卫长庚撇了撇嘴:“这么说,夏夷光是你们塔内公费打印出来的哨兵。那名义上的监护人是谁?该不会是你吧。”

“是叶鸿风。”

“那个老乌龟不是号称醉生梦死,没事就泡在梦海里的吗?”

“所以夏夷光基本是养在哨塔里的,饿了去食堂,困了随便找个地方睡,一个月也未必会回老叶家一次,说一句天生天养也不为过。”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自诩为新时代五好监护人的卫长庚听不下去了。

“就这样干嘛还要把人家从梦海里带出来?”

“因为哨塔需要。”

陶月江一脸平静地阐述着第三自然哨向联盟的共同认知。

第072章 大降温

孤岛东面的小山上, 白典三人组正在紧张工作。

经过简单的讨论,三人一致决定,将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天早晨六点的这12小时划分为六个阶段。最初的两个小时气温最高, 光线也相对尚可,适合前往较远的地方收集物料。

三个人同时也明确了分工:夏夷光负责各种草木材料的辨识与收集,星流负责各种体力活。至于策应和后勤的工作就全部交给白典这个向导来考虑。

星流砸开湖边的一块大石, 挑挑拣拣选出几片又大又锋利的石片,为大家更新换代了工具。白典用最后一点干草捆扎在竹枝上做了几个火把,三人便开始了分头行动。

天生神力的星流对付起竹子来简直就像在割韭菜。他先用石片在竹子根部划上一刀,接着抬脚一踹——喀喇一声,小碗粗细的竹竿应声而倒,干脆利落。

夏夷光那边的进度也很快,说他是“人形收割机”也毫不为过。岸边的芦苇遇到他也算是倒了大霉,短短几分钟就倒下了一大片, 连带着湖面都开阔了不少。

这两个人制造出的原材料,则全部由白典搬运回庇护所附近——选址在低地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一路下坡,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如此这般,等到他们把该准备的原材料统统准备完毕,七枚月亮也还没有爬上中天。

“还不到两个小时。”

自称会通过月亮位置判断时间的夏夷光给出了好消息。

将最后一捆芦苇拖回到庇护所附近,白典停下来喘气。他清楚地感觉到气温正在缓慢走低, 那种蒸桑拿的闷热消失了,从湖面吹来的小风习习, 让人心旷神怡。

工作进度提前进入第二阶段: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需要为庇护所的搭建打好基础。

白典首先阐明设想:“我们需要先挖两样东西:一条U形排水渠、一个能够容下三个人的大壁龛。”

“工具不行。”

夏夷光把手上的石片一丢:“靠这个挖不了。”

“知道, 都准备好了。”

白典变魔术般地掏出了三把竹铲——简单说就是将竹竿的第一节劈开,将前端在石头上打磨得尖锐光滑, 看起来还有点黑。

“我在火上烤了烤,碳化之后更加结实。”

雨林的地面堆积着厚厚的一层腐殖质,比起一般的土壤来松软一些。两个哨兵各自领了一把竹铲过去,找地方试了试,都表示还算满意。

满意就好,满意那还不赶紧干活。

白典从篝火堆里扒拉来一些草木灰,大致标明了排水沟和壁龛的位置。因为排水沟比较浅,所以交给夏夷光和白典共同完成。至于土方量比较大的壁龛,则先由星流负责,等到排水沟搞定之后再行支援。

三个人把篝火从悬崖边挪了过来,借着火光甩开膀子说干就干。

因为土壤里几乎没有什么石块,最坚硬的东西也就是几条竹鞭,排水沟的进展相当之快。三十分钟初见雏形,一个小时像模像样。一个半小时之后,一条半米宽、两掌高、总长度在五米左右的排水渠就大功告成。

“这样一来,所有来自竹林的雨水都会通过水渠分流到庇护所两侧,再经过坡道排入湖中。我们的庇护所距离湖面很远,只停留一天,应该不用担心会被水淹。”

满意地审视了自己的作品,白典又领着夏夷光去支援壁龛的挖掘。

星流虽然独自一人,进度上却毫不落后。只见他将手中竹铲挥舞得虎虎生风,脚边的坡地上已经堆起了小山似的红土。

他对着赶来帮忙的两个人摆手:“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们留一个人帮我修整一下边角,另一个最好去处理一下我铲下来的土……你们有谁捏过陶器?”

“我会。”

白典举手,然后主动走向边上的那堆红土。

制作陶器的第一步就是淘筛泥土,简单说就是去除土壤里混杂的石块、碾碎板结的土团,尽量保证土质的纯粹,这样制作出来的陶器才不容易炸裂。

好在雨林里的红土非常细腻,而且几乎没有掺杂石块。白典很快就分出了两堆,又用竹筒从湖边打开了水,开始像和面那样揉搓起了泥巴。

“差不多又过了两个小时。”

夏夷光抬头看着月亮,提醒道:“现在差不多是晚上十点钟,气温推算22c。”

“有点凉了。”

星流扭头问白典:“要不要先做衣服?”

“我很好,不用。”

白典表示自己坐在篝火旁舒适得很,一边继续忙活着手头工作。

他将和好的泥土分为大小不均等的几部分,首先取出一份搓圆再按扁做成底,余下的分别揉搓成长条。再将长泥条盘成圆形,盘在底座边缘。然后再用沾水的手抚平泥条之间的空隙,最后得到一个像模像样的广口陶罐,然后将罐子拿去悬崖上风大的地方荫干。

这时,星流和夏夷光也已经在竹林与湖滩间的断层上掏挖出了一个可供三个人促膝而坐的大壁龛。

但是对于庇护所的营造而言,这才仅仅只算开了个头。

为了防潮并给火塘通风留出空间,壁龛底部距离地面还有大约二十公分的落差。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为庇护所架设起平整的地板,顺便砌好火塘。

根据白典的设计,星流与夏夷光在土坡上打下几枚一字排开的竹桩,彼此以横竿互相连接。然后用较细的竹竿衔接壁龛与横竿慢慢铺出地面,最后用藤条加以固定。

出于排水和保暖的考虑,白典设计的庇护所并没有平整的屋顶,而选择了在壁龛所在的断层顶部铺设一排竹竿,将另一端抵住地板尽头的横竿。如此一来,除去掏挖出的壁龛之外,他们又获得了一个额外的三棱柱形空间,正好用来摆放鳄鱼肉和各种保暖物资。

【孤岛时间深夜11点,当前温度20摄氏度】

虚拟观察室内,努斯向卫长庚汇报当前的环境数据,随后又附上了其他考生的大致情况。

【当前存活的91位学员自动分为42组。其中10组在海边,20组在丛林地带,3组在沼泽区域。余下的9组中,6组在山区,3组在山洞。】

“还有山洞?”

卫长庚捏着下巴表示讶异:“是不是开挂了啊。”

“山洞里会有一些不友好的神秘生物,某种程度而言反而更危险,你家小白选的位置还不错。”

陶月江是正式考官之一,他所掌握的情报比卫长庚丰富许多。

卫长庚干脆问他:“其他组现在都在干什么?”

“有21个组正在赶制衣物,大部分是树皮树叶的,也有几个组猎到了鳄鱼和哺乳动物。16个组在搭建庇护所,大部分是木棚。3个洞穴组在收集柴火和木料,磨制武器,另外2个组在准备食物。”

“听出来了,衣服是必备的、随身便携的,所以优先做出来不会亏。庇护所是集体劳动,还是不动产,万一跟队友闹了矛盾,谁净身出户还不一定呢。”

卫长庚分析着大数据背后的人情冷暖:“说白了就是不信任队友,随时准备着单飞。”

“人之常情。”

陶月江仔细分开自己黑白鲜明的刘海:“我敢说这里大部分的考生都没什么社会经历,管好自己应该是最简单高效的。”

“我家小白以前也是这样,不太合群。”

卫长庚回忆起了当初在梦海世界里的第一次见面,穿着制服的小警察独自坐在办公室角落里,好像一株漂亮的盆栽植物。

他又将目光转回眼前的画面——光着膀子、头发胡乱扎成一把的白典,满身泥浆脏得像个野人。他正在和夏夷光一起将棕榈树叶夹进剖开一道缝隙的竹竿里,再将竹竿架到顶棚上作为防水层。这项工作枯燥乏味,白典却做得津津有味。夜晚光线昏暗,可他就像一个发光体,一旦看见了就挪不开眼睛。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陶月江抬眼看看他,忽然高深起来:“改变就像一种力量,它永远不会单独存在。那个改变了他的人,自己也被改变了。”

“……”

卫长庚指着自己:“我也变了?”

“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去群里问问其他人,你最后一次在群里说话是什么时候。”

“是吗。”

卫长庚垂下眼眸,嘴角勾了勾,竟是一个极为罕见的柔和表情。

“都变了啊。”

远在岛上的白典可没这份闲工夫去思考什么变与不变的问题。他和夏夷光正在为草棚屋顶上泥——这样保暖隔热效果会更好。涂抹的泥浆来自于从壁龛上掏下来的红土,水不能加太多,以免待会儿下雨的时候糊成一滩烂泥。

等他们抹完了泥,底下星流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他在竹竿排成的地板上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洞,用湖边搬来的大石头作为支撑,砌出方方正正的一个火塘。然后正式将火塘点燃,利用上升的热气将屋顶的泥巴烤干。

与此同时,白典也回收了那个被他晾在悬崖上两个小时的陶罐。因为时间有限再来不及挖什么土窑,他只能将陶罐放进户外的篝火里,再覆上大量的竹叶和木材进行堆烧。

“我们还有6小时。”

夏夷光根据月亮的高度再一次报时:“现在的气温应该已经在20c以下。”

“冷。”白典搓搓自己的胳膊。

“饿。”星流出力最大,会饿也在情理之中。

三个人沉默了几秒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还趴在悬崖上的那条鳄鱼。

第073章 手撕鳄鱼

“我来解剖……不, 我来料理那条鳄鱼。”

白典主动请缨。

正好另外两个人也没什么料理经验,做饭的重任就顺理成章落在了白典身上。

他虽然从没吃过鳄鱼肉,但可以肯定这是岛上所能获得的顶级食材之一, 不好好珍惜,一则对不起辛苦将鳄鱼扛上来的星流,二来应该也会被导师扣掉不少印象分。

不过再怎么珍贵的食材, 剥不开那层厚厚的鳄鱼皮也是白瞎。白典手头的石片和竹刃都差了点儿意思,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割出一道小口,性价比太低,他决定另找办法。

他向夏夷光求援:“你能不能利用植物生长的力量帮我把鳄鱼撑开?”

夏夷光也觉得这是一个展示实力的机会,点点头表示同意。他左看右看了一阵,拿起一根竹签捅进鳄鱼的牙缝里,发动哨兵能力。

下一秒钟,竹签快速还原到了鼎盛时期的全貌——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竿。

可是和预想的不一样, 这根竹竿的两端并没有撑开鳄鱼的身体,反而从前后两道“门”里穿了出来,将好端端的鳄鱼变成一根巨大的鳄鱼烤串。

“要不……就这样抬到火上去烤?”

夏夷光问白典。

“……”

白典送给他六点省略号。

两个人正面面相觑,星流突然大步走过来,一脚踩住鳄鱼的下颚,双手掰住上颚。只听嘎啦喀哧一阵怪响,那条鳄鱼竟硬生生被他撕扯成了两半!

“我的天……”

白典头皮发麻:“你们哨兵的手劲儿都这么大的吗?”

“……才不是。”

夏夷光觉得受到了侮辱。

“光大有什么用?收放自如才是王道。这条鳄鱼我撕起来就跟撕张纸似的, 可我还能在豆腐上雕花,他能吗?幼稚。”

这是来自卫长庚的场外点评。

“掉份儿。”

坐他身旁的陶月江嫌弃地挪了挪屁股。

那一头, 星流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遭到了diss,他将撕开的鳄鱼放在白典面前。

“这种程度可以了么?”

白典连连点头。他从星流的手中接过鳄鱼, 开始认真拆分,后续过程也算顺利。

趁着他料理鳄鱼的时候, 星流和夏夷光又做了点儿其他工作——用竹竿和棕榈树编出了庇护所的大门。并在面朝湖水的方向竖起一堵低矮的竹墙。

0点过后,冷感越来越明显,就算是不停劳动汗流浃背的人也能感觉到体温正在不断流失。更糟糕的是,山顶起了大风,将室外的篝火吹得左右摇摆,竹林发出海洋般的波涛声。

白典放下手里的鳄鱼肉,警觉地抬头看了一会儿天空,忽然冲着另两个人大声喊叫。

——“收柴!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星流与夏夷光立刻丢下了手头的工具,抱起积攒的干柴、竹片和枯叶就往庇护所下方的空间塞,跟发了疯不要命似地一趟又一趟。

白典也没闲着,他抄起竹竿,拨开了已经接近熄灭的篝火。

灰烬之中隐约露出了他捏的陶罐。高温尚未退去,罐体微红。

锻造金属需要淬火,高温的陶器却最忌遇水。这时如果一场大雨来袭,尚未降温冷却的陶器极有可能会因为冷热不均而开裂,那就等于彻底前功尽弃。

……不止如此,现在移动陶器也是有风险的。如果裂开了就真的只能从瓦罐沦为饭瓢了。

怎么办?

白典跑向庇护所,摘下夏夷光刚刚挂上去的门帘,拢成圆锥形罩在灰烬上。然后一边祈祷雨水来得再晚一些,一边跑去帮忙星流和夏夷光的工作。

山顶的风一阵紧过一阵,湖面从最初的微微发皱很快卷起了千朵波澜。收拾好柴火和部分必要工具之后,三个人又紧急在尚未干透的泥屋顶上加铺了一层芭蕉叶,用竹片牢牢钉住。

就在钉竹片的时候,雨点“啪嗒”一声落在了白典的面前。

“真下雨了……”

卫长庚俯身向前,右手下意识地揉捏着嘴唇:“还真被这个小子说中了。”

“的确是加分项。”

陶月江也表示满意:“……就是不知道那个陶罐怎么样了。”

其实早在发现雨点的一瞬间,白典就扭头冲回了灰堆旁。他隔着门帘将陶罐一把抱起,转身跑回庇护所,将罐子放在了地板上。

夏夷光和星流也进了屋,三个人围着陶罐坐下,安静得就像双色球开奖现场。

门帘没有发出呲呲的烧灼声,也没有明显的焦糊味,这说明陶罐的温度已经降低了许多。白典默默祈祷着,小心翼翼地拿下了门帘。

——陶罐好端端地就在那里,虽然外形不太耐看,但的的确确是个囫囵货。

“可以。”星流表示肯定:“以前玩过?”

“以前在面食店打过工。”

白典实话实说:“和面还是挺有心得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门帘展开摊平,准备检查一下重新挂回大门上。

这时夏夷光突然指着白典的胸口:“你受伤了。”

白典应声低头,这才赫然发现自己胸前竟被烫伤了一片。应该是陶罐透过门帘的缝隙烫在了身上,可他当时因为紧张竟然毫无察觉。

“得不偿失。”

陶月江则不留情面地发表点评:“万一感染了可能会没命。”

“没有药…是个麻烦……”

场外的卫长庚神色也跟着严峻起来。

说来倒也凑巧,这时只听“呼啦”一声,大雨也正式开了张,瀑布一般从天上倾倒下来。

白典立刻冲了出去,让冰冷的雨水冲刷自己的胸膛,带走烫伤的热量。

但是雨实在太大,大到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泥坑。白典睁不开眼睛,身体也在风中左右摇摆,胸口烫伤的疼痛早就被雨水刺骨的寒冷所取代。

就在他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突然从背后将他一把抓住,拽回庇护所。

当他的膝盖重新触碰到竹制地板的同时,一团在火边烘烤得温暖的干草也披到了他的肩膀上。

“够了,再淋下去你就要失温了。”拽他回来的星流沉声道。

干草的温度唤醒了皮肤的知觉,落汤鸡似的白典不停颤抖着,嘴唇发白、牙齿打架。

他缓了好一阵,然后尽量稳住声音,试图厘清思绪:“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祈祷,然后继续干活。”

夏流光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细竹片,用更细的竹丝蘸着暗火在一端烫出小小的孔洞。

白典这才慢慢地扩大自己的感知范围——外面大雨倾盆,屋顶上的芭蕉叶啪啪作响。风声从开阔平坦的湖面上横扫过来,撞上星流设置的防风墙,发出阵阵毛骨悚然的呜咽。

与外界的喧嚣相比,庇护所内却鸦雀无声。三个人并没有任何言语和眼神上的交流,但从表情上不难看出,此刻他们心里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别漏水、别塌房、别滑坡……

好在大约一刻钟过后,雨势开始缓慢减弱,小小的庇护所竟完美地经受住了这次考验。

【有一组3人小队遭遇山洪冲击,剩余考生人数88人。】

努斯将最新情况汇报给卫长庚。

“很好,再多淘汰点儿。”

卫长庚很没有风度地送上祝福。

外面的雨声温柔了许多,火塘里的篝火烧得正旺,就算光着膀子傻坐着也不觉得寒冷,庇护所里的气氛开始慢慢松弛。

夏夷光终于将手上的竹片磨成了一根竹针,穿上草绳开始准备缝纫;星流正在仔细检查那口陶罐,轻轻敲打,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白典也已经不再发抖,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粉红色的烫伤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大大小小的水泡连成了一片。

“不要挠,弄破会感染,没有抗生素,你会死。”

摆弄着树叶的夏夷光突然出声警告。

这点常识,不用别人提醒白典也很明白。但他依旧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也从火堆旁拿过一捆剑麻、鹤望兰和海黄槿的枝叶开始剥取纤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庇护所里沉默无声,三个人默契分工,继续着手头的重要工作。

白典将剥取出来的纤维揉搓成草绳交给夏夷光。夏夷光将草绳穿过竹针,用它串起捡来的细小叶片,并固定在大芭蕉叶上。

星流则将检查好的陶罐放到一边继续冷却,另外拿了几截竹筒接了雨水放到篝火上加热,温热的雨水为大家提供了一点热量和慰藉,却也更加渴望起了真正能够饱腹的食物。

也许过了一个小时甚至更久,大雨变成了毛毛细雨。夏夷光亲手缝制的叶片蓑衣也完成了,三人之中体格最健壮的星流主动请缨,套上蓑衣、抱着陶罐走出了庇护所。他分了四五趟带回了淡水、鳄鱼肉、以及其他一些刚才被遗忘在雨中的物资。

解剖……料理到一半的鳄鱼被三人合力以最快的速度拆分干净。厚厚的鳄鱼皮被放在火塘边烘烤,肉块则拆分为两堆,一堆同样交给塘火烤干,另一堆则丢进陶罐,加点水与挖到的块茎同煮。

篝火的热力很快就让陶罐中的汤沸腾起来,白典又丢进了经过夏夷光认证的几种可食用树叶,用竹篾耐心地翻搅着。

一种奇异的香气很快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温暖的水蒸气也让三人的体感更加舒适。

劳苦功高的竹筒又成了最佳的餐具,三人围坐在篝火边,轮流盛好热气腾腾的晚餐。

老实说,汤的口感不太好——没放血的鳄鱼肉带着腥味,仔细咀嚼又有点像没煮烂的牛蛙,块茎还带着一丝微苦。

但是这一刻,白典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好好享受劳动果实吧,这是你应得的。”

卫长庚抬起手,隔空摸了摸白典的脑袋。

“吃饱了就快点睡,只剩半天了,你能行的。”

第074章 雪落

三个人吃饱喝足, 体力和精力开始缓慢回升。室内温暖干燥,身体也感觉舒适起来。

屋外的雨暂时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哗啦啦的白噪音让人昏昏欲睡。反正暂时也没什么要紧事可做, 喝完汤的星流将竹筒一丢,打了个呵欠表示要去休息。考虑到他刚才出力最多,白典点点头让他尽管睡觉, 自己会负责看好火堆。

火塘的热力将竹制地板烘烤得异常温暖,连带着堆放在土龛里的那一大堆干草也暖意融融。星流打了个哈欠,钻进干草堆,看起来竟然有那么一点舒适。

另一边,夏夷光也默默地放下了竹筒,低头看向火塘边上烘干中的鳄鱼皮。

知道他在考虑什么,白典也乐得跟他谈谈对于这块珍贵皮料的设想。

“做衣服肯定不现实,不如穿几个洞系上绳子, 方便捆在身上。不需要外出的话还可以盖着保暖。”

说完这句话,他又补充:“你也累了,去休息吧。鳄鱼皮交给我了,等我困了换你们。”

夏夷光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点点头,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星流身边,拉了点干草盖在身上。

看着两个人安定地躺好, 白典将陶罐从火塘上挪开,又添了点柴火, 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烫伤的面积不小。虽然过去了几小时、还有过应急处理,但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痛着。更糟糕的是, 刚才他没注意蹭破了几个水泡,伤口已经暴露, 不仅感觉更疼,客观上也增大了感染风险。

白典觉得自己必须想办法处理一下伤口,但究竟应该怎么做……他一边用竹针在鳄鱼皮上扎洞,一边慢慢地开始神游。

如果卫长庚在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毕竟没什么事能难得倒那家伙。

虽然依赖别人的感觉有点不太习惯,但是一想到那是自己放在心上的人,白典又觉得痒痒的带着一股形容不出的暖意。

“烫得那么厉害,看起来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

这次轮到陶月江看不懂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卫长庚依旧是那个单手撑头的姿势,搓着嘴唇陷入了思索。

“小月,如果烫伤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

“别那么叫我!”

陶月江微微皱眉表示拒绝,但还是认真作答。

“我会找个治愈系的向导。如果没有向导,就地取材找一些草药。”

“那如果都没有呢?”

“……”

陶月江将目光转向画面中的白典。

“那至少清洁一下伤口,然后听天由命。”

“那不就是没办法了吗?”

卫长庚同样看向白典,轻轻叹了口气。

白典并不知道两位场外观众对自己的点评。他一边忍着烫伤的灼痛,一边将鳄鱼皮改造成能够穿在身上的样式。经过一番努力,虽然和设想多少有些出入,但好歹还是达成了至少七成的设计。

完成之后,他将皮料放在火边继续烘烤,然后悄悄挪向门边,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然而还没掀开那道厚重的门帘,他就感觉到汹涌的寒气迎面扑来。

太冷了,鳄鱼皮恐怕也不顶用,如果没有紧急情况,接下来直到测试结束还是尽量避免外出比较好。

他又悄悄挪回到火堆旁的干草上。

星流和夏夷光已经入睡,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火焰哔啵作响,屋外的雨似乎也小了,零零星星地敲打着顶棚。

除了烫伤,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稳定的方向发展。白典满意地长出一口气,精神也放松下来。

紧接着,困倦如潮水一般涌现。

白典知道自己不能睡,而事实上,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觉得自己只是看累了篝火于是闭了闭眼睛,可再睁开的时候,篝火已经开始变暗。

他急忙俯身往火塘里加了几块柴火,又用树枝把火拨旺,做完这些事之后才冷不丁地发现身旁空了一大片——同时失踪的有三样东西:火塘边的鳄鱼皮、刚才夏夷光做的树叶衣,以及……夏夷光本人。

他到哪儿去了?!

白典爬向房门,迎着游丝般的寒气将门帘掀开一道缝隙。只听呼地一声,刺骨寒风闯进室内,也将他吹得连打了好几个激灵。他习惯性地往后缩了缩,紧接着又咬牙探出头去,眯起眼睛努力适应昏暗的夜色。

……下雪了。

他没有看错,雨水已经停歇,取而代之的是纷纷扬扬的雪片,弥漫在天地间。

会下雪就意味着气温已经跌到了0c以下,也就是说距离第二天的考试结束只剩下不到8个小时。夏夷光这个时候跑出去干什么?不过仔细想想,他的确就是那种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会主动去和队友商量的性格。

白典当然不会傻到冲进冰天雪地里去寻找夏夷光。他简单思考了一下,拿起两个装水的竹筒。其中一个架在火塘上,另一个则放在火塘边上的石头上。然后又将干草抖松,挪到距离火塘更近的地方。

差不多做完这些事之后,庇护所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没过多久,夏夷光就掀开帘布走了进来,身上胡乱地披着鳄鱼皮和树叶衣,上面落着一层薄雪。

刚进门他就和白典打了个照面,愣了愣没有说话。反倒是白典用眼神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将搁在火塘石头上的竹筒递了过来。

夏夷光接过竹筒喝了几口。热水顺着食道滑进胃内,热量从体内向着外部散发,带来极为舒适的暖意。

与此同时,白典又将另一个竹筒拿了起来,用叶片将开口堵住,同样递给了夏夷光。

“揣着。”

他小声说道:“暖和。”

说完,他又站起身来,帮助夏夷光将笨重的户外装备从身上取下,然后拉着夏夷光在篝火边上坐下,将烘得干燥的干草往他身上堆。

夏夷光的一张小脸即便在篝火的映衬下依旧显得苍白无比,他嘴唇上下打了一阵子哆嗦,然后发出了细如蚊咛的声音。

“……不问我出去干什么?”

“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白典倒是十分淡然:“要不想说也没事,反正人和东西都回来了。”

“……”

夏夷光显然是没遇到过这么不主动的,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屏幕外的卫长庚却一目了然。

“欲擒故纵,这可是小白的老套路。看着像是交了主动权,可你要是真开口,那就被他吃死了。”

夏夷光安静了一阵,突然掏出一把灰绿色的东西,塞到白典面前。

“捣烂之后抹上,能治烫伤。”

“谢谢。”

白典接过冰凉的草药,看了看细长的叶片。

“这种植物我好像见过,离这儿很远吧。辛苦你了。”

夏夷光抱着膝盖,低头看向地板:“还行。”

白典笑笑,草药放进竹筒开始捣压。

“下次出去之前跟我说一声吧,外头这么冷,回来的时候至少能喝上一口热水。”

夏夷光依旧低着头:“不用,不算什么。”

这句话显然口不对心,光是从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色就足以说明问题。

白典全都看在眼里,却不去戳穿,继续慢条斯理地捣着叶片。

“上一次在刺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完?”

“……”

夏夷光祭出一堆省略号。

白典提醒他:“那天在会议室复盘的时候,你说过‘事情没有对错,只是不同的人看待问题的视角不同而已’,我印象很深。”

“是吗?我不记得了。”

夏夷光又重新低下头。

但是话说到这个份上,白典怎么会再放跑他。

“所以那天在决湖城副本里,你用的是什么视角?随便聊聊。”

“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可聊的。”

“那你别说话,让我来猜。你之所以选择杀死姜灵芸并不是单纯为了完成任务。你还有别的考虑,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如果真有道理,总有人会理解的。”

白典小声说了一堆话,却只换回了夏夷光寥寥两个字。

“……麻烦。”

白典笑了,他掰开一段树枝丢进火里:“活着就不能怕麻烦啊。”

“我不想活。”

夏夷光的声音很轻,细细地从膝盖间传出来,明显压抑着情绪。

白典微微一愣,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如果你需要找人聊聊,我很愿意。”

夏夷光没有回答,他就像一只鸵鸟,逃避着交流。

白典也不去勉强,他捣完了叶片将绿色的叶浆涂抹在胸前。一股舒适的清凉感很快压倒了疼痛,甚至让他久违地感觉到了一阵轻松。

最大的问题似乎解决了,白典接连打了几个呵欠,眼皮也慢慢耷拉下来。

好困,好想睡觉……好想就地躺倒,眼睛一闭就能立刻睡着。

但是…总得有个人留下来看着篝火。

白典安抚了一下自己,强打精神,准备再往火里丢几根柴火。却没料到夏夷光已经先他一步添了柴,又拿起几条树皮默默揉搓。

读懂了夏夷光的肢体语言,白典的嘴角勾出一笑意。他从火堆旁夹出两个热好的竹筒,塞紧筒口,其中一只滚到夏夷光脚边,另外一只则揣进自己怀里。

夏夷光没什么反应,依旧低头搓着树皮。白典也不去打扰他,打了一个呵欠,转身爬向土龛,钻进那堆干草躺在了星流身旁。

屋外雪花飞舞,气温还在持续走低。临时搭建的小屋内,篝火熊熊,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量,倒也能够为狭小的空间保持足够的温度。

身心放松的白典很快陷入了睡眠。

然而就在这时,他所始料未及的危险正在逼近……

第075章 精神共鸣

考生的睡眠时间一般被默认为观察员们的休息时段, 但是卫长庚并没有离开席位。他皱起眉头,仔细凝视着画面中的一部分。

低温环境下,抱团取暖是最常见的做法。白典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 于是他主动钻到了星流身边。从卫长庚的角度观察,只能看见一大堆的干枯树叶上面压着几片芭蕉叶,就像秋季到来时路边随处可见的垃圾堆。

但是眼下, 在这堆垃圾下面,有些事似乎正在变得奇怪起来。

“看见没有,叶子在动!”

卫长庚提醒身边的陶月江注意。

“活人总是要翻身的。”

陶月江表示淡定。

“不对……不对不对!”

卫长庚揉了揉眉心:“那个叫星流的睡下之后一直没挪过窝,可他现在开始动了,他在朝小白那边挪!”

“也许那边暖和,小白有个热水竹筒。”

“不对,不是这个原因……”

卫长庚斩钉截铁:“这是在骚扰小白!”

说话间那堆树叶动得越来越明显,发出的沙沙声响显然也惊动了在一旁守夜的夏夷光。瘦小的哨兵停下手里的工作, 投去疑惑的目光。

“小月,你认真告诉我。”

卫长庚整个人转向陶月江:“考试期间如果在副本内发生侵害事件应该怎么处理?”

也许是很久没见过卫长庚这么严肃,陶月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点。

“考生之间正常的实力比拼是允许的,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卫长庚略显粗暴地打断了。

“我现在说的是性侵!”

两个人的对话声并不响亮,但不知为什么,虚拟观察室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卫长庚扭头看去, 发现包括校长在内的一些人正投来警惕的目光,而另一些不了解状况的, 也跟着看了过来。

就在卫长庚想着要不要干脆揪住校长让他暂停比赛时,陶月江的一句话又拽回了他的注意力。

“这不是性侵。”

刺云塔的首席向导给出了专业的判断:“星流的确在接近小白, 具体原因目前还不明确,但应该不是性侵。”

出于对他的信任, 卫长庚顿时冷静了一些。

“你怎么确定?”

“很简单,因为星流没有醒。”

在陶月江的提示下,卫长庚再度看向视频中的庇护所——那一大堆枯叶已经被掀开了一半,明显可以看见星流与白典两个人纠缠着抱在了一起,但是两个人全都紧闭着眼睛,似乎失去了意识。

而庇护所里的第三个人——哨兵夏夷光则跪趴在了地上,同样紧闭着眼睛,表情痛苦。

“怎么回事?”

卫长庚看不懂了:“密闭空间,一氧化碳中毒?”

“不是,要中早就中了。”

隔着视频,陶月江也没有办法发挥他的向导天赋。但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视频中的三人,思索了一阵,然后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确定的答案。

“难道说……这是‘精神共鸣’?”

“精神共鸣?怎么会?”

卫长庚当然知道这个词,也因此愈发惊讶:“那不是精神波段接近的向导之间才会发生的吗?可他们三个明明就是两个哨兵一个向导?!”

“所以我才不敢肯定。”

陶月江说话向来严谨:“这实在太诡异了。”

话音刚落,只听两个人的努斯同时发出了提示音。

【系统侦测到有考生正在遭受攻击,剩余考生人数:87…86…85……】

搞什么?一分钟之内少了三个?

陶月江和卫长庚对视一眼,同时感觉到事情不简单。

而狭小的庇护所里,诡异的事件还在继续上演:身材高大的星流牢牢地缠绕着白典,两个昏迷不醒的人,竟然共同释放出了异常强大的精神力。

而在他们的身旁,哨兵夏夷光则难受地干呕着,一手扶着胀痛不已的脑袋。

白典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久违了的精神领域,看见了那片盛开的紫茉莉花田。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花田边上的大海里出现了一座奇怪的岛屿,与花田之间以一座小桥相连。岛上高耸着一座小山,山上没有草木土石,反而密密麻麻地堆放着数不清的人体躯干和手脚。

明明是那么恐怖的画面,白典却一点也不害怕。他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朝那座小山走去。

就在快要翻过小桥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团光亮从小山后面绕出来,砰地一声撞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感觉不到痛苦,但白典还是倒退了几步。紧接着,一股蓬勃的力量突然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并且向着四周急速扩张。

当力量扩张达到极限时,整个精神领域竟然被撑开,化为千万碎片,破溃消失不见。

下一秒钟,白典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孤岛上的庇护所里。

但是且慢……他本来应该躺在枯叶堆里休息,可现在的视角却像是他漂浮在庇护所的顶部向下俯视。

——他居然看见了自己!

这是什么情况?灵魂出窍?

白典看见自己和那个叫做星流的哨兵紧紧缠抱在一起,两个人全都失去了意识,就连夏夷光也倒在了一旁。

难道是一氧化碳中毒?不可能,搭建火塘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它的通风性。再说了,他很了解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受害者根本没可能抱成这副模样。

白典又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身体,与星流紧抱的姿态有点尴尬。他本想试试那个马赛克命令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能生效,但是转念一想,要是真的生效了岂不是看起来更加诡异。

他还没最后拿定主意,忽然感觉视野又开始向上移动,竟然直接穿过了庇护所的斜顶,升向户外。

随之而来的,是雪花、黑夜,呼呼作响的风声。

白典看见了白雪皑皑的山顶,大雪中的竹林被压弯成一张张弓弦,平静的湖面上也蒙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可他的视野还在不断扩大,向外越过了竹林和湖面,沿着山崖下沉到地面,然后向外扩张。

他看见了雪中的热带雨林,那些充满野性气息的、危机四伏的秘境,如今蒙上了一层看上去纯净的面纱,有了一种别样的美丽。

白典的视野在密林间自由穿梭。但是没过多久自由感就消失了,他开始体验到一股奇怪的牵引力,正带领他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飞去。

很快,他看见了一座小型营房,虽然没有他们搭建的那么精致,却也堪避风雪。但奇怪的是,营房的一角坍塌了,通过黑黢黢的大洞可以看见里面的篝火早已熄灭。

而且营房里还有尸体。

白典看见两个人蜷缩着四肢,身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其中一人的脸上竟然还残留着诡异的笑容。

人很明显是冻死的,是因为营房被雪压塌了吗?

白典很快否定了这个答案——以他的判断积雪还没有厚到那种程度。

那是因为野兽的袭击?

白典立刻回头去看雪地——但是厚厚的积雪上并没有任何野兽的脚印,反而满是浅浅的人类足迹。

难道是考生之间的残杀?

说实话白典真想不到还能有人在这冰天雪地里自由活动,接着转念一想,这应该就是个人能力的展现。

刚刚确认了这一点,白典的视角又开始了迅速移动——他跟着脚印一路向前,发现距离自家庇护所所在的小山越来越近。

就在快要到达瀑布脚下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团银蓝色的亮光。

那不是月光,更不是鬼火或者别的什么亮光。那是一个奔跑中的人,身上只穿着一条初始版本的裤衩,却丝毫没有半点受冻僵硬的迹象。

非但如此,他的行动异常敏捷,仿佛漂浮在积雪之上。甚至还能够在半凝冻的水面上滑行,轻盈得好像一抹幽灵。

转眼间,白典就跟着那人来到了悬崖的瀑布下。突如其来的寒潮已经将半边瀑布冻成了冰凌,但是那人竟然顺着光滑无比的冰凌攀援而上。

这个人是冲着庇护所去的!

白典顿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以星流和夏夷光现在的状态,要是被这个神秘人偷了家,那他们三个肯定都会被淘汰。

白典迅速回想着恶补过的常识——首先,这人应该是个水系哨兵,而且是冰雪能力者,能在夜晚灵活行动,也许还具备一定的夜视能力。

但他毕竟只是个考生,能力应该厉害不到哪里去。低等级的冰系哨兵往往会受到环境温度的影响……火!这家伙可以用火来对付!

心里有了底儿,白典此刻只想尽快赶回庇护所,唤醒自己的队友商议对策。

然而就在他追着那人一起冲向悬崖顶部时,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触动了他的记忆。

眼下的这个场面……是不是有点像是当初东极岛洞穴里,对战虫工和赝品时的场面?

心念一动,白典突然改变了注意,转而朝着那个神秘人的身上撞去——果不其然,他感觉自己又成为了一块能够吸收光亮的海绵,在蘸饱了对方发出的光亮之后,一口气飞上悬崖、“缩回”到了庇护所内。

下一秒钟,他倒抽一口凉气,从枯叶堆里坐起身来。

“都给我支棱起来!”

紧随着他的这声大吼,星流和夏夷光也恢复了意识。两个人懵然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脸严肃的白典。

“这可真是没想到……”

虚拟观察室里,卫长庚直起了腰板儿,露出饶有趣味的眼神。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与此同时,梦海中的孤岛上,那个对于一切懵然未知的神秘偷袭者已经攀上了悬崖,正悄无声息地穿过竹林。

距离第二天的严寒考验结束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岛上冰天雪地、滴水成冰——可如此恶劣的环境,却是他的天堂。

仅仅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蜷缩在简陋狭小的窝棚里,被人高马大的队友当做苦役呼来喝去。而几乎就在第一朵雪花飘落的瞬间,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时刻到来了。

熄灭篝火、推翻窝棚,看着队友在凛冽寒风里慢慢失去知觉,复仇的快乐给他带来了新的灵感——反正接下去迟早要变成淘汰赛,不如抓住机会,甩开胳膊大干一场。

早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已经发现这边的山顶上有火光和烟雾,那意味着肯定有考生扎营在这里。一个“完美”的计划很快在他的脑海中成形——先干掉小山顶上的“原住民”,然后占据现成的庇护所,躲在高处暗中观察别人厮杀,最后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对于一个势单力薄的“废物”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只可惜他选错了敌人。

第076章 白典的决定

悄无声息地穿过竹林, 神秘的偷袭者接近了庇护所。

他的计划很简单——想办法将庇护所的屋顶砸烂,然后找个地方躲好,将最残酷的工作交给寒冷和风雪。

正巧地上放着几截竹竿, 他挑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拿在手里,悄悄靠近目标。

实话实说,这间庇护所盖得比他这一路上见过的其他窝棚都要好, 里面应该温暖舒适,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组人的合作能力很不错。

但是冰系哨兵最不需要的就是温度,寒冷和孤独才是最好的伙伴。

想到这里,他高高扬起竹竿,朝庇护所的屋顶砸去。

在他的预想当中,用竹片和树叶搭建起的屋顶应该不堪一击。可是竹竿落下时,他手里的竹竿突然伸长了两三倍,顶端甚至还生出了许多枝叶。原本孤注一掷的强力挥击, 顿时被分散成了软绵绵的拍打。

“别动。”

一个声音幽灵般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这种节骨眼上谁听话谁是傻瓜,偷袭者大惊失色,急忙一个俯身滚翻,躲到庇护所的墙根下,与身后的人拉开安全距离。

这时候他才看清了对方——那是一个长发青年,个子瘦高,身上除去初始的那条裤衩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御寒装备。

不会这么巧吧?难不成也是个冰系哨兵?

偷袭者一时怔忡, 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厚重门帘忽然被掀起,一双大手探出来, 将他一把拽进了庇护所里。

一分钟后,偷袭者和被偷袭的三个人, 在狭小的庇护所里面面相觑。

借着篝火的亮光,白典终于完全看清楚了偷袭者的庐山真面目:这是一个比夏夷光更加瘦小的男生, 眼睛很大,脸颊消瘦,看上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昼伏夜出的啮齿类小动物。身为冰系哨兵的他身上覆盖着一层鱼鳞似的银霜,但是很快就在篝火的烘烤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叫什么?”

白典示意星流将人控制住,亲自问话。

“要淘汰我赶紧的,少废话。”

没想到对方居然还玩起了宁死不屈。

是个嘴硬的。

白典在心里笑了笑。想当年他还是个小警察的时候旁听过不少预审,最常见的就是这种铁葫芦。

他也不急,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拿一根树枝撩拨火塘里的灰烬。

“别啊,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才进了三试的。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你不觉得可惜?”

见偷袭者赌气不说话,他也不着急,扭头看向夏夷光。

“这人怎么办?你们有什么打算。”

“杀掉。”

夏夷光的回答简单扼要:“现在出局肯定淘汰,少一个竞争对手,不亏。”

“是个办法。”

白典勾勾嘴角,余光很明显地看见偷袭者的身体整个一僵。

……果然还是不甘心。

了解了这一点之后,他不动声色,继续看向星流。

“你有什么看法?”

从刚才开始,星流就有点心不在焉。被白典这么一问,他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弃权,你们决定。”

“行,那我也说说我的想法。”

白典将目光转回到偷袭者的身上:“我以前在梦海里是个警察,这么跟你说吧,我来第三自然的契机,就是跟一个连环杀人同归于尽了。你刚才一路上杀了这么多人,你说我会拿你怎么办?”

偷袭者又是明显一僵,没有说话。然而白典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惊讶地抬起了头。

“我不会杀你。首先,这里不是我生活的世界,这里有这里的规则。考试规则并没有禁止学生之间的互相淘汰,所以我不会以所谓‘执法者’的身份来对你执行死刑。”

“……”

虚拟观察室里,卫长庚默默地听着这番话,似乎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第二个理由。”

白典继续说道:“虽然世界不一样了,但是我的内心依旧有不变的准绳。其中之一就是不杀对我没有威胁的人。正巧,你就是。”

“这句话有点侮辱人格。”

夏夷光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只是客观地说出了他现在的情况。”

白典面不改色,又反问夏夷光:“你说杀,我说不杀,星流弃权,你说怎么办?”

“……”

夏夷光抿了抿唇,将目光抛向了偷袭者:“让他自己决定。”

于是白典也跟着他一起看了过来。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偷袭者都默不作声。庇护所内鸦雀无声,只有篝火哔啵作响。

同样安静的还有虚拟观察室,卫长庚依旧沉默不语,但从脸色来看,心情应该颇为不错。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唯独选中他了。”

陶月江动动手指,指挥着自己的辅脑将刚才那一段话截取保存,发给一干默默关注的场外好友。

卫长庚笑笑不说话,而这个时候庇护所里终于开始有了动静。

“福霖。”

偷袭者小声说道:“我的名字。”

“好的,福霖。”

白典欣然接受他的决定:“基于一些你能够理解的理由,在降温的这段时间里,我不能放你自由行动。”

名为福霖的哨兵闷声问道:“降温结束后呢?”

“之后随便,要去要留都可以,反正我不拦你。”

白典的回答让福霖抬起头来。

“你们真不打算报复我?”

“报复你是有分拿,还是能提前录取?”

白典不紧不慢地反问他:“你是没看过联赛吗?观众们喜不喜欢那些滥杀无辜的选手?”

“很聪明。”

场外的陶月江忍不住发表看法:“应该是在考试前听说视频会公开的时候就猜到了吧,毕竟那意味着考生的一举一动都要接受公众的凝视,所以行为就必须符合大众的价值观。”

“也就是说,性格和行为不适合进入联盟的考生会被淘汰。”

卫长庚舔了舔嘴唇:“等不及看见视频上网之后的反应了。”

庇护所里,其他几个人因为白典的话陷入了思索。而白典则已经进入了下一个主题。

“好了。小光,麻烦你看着福霖,我有点话要和星流说。”

“别那么叫我。”

夏夷光嘴上嫌弃,却拿着手上正在编织的东西坐到了福霖的身旁。

白典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然后转头朝着星流那边挪了一挪。

“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星流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不清楚。”

他低头避开了白典的视线。

“我只知道自己在睡觉,然后突然被你给叫醒了。”

白典追问:“那你做梦了吗?有没有梦到什么奇怪的场面?”

“好像没什么,我不记得了。”

星流继续摇头:“梦不都是这样的么,醒过来之后立刻就会忘记。”

说到这里他突然反问白典:“你还记得梦见了什么?”

“记得。”

白典一点都不隐瞒,将自己在精神领域里看见的那座怪山描述了一遍。

星流没有回应,倒是一旁的夏夷光想起了什么。

“刚才你俩搂抱在一起,还释放出很强大的精神压迫力,很难受。”

“没错。”

这也正是白典接下来要说的。

“小光是知道的,我可以探测到一定范围之内其他哨兵的能力、并加以复制和利用。刚才我就复制了福霖的能力,所以不会怕冷。”

“……”

福霖手里捧着夏夷光给他盛的鳄鱼汤,抬起头来。

“你放心,只是借用,对你没有损害。”

白典冲他笑了笑,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以前我只能借用身边人的能力,触发的条件还很苛刻。但是这一次你距离我至少几百米,老实说光凭我一个人能力,很难办到。”

“没错。”

观察室里的陶月江也给出了同样的看法。

“这不是白典的正常水平。”

卫长庚用手指敲打着下巴,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昨天岛上有一个人猎捕到了咸水鳄。”

陶月江跟着一愣:“但那好像是个……向导?”

“就是他。”

卫长庚打了个响指:“星流不是哨兵,他其实是个向导!”

“……这就说得通了。”

陶月江若有所悟:“还记得我刚才提到过的精神共鸣么?”

“你是说两个向导因为精神频率高度同步而发生了共鸣?”

“对。这种事在精神力相对稳定的成熟向导之间很少发生,但是像白典这种精神力不稳定的,概率反而会比较高。而且睡眠状态也是精神屏障相对薄弱的时段,会出现问题倒也不奇怪。”

“如果这是你作为高级向导的判断,那我无条件相信。”

卫长庚显然更加关心后续的问题:“共鸣对小白有什么害处?”

“对于一般向导而言没什么后遗症,有些彼此高共鸣的向导还会组队以提高精神能力——就像刚才小白和星流做到的那样。”

说到这里,陶月江话锋一转:“但你也知道白典的腺体状态不好。精神共鸣会不会增大腺体的负担,目前看还说不准。”

“啧。”

卫长庚揉了揉眉心:“有没有必要让小白退赛?你帮我评估一下,身体第一,机会以后还有。”

“……”

陶月江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被压了千斤重担。

虽然多少能够猜到卫长庚问这句话的倾向性,但是本着专业和职业精神,他依旧认真地思考并给出了个人意见。

“暂时不用。考生的各项生理数据都被实时监控着,出现问题会强制退出并执行医疗程序,不用太担心。”

“行,我相信你。”

卫长庚又将目光转向视频,紧盯着星流的背影,将更多想说的话姑且咽回肚子里。

随后,陶月江调出了星流的个人档案,确认了他的确是向导而非哨兵。而面对白典的星流本人,自始至终没有坦诚这一点。

他为什么要让白典误以为自己是个哨兵?最简单的解释可能是为了迷惑白典、避免产生竞争意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白典的处境就很危险了——他不仅要面对未知的挑战,身边还潜伏着一个竞争对手。

会出事吗?

卫长庚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椅子的扶手。

第077章 新的任务

漫长的一夜即将结束。

孤岛上的气温一路走低, 银白色的霜雪爬上了门帘和墙壁,最冷的时候连篝火的热量都显得有些乏力。四个人不得不围坐在火塘边上报团取暖,再拿树叶和鳄鱼皮紧紧裹住身体, 这才勉强感觉能够活下去。

根据夏夷光的推测,距离冰雪测试结束最多还有一到两个小时。于是大家商定留下睡眠相对充足的星流负责守夜,其他人原地休息。白典刚才神游的时候消耗了不少体力, 很快就昏睡过去,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传来一阵乐曲声。

是校方的广播,还是那个缺乏情绪起伏的声音,带来了此刻所有人翘首以盼的好消息。

【第三天的任务顺利结束,气温将会在六小时之内恢复到原来的水平。目前剩余的考生人数为72人。接下来公布第四天的任务,以下内容十分重要,请放下手头的工作, 仔细聆听。】

“非常重要?”

白典扒拉着散乱的头发,脑袋已经彻底清醒:“难道要打一场硬仗……”

果然,广播很快证实了他的猜想。

【明天上午六点,岛上将会被致命的毒气笼罩。只有在此之前抵达五处安全点的考生才能顺利存活。安全点白天没有明确标识,但会在夜晚升起光柱作为提示。最后,每个安全点能且只能容纳8人。一旦超过这个数字,安全点将会失效, 所有人一同死亡。】

除此之外,广播还交待了另外一些琐碎信息:

从现在开始直到本次任务结束, 每个整点都会广播报时,届时还会通报淘汰的考生数量以及各安全点的人员情况。

从今天午夜十二点开始, 毒气将从海岸线腾起。并在6小时之内覆盖全岛。潜入水里、飞上天空、钻进山洞等躲避方法全都无效。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每个安全点内都必须至少拥有一位向导。

广播结束,任务正式开始。

白典正在将头发捆绑成麻花辫, 嘴里咬着一根草绳,因此说起话来听上去有些含糊。

“别急着行动,先来开个小会。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难度很大。”

夏夷光首先发表看法:“72进40,差不多要淘汰掉一半的人,是场硬仗。”

星流言简意赅:“我有信心。”

白典点头表示同样信心满满,又看向角落里的福霖:“你呢?想好没,一个人走还是留下来一起?”

几小时的相安无事之后,福霖似乎也明白了这支小队和自己过去的队伍并不一样。他的态度已经明显软化,但还是反问了一句:“你们……不怕我拖后腿?”

“真正会拖后腿的人是不敢说出这句话的。”

白典冲他笑笑:“这轮是团体战,多一个人多一分气势。”

人员确定之后,下一步就是商议策略。

“首先必须弄清楚安全点在哪里。”

夏夷光指出重点:“广播说安全点只有在夜里才看得见,那我们就应该等到晚上再行动。”

“我不同意。”

星流是行动主义者:“毒雾是从海岸线上出现的,所以我们应该先尽可能地移动到岛屿中部,再根据夜晚的光亮来判断具体应该去哪一处安全点。”

“……你们两个都有道理。”

白典揉着下巴,陷入了思考:“我们现在在小山上,这个位置对于观察安全点发出的亮光应该很有利。但如果我们一直在山顶待到今晚,那就必须提高后续转移的速度……有什么办法能够在岛上迅速转移?”

“很难。”

夏夷光实话实说:“岛上植被茂盛地形复杂,更不用说还有各种毒虫猛兽,而且我们对岛屿的了解也不够全面,高速移动不太现实。”

星流再一次强调:“所以我说应该抢占先机。”

白典沉吟不语。正思索间,福霖居然发话了。

“迅速转移,我知道怎么做……昨晚降温之前,我差不多是在岛的另一边。然后降温了,河水开始结冰,我就沿着河道一路过来……”

“你是说,我们也可以沿着河道走?”

白典茅塞顿开:“这座岛上的确河网密布,我们可以造一艘竹筏走一段水路,上岸之后再徒步抵达最近的安全点。”

“听起来倒是个办法。”

夏夷光表示赞成:“只要不沉没,水路的确比陆路要安全许多。”

“我也觉得值得一试。”

白典扭头看向目前唯一的异议者:“星流,你觉得呢?”

“少数服从多数。”

个子高大的男人明显不太情愿,却意外地并没有固执己见。

“行。”

白典拍了一下手,示意所有人的意见至此统一。

“那我们就暂时留在山上休整,直到傍晚能够看见安全点发出的亮光为止……说说看,这十二个小时里应该干些什么?”

“睡觉。”

夏夷光的黑眼圈是这个要求最好的注解:“四个人每个人站岗3小时,剩下9小时补觉。”

“倒也睡不了那么久。”

白典也认真计划起来:“我觉得当务之急,除了睡觉之外还有两件事。第一件是造船,第二件是弄清楚岛上的河流走向,免得天黑了抓瞎。”

“还有准备一些武器。”

星流提醒:“到了安全点还有可能和其他考生发生冲突,水里也可能会有鳄鱼和水蚺,防着点。”

“食物和淡水。”

福霖补充:“还有雨具和火种。”

很快,白典就根据大家集思广益的内容安排出了一份详细的作息表。两人为一组,工作六小时、休息六小时。到了傍晚六点,所有人准备出发。

虚拟观察室里,卫长庚饶有兴致地旁观了整个小组座谈会,此刻脸上满是自豪的笑容。

“几个月前还是个小跟班,现在都已经成小队长了。”

“的确是稳扎稳打的决策。”

陶月江也不吝惜肯定:“做事沉稳是身为一名向导所应具备的基本素养,关键时刻甚至需要压制住暴走的强大哨兵。”

“对啊……就像当年的阿梨沙那样。”

卫长庚喃喃,然后发现陶月江正默默地打量着他。

“看我干嘛?”

“没什么。”

陶月江收回目光:“挺好的。”

这时努斯又开始了播报。

【目前存活考生的考生人数为72名,一共分为30组,其中21组已经离开了庇护所。另有9组暂时没有动静。】

“都挺心急的么。”

卫长庚揉着下巴,反而笃定起来了。

山顶上,白典与福霖分作一组,优先获得了六小时的睡眠。等到一觉醒来,庇护所外已经堆满了星流砍下的竹管。剩余的鳄鱼肉也已经放在篝火上炙干,用树叶包裹起来。

除此之外,地上还留着半幅地形图,是星流和夏夷光两个人根据观察和回忆拼凑出来的。

留给白典和福霖的任务只有两个:将竹子捆扎成竹筏,制造武器。

于是他们两个人合力,用藤条和草绳将竹排捆扎起来。为防止鳄鱼入侵,还特意制作了围栏。至于武器则简单许多——用石斧将竹子的一头削尖,放在火上碳化加固,就得到了轻便趁手的长矛。除此之外,两个人搓了几条长长的麻绳编成绳梯、又准备了十几片锋利的石刃、并把火种和木炭埋进陶罐里。

六点整,校方的广播准时响起,四个人一起来到悬崖边。当红日陷入岛屿西侧的群山,五道绿光冲天而起,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边。”

夏夷光伸手指出最近的一处亮光。

“大约五公里。”星流估算了一下直线距离,“很近。”

“但是那边没有水路,而且中间还有高地。”

白典对照着地图指出了问题。

“选这个。”

福霖指着另一处亮点:“我就是从那边来的,有一条大河,然后是沼泽。过了沼泽是一片平原,安全点应该就在平原上。”

“你们怎么看?”

白典抬头看向其他两人,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异议。

于是四个人立刻出发。首先用绳梯将竹筏和各种物品放到瀑布下的水塘里,然后沿着绳梯爬下了悬崖。

竹筏的面积不大,但四个人乘坐再加上一堆家当,倒也绰绰有余。等到所有人全部坐稳,白典将用鳄鱼油脂、草绳和竹筒做成的竹灯挑在竹竿上,伸向船头的水面;星流用竹竿轻轻一点岩石,竹筏便悄无声息地离了岸,开始了夜航。

他们先是顺流下行了一百多米,来到下游的一处交汇口,而后调整方向,逆流而上进入另一条较为狭窄的支流。

“水变浑了。”

夏夷光小声说道。

发生变化的不仅是水体本身,河道两侧的地貌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低矮但粗壮的树木向着水面伸来,树枝上还挂着各种各样的寄生植物。更可怕的是,在这些芜杂的植物中间还隐藏着一双双窥视的眼睛。它们只有在被火光照亮的一瞬间会反射出诡异的绿光,但是很快又会隐没在黑暗中。

夏夷光和福霖撑起了从庇护所拆下来的门板,以免栖息在树上的蛇虫从天而降。白典在负责撑船的星流身旁点了一盏灯,以防鳄鱼或者水蟒等生物从水中发动突袭。

他们就这样在诡异的黑夜里沿着河道穿行,虽然做不到眼观六路,但是耳听八方,并时刻做好了战斗准备。

好在幸运之神似乎站在他们这边,长达几公里的水道一路畅通,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偶尔撞见几条鳄鱼,也是远距离相安无事地一晃而过。

他们在水上走走停停,偶尔在支流岔口停下来商量方向。就这样过了五六个小时,到了凌晨两点左右,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波平如镜的湖面。

“我们快到了。”

星流举起竹篙指向右前方,湖岸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可以看见一道冲天而起的绿光似乎就在远处的树林后面。

“现在过去?”

白典问大家的意见:“还是找个地方修整,等白天再行动?”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突然“轰隆”一声响起惊雷。众人悚然一惊,扭头看去,正好看见一团不大的火球砸落在湖畔的一颗小树上。”啪”地一声,白典手一松,直接将挑着的竹灯丢进了水里。

同时行动的还有星流,也拔下了身边的火把,按进水中。

不大的竹筏瞬间隐没在了黑夜里,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孤岛。

而借着明亮的月光,远处岸上发生的那一幕却十分清晰地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第078章 安全点

小小的竹筏隐没在黑暗中, 竹筏上的四个人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岸边。

月光落在平坦开阔的草地上,照出了两个追逐厮杀的人影。其中一人明显占据了上风,他操纵着一团火焰, 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回旋腾挪。当天空和湖水被火焰照亮几次之后,他的对手倒下了,消失在半人高的草丛里。

竹筏上的四个人继续屏息凝视, 直到赢家玩弄着火焰慢慢远去。

“刚刚那是考生?感觉很强!”

白典知道自己提了一个傻问题,但他并不寻求答案,单纯只是为了发泄此刻惊讶的情绪。

出乎意料,夏夷光给了他一个十分详细的答复。

“我知道这个人,他叫猎云,是二区芝诺塔重点培养的哨塔之子,火系哨兵。”

“哨塔之子?”

白典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新名词。

“就是由哨塔官方出钱购买捞人券,从梦海里捞出来的哨兵或者向导。一般实力都很优秀, 从学校深造毕业之后也会返回所在的哨塔工作。”

福霖这样解释。

“那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量产人?”

白典很快又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对,量产人出厂后起码还能换工作,哨塔之子是不是不行?”

“除非还完三百万出生债,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生活、培养开销。”

夏夷光点头:“总之基本上很难……也没什么必要。”

白典的目光在夏夷光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改变话题。

“所以,这个猎云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你和他交手能有几成胜算?”

夏夷光静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很强。”

懂了, 完全打不过的意思。

既然如此,白典也不再追问诸如“你和星流联手打不打得过”这种蠢问题。基于以上事实, 他正准备展开进一步思索,忽然发现福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他直接发问。

“这个人……我之前遇见过。”

提起这件事的时候, 福霖显然有些犹豫。因为事情需要回溯到一天之前那个大降温的晚上——当时他刚刚解决掉对他呼来喝去的“队友”,面对半毁坏的庇护所正无所适从。忽然间, 这个鬼魅一般的男人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玩弄着一团火焰。

福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当时的眼神……看着我,就像看着一条虫子。”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亲手解决你。”

虽然有点无情,但夏夷光还是实话实说:“权衡利弊、取舍对手,这些都是上位者的基本能力。”

白典将话题往回拽了拽:“现在他十有八九要跟我们在一个安全点了,希望我们不会是竞争关系。”

“这很难说。”

星流也是个喜欢说大实话的:“我们现在是四个人,但凡安全点里超过四人,两队人就势必会发生冲突。毫无疑问,局势会对我们不利。”

“但是猎云未必会介入这场争斗。”

夏夷光给出自己的判断:“无论谁去谁留,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地位。以他的性格,很可能不屑管这些小事。”

星流看向白典:“你能不能偷到猎云的能力?可以的话能省很多事。”

“恐怕办不到。”

白典想起了卫长庚之前的叮嘱,摇头:“我的能力还不成熟,没办法控制。”

刚说完这句话,整点报时的声音又出现在了半空中——午夜十二点整,海岸线上已经开始释放毒气。同时通知的还有考生们的基本情况:岛上的有效人数已经从72人降到了63人。五处安全点的满员率达到了60%以上,甚至还有两个安全点已经宣布满员。

“不知道这个安全点怎么样了。如果满员,就算猎云不插手,我们要以四打七,还是不容易。”

星流提出一个务实的建议:“要不先派一个人过去,暗中侦查。”

“这事我恐怕不行。”

白典坦白:“我是路痴,放我出去可以,但不一定回得来。”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去。”

夏夷光叹了口气:“我来。”

“还是我去。”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福霖突然开口说道:“以我的能力……更容易一些。”

竹筏上顿时安静了,夏夷光和星流不约而同地看向白典。

和他们的犹豫不同,白典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挣扎不决的负面情绪。

“行,那你一定要小心。完不成任务没关系,有危险就向我们求助。”

福霖点点头,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发动水系哨兵能力,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竹筏上的三个人又各自安静了一会儿,首先提出质疑的人是夏夷光。

“你就这么信任那个福霖?有没有想过万一安全点是7个人,加他刚好满8个?那我们怎么办?”

“想过,这种概率不大。”

白典坦诚分享自己的看法:“而且就算发生了,我们也还有时间挽救。”

说完,他又去看星流:“你怎么看?”

高大的男人低头摆弄着手上的竹篙:“不回来未必是坏事,回来也不一定是好事。”

夏夷光被他说得心里咯噔一下:“你担心福霖会倒向那些人,反过来给我们下套?”

星流没说话,将目光投向白典。

“关于这一点,我倒不是太担心。”

白典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如果福霖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那他应该会更倾向于团队活动,而不是成为一头独狼。在被我们俘虏之后,他没有主动求饶,反而想要一个痛快,这也很能说明他的性格,内向死板不够灵活……再说,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想,我们三个一路带着他,把他当做同伴,背叛我们之后他还能不能找到更合适的队友?如果是你们,会怎么选择?”

“不知道。”

夏夷光不喜欢这种纯假设的话题:“人心变数太多,我只相信可以控制的东西。”

“谁说人心是不能控制的。”

都是老队友了,白典也没什么需要顾忌的。

“哪怕你不愿意承认,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要和别人产生交集。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本质上都是一种力量。你的话说给谁听,谁就会被这种力量影响。力量有强有弱,但本质上还是控制,你逃不掉的。”

“……”

夏夷光一时语塞,星流也保持沉默,一时间只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

见他们两个没有异议,白典继续道:“白天我和福霖聊过一会儿。我不能说他是一个被误会了的好人,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而可怜之处就是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所以你抓住了福霖的软肋?”

夏夷光说话直截了当。

“……你们刺云的人是不是都没学过好好说话。”

场外观众卫长庚忍不住发起了牢骚:“什么抓软肋,那叫推心置腹!”

“这是向导最基础的看人眼光,你们哨兵不懂。”

陶月江对此表示淡定。

卫长庚把手一摊:“那你来判断判断,这个福霖到底值不值得信赖?”

陶月江正要开口,视频里不知是谁突然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有人!”

来者正是福霖,只见他一路小跑着点过水面回到竹筏上,飞快地说出了自己刚才看见的东西。

——安全点就在离水岸大约两百米的树林子边上。无遮无掩、十分简陋,基本上就是一块能够发出绿光的巨大石台。

更令人沮丧的是,当福霖摸过去的时候,石台上已经站了五个人——其中一位是猎云,另外四个人不认识。

安全点的容纳上限是8人,也就是说在不发生冲突的前提下,他们四个人里最多只能有三个人留下来。

“不可以。”

白典首先否定了这个设想:“说好了是队友,四个人少了谁都不行。”

“啧,这也太理想主义了一点吧?谁给你的底气。”

虚拟观察室里,卫长庚又开始唠唠叨叨,活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陶月江却不苟同:“是你没看懂这场比赛的意义。”

刚说到这里,他们又听见了一句重要信息。

福霖:“我听那几个人聊了几句,他们说现在那里还没有向导。”

没向导?

白典记起来了,今天的比赛规则的确有那么一条:每个安全点内都至少需要拥有一名向导,否则无效。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应该是四人组里最有可能会被对方接纳的人选。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齐刷刷朝着白典看去。

“我和你们共进退。”

白典想也没想就做出了选择:“既然你们大老远地爬上山来选择了我。那我就不会抛弃你们。哨兵和向导本来就是共生关系,难道到了真正的战场上,还能抛弃自己的战友不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卫长庚曲起食指敲了敲脑袋:“我都差点儿忘了,这可是一场考试。考的不仅是能力和理论,还有情商、价值观和道德。”

陶月江点点头:“你总算看明白了。荒岛上的队友就相当于日后哨塔的同僚。在能力相差不多的前提下,一个有团队精神的人,和一个大难临头只顾自己的人,你说哨塔会选择哪一个?”

“太难了,想办法活下去已经挺不容易的了,还得时刻提醒自己吃相不能太难看……换做是我,才懒得上这个学。”

卫长庚畅所欲言,丝毫不在意身边坐满了水晶塔的官方人士。

而在荒岛上,白典则已经迅速将所有人的思绪统一了起来。

“我们现在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四个人全部进入安全点。但那意味着安全点里至少会有一个人被我们给淘汰掉。既然规则如此,那也没必要太过纠结。反正大家都不是梦海里土生土长的,大不了淘汰出局,除了自尊也伤不到哪里去。”

其他三个人纷纷表示没有异议,于是白典将议程推进到下一个内容。

“我们四个人,他们五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猎云,怎么搞?”

短暂的沉默过后,星流默默地举起了手。

“我有一件事要说。”

第079章 人质

以少敌多, 以弱胜强——不是不可能,而是必须智取。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一场决定小组命运的会议在竹筏上开始了。

“我们现在有三个选择。”

白典将三块风干鳄鱼肉递给面前的三位同伴。

“第一个, 正面冲突硬碰硬;第二个,找机会偷袭、出其不意;第三个,避免冲突, 谈判博弈。”

“正面冲突绝对不行。”

夏夷光用力摇头:“光是对付猎云一个人就很难了,别说还有另外四个人,我们稳输。”

“偷袭也得先看条件。”

星流问福霖:“安全点附近的地形怎么样?”

“四周围全都是平地,没什么遮挡。只有西面十五米外是片小树林,我刚才就躲在那里。”

“我们没有远距离攻击能力,对面的猎云却有。隔着十五米搞偷袭,基本上不可能。”

星流嚼着鳄鱼肉,否定了第二种假设。

所有人安静了几秒钟, 显然都意识到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

“那么……谈判?”

谈判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具体展开却是难点重重。

星流首先指出最核心的问题:“我们有什么优势,能让对方在战斗力和人数都更强的前提下,自刀一人,接纳我们?”

“也许我们可以假装能力很强。”

这是福霖的设想:“吓唬一下他们,说不定能行。”

出身豪门哨塔的夏夷光却并不认可这个设想。

“不可能。猎云这个级别的考生,芝诺塔一定帮他做过详细的攻略, 但凡是有可能产生威胁的对手他都认识,唬不住的。”

“唬不住那就完了啊。”

福霖气馁:“打不过拿什么去谈判?”

“就是因为打不过, 所以更要谈。”

从刚才开始一直低头寻思的白典终于开始说话:“只要能够撇开猎云,余下4V4就好办了。”

星流一愣:“你想说服猎云保持中立?能做到吗?”

“只能说, 值得一试 。”

白典展开说明自己想法:“首先,猎云也是刚到这个安全点没多久, 他和另外几个组员之间的关系并不牢固,客观上存在着解绑的可能性。其次,就像小光刚才说的,高手是不屑浪费时间在杂鱼身上的。他需要势均力敌的对手,也需要配得上的队友。如果我们向他证明,自己是更合适成为他队友的人选,你们觉得怎么样?”

竹筏上沉默了好一阵子,三个人似乎都在消化白典的理论。

又过了一阵子,依旧是夏夷光首先发声。

“你有多大的把握?”

“老实说,没把握。”

白典实话实说:“人的性格各自不同,没有哪一套方案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只能说这也许是目前成功率最高的一套方案。”

星流接过夏夷光的问题继续提问:“如果我们同意了这套方案,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

白典垂下眼帘,再抬起来的时候,眼神中竟然多出了几分狡黠。

“我刚才的确想到了一套方案……挺损的,不过也挺有趣。”

————

一刻钟之后,相隔三百余米的安全点内,临时拼凑在一起的五名哨兵分成了两拨各自休息——更加确切地说,是猎云独自一人,另外四个人抱成一团。

凌晨三点,距离距离本次任务结束还有三个小时。余下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所能够做的似乎也只有等待——等待一个向导自投罗网。

一阵微风吹过,安全点旁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树影婆娑。

哨兵们几乎同时朝着那边看去。

“好像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树林里走出了一个穿着树衣的青年,一头长发扎了个高马尾甩在身后,虽然看不清楚眉眼,但身材高挑挺拔,远看就知道气质不凡。

安全点里的五个哨兵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其中一人大声喊道:“哨兵还是向导?”

“我是向导!”

白典同样高声回答道:“你们这儿还缺向导吗?”

安全点里的四个人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纷纷招手。

坐在一旁的猎云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你队友呢?一个向导应该没办法独自扛过大降温吧。藏着干什么,全都出来。”

说话间只听半空中响起一声嘹亮的啸叫,一只游隼从高空俯冲而下,扑向白典身后的灌木丛。其他人这才发现原来灌木丛后面还藏着几张面孔。

“大家都出来吧。”

白典一声令下,另外三个人立刻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大大方方地站在了众人面前。

不需要多费口舌去解释什么,双方人数这么一比对,有些事自然清楚明了。

果然,安全点里立刻有人大声申明:“只剩三个位置了!向导优先!\”

白典却偏偏停下了脚步,站在距离安全点四五米的地方,双手一摊。

“我和我的兄弟们不会分开,你们那边票一个人出来,否则我不进安全点。”

此话一出,包括猎云在内的五个人全都愣住了。

有人率先表示不满意:“先来后到懂不懂啊?凭什么要我们先来的让你们后到的?”

白典也回应得理直气壮:“就凭每个安全点都需要一个向导,我是稀缺资源,给我一点福利不为过吧?”

说到这里,他不等对方回应,又主动看向坐在一边的猎云。

“我认得你、你很强。你认不认得我们?”

名为猎云的男人看向他们,视线却只在白典和夏夷光的身上稍作停留。

“东极的白典,刺云的夏夷光。”

——芝诺塔果然给猎云做过功课。

白典点点头表示满意,并且迅速捕捉到了对面另外四个人闪烁的目光。

“能够被猎云这种大佬记住名字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他已经能够猜测到这些人此刻的心理活动,而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通过猎云的反应来抬高己方,震慑真正的对手。

“我们想和你谈个交易。”

白典直接向猎云发出了邀请:“我们会向你证明自己的实力,由你来选择自己的队友,究竟是他们……还是我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转向对面的四个人。对方也立刻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哼,有意思。”

猎云再次抬眼打量着白典:“你哪里来的自信?”

白典也直视回去:“我自不自信,你都不吃亏不是吗?”

见他们说话有来有回,安全点里的四个人顿感不安,大声抗议。然而猎云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又齐刷刷地噤了声。

看起来是四个窝囊废啊。

白典正心下暗喜,就听见猎云也重新开了口。

“那就给你们两个小时来解决这个问题,到早晨五点,如果还没决出胜负,那我就杀在场所有的哨兵。”

说着,他抬手指向白典:“你,到我这边来。”

【本频道目前观看数:38人】

虚拟监控室里,努斯用平淡的声音汇报出惊人的数字。

38人,这意味着监控室里至少有2/3的监考和观察员都在默默地关注着这个安全点的战况。

“猎云是大热考生,我家小光也很强,这很正常。”

陶月江一本正经地研判。

卫长庚表示不服:“那我家小白呢?”

“还要我说实话吗?实话就是你家小白的确有名,但那都是因为你,大家都想看看你选中的小孩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奇才。”

“这样啊,那不正好吗?”

卫长庚笑着将目光转回到白典身上。

“狐假虎威这个词,可算是有用武之地喽。”

回到安全点,白典看了看猎云向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三个伙伴,然后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有更好的方案。”

说着,他离开队友们,朝着边上的空地走了六步,将自己与所有人彻底割裂开。

“我来当这个赌注,谁赢了我就归谁。”

气氛剑拔弩张,然而目前占据了安全点的四个人却陡然回过神来了。

“有病吧!谁说我们要跟你们打?再说你们三个打我们四个,你确定打得过?做梦吧!”

谁知夏夷光竟然白了对方一眼:“我们也没说要开打,浪费体力。”

说完,他竟一屁股原地坐下。紧随其后,星流和福霖也一道落了座,三个人甚至还掏出了鳄鱼肉干大嚼特嚼。

安全点里的四人组顿时感到了迷惑。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

游离在众人之外的白典不紧不慢地报出一串数字。

“你们有认真在听广播数据吗?现在岛上的考生人数是61人,五个安全点中已有三个满员,一个安全点5人、一个4人。也就是说,还有28名考生正在寻找安全点的路上。要不要赌一把,接下来还会有多少人想要加入这个安全点?”

“……那又怎么样?!”

对方四个人显然都没有听懂白典的用意,只凭着一腔怒气咋咋唬唬。

倒是一旁的猎云冷笑了几声,替他们点明了正确答案。

“蠢货,人家是想和你们赌一把,看看接下来哪一边的人更多。”

说话间,就听见小树林里又是一阵悉悉簌簌的摸索声。

已经有新的考生找上门来了!

第080章 养虎为患

说曹操曹操就到。

树林中走出了两个陌生人, 身上披着树衣、手里拿着木棍,总之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模样。刚发现安全点就在前方时他俩还挺高兴,但是这种快乐很快变质成为了惊讶和疑惑。

“这里是……什么情况?”

也难怪他俩会摸不着头脑——眼下安全点的里面一共有五个人, 其中四个抱团站着,神色紧张;另有一人坐在地上,倒是神色从容。

除此了这五人之外, 还有三个人蹲坐在安全点外的草地上,以及一个长头发的男生坐在更远些的地方,正友好地冲着他们挥手。

“两位好啊,你们是哨兵还是向导?”

初来乍到的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回答:“一个哨兵,一个向导。”

话音刚落,安全点里抱团的那四个人顿时激动起来。

“快点赶紧过来!”

他们高喊着,热情招呼两个新人加入己方阵营。如此一来,安全点内的人数不仅会上升到七人, 而且有了新的向导,白典也就失去了他奇货可居的价值。

不过,他们所能够考虑到的情况,早就在白典的计算之中。

“等一等。”

身材高大的星流起身,站到了两位新来者的面前:“你们确定要进安全点?”

“为什么不?”

两人之中的哨兵将向导护在身后,抬头反问:“你们为什么不进去?”

“因为进了安全点就输定了。”

回答他的人是夏夷光:“你们现在进去,你们也输定了。”

新来的两个人一愣, 顿时停下了脚步:“为什么输定了?”

安全点里的四个人更着急了:“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

白典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听没听说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早进安全点的未必就能够留到最后。点里最多只能留下八个人,而外面却可以有十个、二十个、甚至三十个人虎视眈眈。你们又何必主动自投罗网, 成为大家的活靶子?”

安全点里的四个人也不甘示弱地开始喊话。

“别听他胡说八道!这都快天亮了,哪儿还能有什么人来?!你们快点加入, 我们人多力量大,灭了他们几个根本不在话下!”

“……”

新来的那对哨兵和向导显然不太有主见, 原地立定,脸上写满了疑惑。

“我该说的话都说了,要是还想去就去吧。”

白典玩起了欲擒故纵的那一套:“只不过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后悔药,如果没想明白,建议你还是别轻举妄动比较好。”

这句话还真有用——那两个人疑惑地观望了一阵,再没有继续向安全点靠近,反而选择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来休息。

“明智的选择。”

白典也不去过分逼迫他们,转头看向躲在安全点里抱团的那几个人,眼神犀利。

“现在是五比七,只要再来一个人,我们就杀进来解决掉你们。或者……你们有谁现在愿意出来的,加入我们,快点,还来得及。”

此话一出,抱团四子的反应精彩纷呈。有人张口怒斥,有人脸色惊惶,还有人虽然表面上装作不屑,眼神却已经飘忽起来,显然打起了小九九。

白典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于是清了清嗓子,向着自己的三位队友发出暗号。

“来吧,给你们一个最后的机会。识时务者为俊杰,最先向前一步的人,你的人生将会大不相同。”

说完,他开始倒数计时。

安全点里的气氛早已经高度紧张,倒数计时的紧迫感无疑更是火上浇油。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明确表态,但是四个人之间的警惕和猜疑如同野草一般疯长,每个人的精神都像是绷紧的弓弦,谁都有可能成为那个决堤的溃口。

“五、四、三……”

白典还在不紧不慢地数着他的数。除他之外,四下里静默无声。

而在虚拟观察室里,屏幕右上角的观看人数统计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了一个空前的数字。

“该动手了。”

卫长庚轻声道。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距离安全点最近的白典忽然抬起胳膊,朝着四人组抛出了一把事先攥在手心里的种子。下一秒钟,夏夷光的能力发动,种子瞬间成长为几颗碗口粗细的小树。

沉浸在互相猜忌之中的四人组猝不及防,小团体瞬间被冲散,其中一人甚至还被小树压在了下面。而这时星流也冲了上去,一拳就撂倒了四人之中体格最为高大的哨兵。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白典向刚来的那两个人高声呼喊:“快点动手!”

指令化的强硬口吻,不留任何思考余地。愣在一旁的两个人悚然一惊,几乎是未经思索就乖乖地冲上前去。

这场混战只持续了短暂的一刻钟,尘埃落地之后,局势彻底明朗——正如白典刚才所预言的,固守在安全点内的四人组成为了阶下囚。众人拿出带来的草绳,将俘虏五花大绑、打晕了丢在一边的草丛里。

然后白典扭头看向不动如山的猎云。

“我们做到了,你呢?”

猎云点点头,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

于是,白典、夏夷光、星流、福霖以及两位新加入的考生一起进入了安全点。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有效席位。

“万一再来人怎么办?”

福霖提出了实际问题:“如果外面的人数超过我们,那我们岂不是也有危险?”

白典倒并不担心。

“还有两个小时就结束了,被翻盘的几率不大。要是零星来几个,就和他们说明情况。如果他们能够自动取舍最好,但如果硬要冲突,我们也不怕。”

星流则将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那两位陌生考生。

“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问两人当中的那位向导:“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把胳膊藏在背后。”

“……”

那人并没有回答,反而欲盖弥彰地往同伴身后退了退。同伴哨兵也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不想让气氛变得紧张,白典急忙出声安抚:“我们只是想关心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找点药草什么的。”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抗拒无用,于是缓缓伸出手臂——真是一看吓一跳,那胳膊肿得好像萝卜一样,还发红发紫,手背部分甚至已经开始溃烂。

夏夷光皱紧了眉头:“毒蛇还是毒虫?”

对方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中毒的原因,只大约知道是在刚才穿过丛林的时候被咬伤的。

白典为向导做了简单的检查,他虽然不是专业医生,却也能看出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条件允许应该尽快进行手术——但很显然这做不到。

他问中毒的向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

对方嘴上不服输,但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的冷汗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这个人恐怕撑不到考试结束了。

白典默默做出这样的判断,但他并不打算声张——一个重伤的新队友对提振队伍的士气和凝聚力没有任何帮助。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白典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怎么回事?”

一直冷眼旁观的猎云走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看中毒向导的胳膊,突然抬手一掌按在了对方的脸上。

只听“呼”地一声,向导的眼耳口鼻之中竟然喷出火来,紧接着整个人仰天向后倒去,摔在地上变成了无声无息的尸体。

“……!”

白典本能地连连后退,可是猎云比他还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回到自己身边。

“别动,老实给我待着。”

白典努力保持镇定——至少是表面上的。

“你想干什么?我们现在是队友!”

“队友?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猎云嗤笑:“你刚才一来就承认了我的权威,所以我才放任你们得到了想要的生存席位。有借有还,现在难道不该轮到你服从我了吗。”

这家伙果然是个讨厌鬼——白典在心里如此评价,同时已经想出了应对之道。

“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六点了,你还是别轻举妄动比较好。难道你没发现这几天的任务是在一点一点把人聚拢起来吗?谁知道下一个任务需要多少人组队……你现在主动减员,不合适吧?”

猎云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在场所有人都听见树林里又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这一次出现的是两名风尘仆仆的哨兵,当发现安全点内恰好还剩下两个空位时,他们同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钟,猎云的话却又让所有人的精神再度紧绷起来。

“你们两个,想进来可以。不过得赢过我们这里最弱的两个人。”

高高在上的男人擅自宣布他定下的游戏规则。

“让他们进来,人数不是刚好?”

白典大声抗议:“有这个必要么?!”

猎云却以冷笑来回答白典的不忿。

“怎么没有?我这是在教你组队的黄金法则。优柔寡断的人当不成合格的领袖,你应该庆幸是由我来做这个恶人。”

说着,他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其他人。

“一切以任务为最优先,及时剔除掉团队里的不安定因素和短板——应该不只有我一个人懂得这个道理吧?”

并没有人回应他,静默是一种无声的反对。

猎云嗤笑一声,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三人之中最矮小的福霖。

“就你了!给我出去比试。依靠上位者的怜悯苟活的人也不会被录取,我要是你就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有点希望。”

福霖本就不算健康的脸色此刻更是苍白如纸,他紧抿着嘴唇,看得出对于胜负没有任何把握。

“我陪你去。”

他身旁的夏夷光发话,语气淡然。

这下猎云倒是有点意外了。

“我以为你至少还能懂点道理。”他叹了一口气:“是我高估了刺云塔对你的素质教育。”

“放屁。”

虚拟观察室里,许久没有说话的刺云塔首席向导破天荒地骂出了一句脏话——用异常冷静的语气。

而刺云哨塔之子的脸上,也出现了和首席向导如出一辙的表情。

“我同意你的理论,但我并不认可你的领导地位。”

说完,他拽着福霖朝安全点外走去。

“时候不早了,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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