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银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什么叫哑巴吃黄连...
总队部七间办公室连着,岂能听不到那熟悉的怒吼。结合刚才套间内传出的奇怪响动,何金银又怎能不明白,两人都中了张队的“离间计”。
不愧是老北平、老政工,这一手阳谋耍的...高!
“是嫌弃我之前安排你铲鸟粪、还是埋怨我拖着你那把驳壳枪不给?总不能...连俩月集训的糊涂账也得算到老子头上吧?”
孙大圣故意捏着嗓子说话:“我生是纠察队的人~死是纠察队的鬼~”
何金银大囧之余,心知万万不能自说自话光顾着解释。这种情况,得...转移矛盾!
“大圣哥,咱俩都被张队给耍了!您想想看...”
两人一个苦口婆心、一个眉头紧皱,就这么走到公安大院门前。孙大圣板着脸,狠踹一脚犹豫着要不要跟进来的何金银:“滚进来!”
“喏,看看这个先...”
一张八开的油印表被甩在办公桌上,拿起来手感粗糙。看标题,赫然是一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入团志愿书》。
“四月刚开过代表会,五月四号公开建团。鼓励吸纳十四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工、农、军、知识分子加入。原本四月就能申请‘试办’,可赶上纵火案,忙前忙后的就暂时搁置下来...”
“填写志愿书是第一步,还需要有团员二人、或正式党员一人介绍,经支部审查、大会决定...而我,就是你的介绍人!”
孙大圣神色严肃:“何金银同志,考虑到你年龄尚小,又恰逢下达建团指示。所以建议你先参团、再由团推优。其实从你处决赛狸猫那一刻起,已经等同参加革命。这点,我会在介绍人意见一栏里单独标明。”
何金银已经快速看过一遍志愿书,自然不肯错过这個机会。当即动笔,基本信息、家庭情况(土改前、后)、社会关系、本人简介、自我检讨、为什么入团...
孙大圣收起这份志愿书,满意的点点头:“在纠察队好好干吧,如果纠察队后面建立团支部,占了先机,未尝没有更好的机会...等参团考核的时候,我再单独通知伱。”
随即语带怅然的摆摆手:“不是批了你三天假么,回去好好准备吧...都说人离乡贱,我已经多少年没回过家乡了...”
这番举动落在何金银眼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愧疚。
出门的时候恰好撞见多爷打水,听完今天这档子事,他轻咳一声,将何金银拉到角落。
“傻小子...我问你,那劳什子毕业证书,且不说是不是人人有份,他是不是早就应过你?”
何金银刚一点头,就听多爷继续说道:“站大岗是光荣,咱就是说,就算没有举报信的功劳,你身为纠察队员,那本来就是你的本分...对不对?”
“嗯嗯...嗯?”
多爷双手一摊:“至于探亲假,那就更扯了!纵火案、举报信、下基层、天香苑...这样样般般下来,熬了几个大夜?陀螺还得鞭子抽呢,你丫自己转的倒是起劲儿!这假,它本来不就该着你休么?”
何金银一时间还没缓过来,只觉着多爷说的...好像...有道理?
只见多爷轻拍他的肩膀,语气怜悯。
“再看看你大圣哥这边儿,大事上,帮你申请加入纠察队、主动介绍你参团。小事上,背后给你擦屁股都不止一回了吧?对原来同和车行那位网开一面、安抚陈公馆的车夫家属、费尽心思给你淘换驳壳枪...”
错身而过的时候,多爷手捧水壶,抬头望天,满是唏嘘:“哪有什么一帆风顺,总有人在背后替你默默付出不是?”
何金银原本就有些愧疚不安,闻言更加内疚...不过,总觉着哪里不对...
“这一桩桩、一件件...别辜负了真心待你的人!”
多爷没再搭理他,唉声叹气、连连摇头,踱步往办公室走去。
身后何金银猛然回头:“欸、不是!多爷!您怎么知道我今儿是来填写参团志愿书的?”
再看多爷,身形猛然一滞。随即装作没听见似的,一改往日里的懒散,“身形矫健”,抢步闪身就蹿进了办公室。
守在窗户后面,看着何金银离开公安大院,屋内的两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多爷往沙发上一靠,盯着天花板目光涣散:“这小子现在不好糊弄了,差点儿给爷栽进去...”
孙大圣此时哪里还有刚才的怅然模样,一挑大拇哥儿:“说明什么?他是块干侦讯的材料!再练练,纠察队帮咱们培养人才...多爷,高!攻下三路、不如攻上三路!”
多爷重新摆上一副说教者的架势:“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要是你,就趁势撺掇这小子在纠察队内组建团支部,文件上不是说三人即可成立支部么...”
正要得意洋洋的往下说,就被孙大圣一把拦住:“多爷,我们不搞内斗。我这人虽然粗俗了些,但也知道文化人说的‘君子之争’。那样就不是在帮荣哥儿,是在害他!”
自觉失言的多爷连连拍嘴,为了缓和气氛,调笑着说道:“是是是,这下你安心了吧?收了心,总比当初你计划着给荣哥儿介绍个小媳妇儿这种损招强吧?”
虽然有意站好休假前的“最后一班岗”,奈何郭秘书的二手烟太呛...
何金银回到南锣大院时,就瞧见傻柱正在中院里练颠锅。熟能生巧,架势有模有样,只是...装满细沙的炒锅怎么看怎么眼熟...
“荣哥儿!”
傻柱放下这口“沙锅”,兴冲冲的跑过来,见何金银盯着那口锅,一挺胸脯:“放心,都是挑拣过的细沙,完事我再给你重新洗涮一遍就得!反正你一天天不着家...”
“二叔呢?”
傻柱正要扭头冲北房里喊叫,被何金银一把拦住。
屋内,听完何金银“返乡行程”的何大清眯着眼、吊着脸、沉默不语。反倒是少年傻柱跃跃欲试:“爹!我打小儿就生在北平,还没出过几回城呢!刚好赶上,要不...”
“胡吣!好好去颠你的锅!”
“颠锅、颠锅,就知道颠锅...”
傻柱嘀嘀咕咕的被撵出去,何大清连点三支卷烟,这才轻咳一声:“既然已经分家,我就没想过再回去...明儿你带着傻柱去吧...我,就不回去丢人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何金银还是好奇不已。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