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第六十天·【第一更】
殷屿撑起身体, 他目光锁住了贺连洲。
“我没有在开玩笑。”他的声音冷淡,但带着一股历久以来的、不言而喻的压迫感。
但那似乎对贺连洲不起作用,男人没有被恐吓住。
贺连洲闻声微微挑眉,他微笑:“那你或许该问问关山?为什么他们的警报没有响起?”
他说完, 忽然话锋一转, 朝殷屿眨了眨眼:“不对, 你不能去问,因为你和我是一起的, 我们在同一艘船上。”
“关山特区的总队长,却和一个身份不详的‘怪物’终日为伍, 你的那些手下会怎么想?”贺连洲咧开嘴角, 他凑近殷屿的耳畔,低声呢喃, “你不能让他们知道。”
殷屿瞳孔微一缩,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两秒后,他眼色又沉了下来, 像是一潭深邃的冰湖,他冷声开口:“如果有必要, 他们就会知道,我不在乎。”
他蓦地抬手,擒上贺连洲的脖颈, 偏头,就如贺连洲总爱在他耳边贴近低语一样,他嘴唇微微触碰在贺连洲的颈侧警告:“而我, 是认真的, 贺连洲, 我从不开玩笑。”
“我不在乎一丁点别人的看法,如果我在乎的话,我会在六年前就死于这一切,但我活下来了。”
六年前,他们的那支队伍几近全军覆没,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可想而知,关山里的议论和猜测、流言蜚语会有多么纷乱,哪怕是不带恶意的猜测也足以反复鞭挞唯一的幸存者。
殷屿不自觉地微微手下用力,声音越发冷漠:“所以,不要以为你看见了这些,看见了我和我的队员之间的联系,就能以此来威胁我,我不在乎他们如何看待我,明白么?”
贺连洲慢慢眯起眼,然后微颔首:“明白。你说得很清楚。”
“很好。”殷屿目光逗留在贺连洲的眼底,然后扫过对方面孔上的面具纹路,慢慢松开手,像是在评估危险一般。
然后下一秒,病房门忽地被推开,就见蒋平一行人大大咧咧地进来:“殷队,我们差不多明天就要先走……噢——”
蒋平一个急刹车,话戛然而止。
就见殷屿和贺连洲两人面对面贴得极近,殷屿近乎是贴着贺连洲的耳畔,如同耳鬓厮磨。
蒋平的后背旋即便被身后钱英朵一众人撞上:“干嘛突然停下?”
钱英朵拍了一记蒋平的后背,然后视线越过对方的肩膀,才看见殷屿和贺连洲。
她也紧跟着“噢”了一声,旋即匆匆拽着还发僵的蒋平大步往门口撤退:“对不起殷队!打扰了殷队!”
大门又被“砰”地一声撞阖上。
殷屿皱了皱眉。
就听门外那几人此起彼伏地倒吸气声——
“敲门敲门敲门!以前就跟你们说了进门前先敲门!全给我丢脑后!”
“下次知道了……”
“嘿,嘿嘿,没想到殷队还挺主动——”
“被殷队听见,小心回去让你写检讨!”
然后又是一片乱七八糟的脚步声,门把手微微下沉,但下一秒,又被人阻止——
“等等等等!他妈的,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懂得先敲门吗?!周舟,敲门!”崔律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
“啊?干嘛啊?不是,大白天的关什么门?以前也不关啊,你们几个神神秘秘的……”
“以前是以前,以前殷队也没男朋——”
殷屿蓦地拉开与贺连洲之间的距离,他脸色更沉,厉声打断了门外的窃窃私语:“给我进来!”
门外一瞬间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你们医院病房的门,怎么半点不隔音啊?”蒋平小声嘀咕。
“哪家医院病房门是隔音的你给我举出来?”周舟低骂。
“要我再说一遍?”殷屿沉声再度开口。
过了不到两秒,门把手往下,房门打开,一行人整整齐齐站得笔挺地出现在门外,但谁也不敢往里头多走一步。
周舟小心瞥了一眼房间里的殷屿脸色,旋即立马端正大步走进去。
——他太了解殷屿现在这个表情了,意味着如果再没有人开口说话说正事,他们未来一段时间里,谁都会因为讲了废话而没好日子过。
——哪怕现在殷屿已经离开关山两年,周舟甚至都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那个,殷队,咳,我就是来说一声,上头通知您下午四点有个会面,和贺先生一道。考虑到殷队您的身体状况,会面地点就在这儿,他们会过来。”周舟摸摸鼻尖说道,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尊尊敬敬。
殷屿闻言脸色不明显地变了变,但几乎不可察,他淡声问:“有提要谈什么吗?”
“这倒没有。”周舟摇头,“不过肯定是大事,我看见那几个平时压根不出现在关山的,这次都在。”
殷屿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而是视线转向蒋平几人:“你们几个呢?进来要说什么?”
蒋平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我们明天下午就回去了。”
“好。”殷屿颔首,“回去之后如果其他同事问起关山的事情……”
杜工应声:“明白的殷队!他们都跟我们说了,一切跟着组-织走,非必要不谈论。”
殷屿微微挑眉,非必要不谈论?他看向周舟。
关山这次似乎没有下达保密的死命令,和往常给出的指示不太一样。
周舟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殷屿见状便也不再多问,很快那一群人便找借口溜走了,谁都不敢接着待在病房里挑战殷屿的怒气。
贺连洲轻佻地弯起嘴角,斜倚着床,他不明显地抚过自己的脖颈,那里还残留着方才的灼痛。
起初殷屿擒住他脖颈的时候,并没有出现第一次他们相见时出现的灼痛,直到后来,随着殷屿话音与“六年前”一道落下,灼痛感才陡然乍现。
那一瞬间,贺连洲便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在哪儿——
殷屿是否真的出现杀意,又或者是真的想要……伤害他?
贺连洲微笑地看着殷屿,那些队员的看法真的不重要么?他脖颈上的痛感足够证明一切,足够证明殷屿是在欺骗他。
又或者是欺骗自己?
殷屿讨厌贺连洲看过来的目光,仿佛将他赤-裸地拆开翻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