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杀了我吧!》全本免费阅读
#2
“恭喜你,徐师妹。”
徐侠在南来北往的视线中进了受戒堂,茶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面前执事道:“半月后的妖月猎你榜上有名,这几日有闲暇就抓紧收拾随身之物吧,也便下山游历。”
“多谢。”徐侠停顿一瞬,“但我似乎并没有报名?”
执事笑意不变:“不,你有。”
徐侠:“……”
好,有就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半柱香后,她领了吃用盘缠、一把未开刃的剑、以及落尘晚课的请入木牌,一脸木然地离开了。
她没见过一条道上能塞下这么多人。路旁萦着湿润的薄雾,草木青青,徐侠抬脚绕过雨后新苗,感觉自己差点就要被盯成筛子了。
“就她,就是她。”
“真是好大的狗胆!”
这句话她已听过五十遍了。
“她人都没三十岁吧?不该见过老祖啊,难不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知道,别掐我了。这就是那位郝道友?”
“人家姓徐……”
狗胆包天的徐侠充耳不闻,匆匆而行。
虽然乐观很好,但乐观过了头,很容易变成二百五,她觉得自己还不至于,于是刚到了个没人的地,就酣畅淋漓地跟神通鉴算起总帐来:“别的我就不说了。你对‘青年才俊’究竟有什么误解?”
人也算是脾气好,没把她当场叉下山去,但观目前这状况,她的赫赫威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宗门,想必连昨日没来的几个峰主长老也全知道了,否则她的名字不会这么及时地出现在妖月猎名单上——这不就是换了个委婉的“叉下山”方式?
徐侠觉得自己好冤枉。
有什么好防的,她难不成能对老祖耍流氓?她要有这功力,现在还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么委屈?
神通鉴智商不行,嘴还挺硬:“在鲛人里,的确还是青年。”
鲛人是现存最长寿的妖族,徐侠心道,得了吧,非要跟鲛人比,连许愿池里的百岁王八都还只是个宝宝,有这么给自己开脱的么!
她腹诽没出声,是因为远远的有熟人来了。
也是唯一一个熟人。
小孩姐……不,稚判官不知要去干嘛,行至她面前,没说话,跟她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才言简意赅道:“你真是好大的……”
“够了。别再提了。我耳朵要听出茧了。”
宗门里有用灵力催动便可劳作的“铁童子”,插秧插得比徐侠还好,但宗门还是会指定若干人日巡,确认每个区域没有异样。
徐侠养伤时稚判官分担了不少工作。她虽然外表长不大,但其实已经二十多岁了,在内门待的时日较多,属占星司门下。
占星者,分剖世事,扭转吉凶,但此女在内门勤勤恳恳学了六年,依旧连明天下不下雨都会卜错,最辉煌的记录是卜出来其师尊二峰主晚秋其实有四条腿,被抽的在床上躺了三天。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稚判官一向坚信,“小事卜错很正常,只要天大的事算对了就好。”
徐侠一直没敢提,若是峰主之一真长了四条腿,那说明这厮是妖族卧底,已经是很天大的事了……
两人沉默地同路走了一阵,稚判官开口道:“我还是想问——”
徐侠:“不。你不想。”
稚判官闭嘴了,徐侠心中还在考虑,峰主传她上山会问哪些问题,该如何糊弄过去,抬眼随口问道:“你去哪?这都快到主峰了。”
“我有事向师尊禀报。”稚判官难得神色凝重,“昨日我夜观星象,算出一离火卦,荧惑倒悬,主星将垂,此间危矣。”
这的确是占星司最严重的判词了,跟“天下即将大乱速速收拾包袱跑路吧”没什么区别,可她占出此类判词的次数比算出峰主四条腿的次数还多,徐侠对此持保留意见,只问道:“我对算术不精,但离火卦不该是上上运么?”
“我也觉得怪。都这样了,怎么还走上上运呢?难不成是好事?也不可能。”稚判官咕哝几句,竟也一副满头雾水的样子,两人对上视线,徐侠还没说什么呢,她便虚虚抬高了半截嗓子,“这次和从前不一样……”
待她神叨叨说完了一大堆““诸星乱斗”、“天翻地覆”云云,两人也抵达了峰主脚下,守关铁童子远远打开那道竹门,稚判官还得先去通报,徐侠刚想分别,对方朝她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
“我打听过了,今年妖月猎派出的人手是去年的十倍还多,选上你或许真只是偶然。”她斟酌道,“九重老祖原定出关之时也不是现在。你说……”
徐侠神色微定。
冷风萧索,萦绕在二人身侧,一瞬沉默。
稚判官道:“所以,我还是想问,你到底为什么会对九重——”
徐侠:“你不想。再见!”
二峰主居所不似其余峰主那般风雅,路旁草木都长得茂盛,一向无人看管,甚至还有几只凡鸡狡兔的在树林里黑白乱窜,惊起一串麻雀。
神通鉴仍在敬业地装死,徐侠一路行至晚秋台前,远远地望见二峰主背手而立,正观视这微雨潇湘的雾色,听到脚步声,扬眉道:“来了?”
晚秋二字虽委婉多情,但自二峰主的装潢风格就能管中窥豹,她本人绝不可能有多“拘小节”,果不其然,穿得朴素利落,一看就是懒得跟你多废话的类型;她身侧立着一黄衣青年,看那把堆金积玉的折扇和腰间挂的一串血淋淋铜板,徐侠心想,这应当就是弟子们口中常提的“拔毛公子”十峰主雁回了。雁过拔毛,清洁溜溜,第十峰掌财务,也算恰如其分。
一下便来了两位峰主。
徐侠行了个礼,一边打腹稿,一边感慨,这长夜峰到底怎么回事,两人穿得也太“不正派”了。
此刻她心情轻快,也不全然是因为脸皮厚。毕竟用脚趾都能想得出被叫过来是为了什么,只要不是未知,便没什么好怕。徐侠甚至还有闲工夫琢磨,有没有种可能,她能说服峰主把自己从妖月猎名单上勾掉;以及为什么这弱智神通鉴半天不说话?
怎料她这临阵磨枪的三寸不烂之舌尚未来得及派上用场,就感到自己眼前一空。
呼吸间,二峰主已至面前,手背微微拱起,呈鹰爪状紧扣着头皮,下一瞬,徐侠听见自头顶传来几声令人牙酸的破音,轻重不一,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点豆腐似的点穿了——
如果那东西不是疑似自己的头盖骨的话,她都忍不住叫好了。
哇哦!
好厉害的术法!
竟然没让她开口,真是最好的决定——不是,哪里不对吧!!便宜徒弟也是徒弟,哪家好人会没事把自己徒弟的脑袋当保龄球使?!
“张嘴。”二峰主就这么拎着她,目光如电,“你与九重尊有前缘?”
就这破问题还值得您兴师动众啊,我不能答么?
徐侠有一万句话想说,舌头却仍是静顺地蜷在那儿,二峰主一声张嘴,她的声音倒立刻从喉眼深处涌出来了:“否。”
二峰主“嗯?”了声,和十峰主微不可见地对了对视线。
这答案似乎不是很合他们心意。徐侠更想说话了。‘嗯?’什么‘嗯?’,有前缘才怪吧,那得是什么款式的乌龟王八精?又是什么年代的出土文物鬼?
想必二峰主也很快想到了这点,第二个问题便是:“此躯体夺舍而来?”
说实话,这徐侠还真不是很确定。虽说长相没变,但她明显能察觉出这身体有点像充话费送的,不大协调,得适应会儿才不摔跤。但她一张嘴,还是答:“否。”
可能保龄球有点烫手,总之二峰主的眉越皱越紧了。
徐侠发现自己头皮不疼,目前状况尚好,又开始琢磨起来,这问话的法子她没见过,应该对施术者有要求,问心不问人,仅答三问?不然一个个排除过去便好了,不必斟酌。
但至于么?公然调戏下老祖宗而已,骂几句回去反省得了,何必反应这么大?
徐侠结合了下方才熟人给的消息,得出个大逆不道的结论:要么是老祖宗寡得有点久,这几个小辈终于见着希望,喜不自胜,赶紧来把把关;要么就是寻舟难得出关,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几人正在排查内鬼。
这倒不必担忧,徐侠回忆了下《苍生误我》,九重老祖虽然着墨极少,但还是比倒霉苍生要能多活些的。
“怎么说?”十峰主雁回信步过来,“花灯不可能出错。”
晚秋:“那你意思是我的问心出错了?”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