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陈智转身看着身旁的陆启。
所有人的目光也汇聚了过来。
“我说我们可以试着自己运营。”陆启眼神清明，目光笃定。
陈智苦笑着摇摇头：“你刚才没听明白，大老板已经决定解散六组了……怎么可能还会给拨款，你知道运营一款游戏要花多少钱吗。”
陆启点点头：“我知道，但首先我们可以想一想，大老板为什么要解散六组。”
为什么解散六组？不是因为项目失败了吗，这有什么好问的？
陆启掰着手指头：“我们这个项目，研发成本其实就是所有员工的工资，房租，水电，设备……这些东西加起来，这一年下来差不多三百万，这也是陈总你最开始想要三百万代理费用的原因吧。”
陈智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
陆启以一种组里所有人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自若神态不疾不徐道：“但真的是亏损了三百万所以要解散项目组吗？陈总，一年前大老板找到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一个月的时间就招募员工组建好了团队完成了立项，因为他看到目前端游市场依旧火热，想要拓宽公司业务扩大发展的决心，而直至如今这点依旧没变。”
“那是什么？”陈智也觉得现在的陆启有些陌生。
“站在生意人的角度，三百万对他而言已经是沉没成本，解散六组也不会让他赚回来，做生意总归有赚有赔，真正的原因在于多次寻求代理的失败让他对我们已经失去信心，并判断六组会带来持续的亏损，所以尽快解散事实上是一种及时止损行为。”
“那不还是解散吗？”有个程序问道。
陆启摇摇头：“既然找到问题所在，那么就可以寻找解决途径，那么我们目前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可能向他证明六组不会持续亏损。”
陈智仔细想了想，然后问：“那成本呢？就算如你所说，在我们证明之前拨款肯定是不会有的。”
“不需要。”陆启站起身来将笔记本电脑连接投影仪，把屏幕显示在幕布之上，上面是一家云服务器提供商的官网。
陆启道：“成本无非两部分，服务器和导量，我刚查询了四家云服务器商，大家的价格都差不多。”
“玩家量按峰值200人同时在线计算，4m带宽应该足够，价格是160到200块一个月，这方面我不是太懂，程序可以看一下。”
主程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陆启的话。
“两百人？”陈智皱眉：“这个量也太小了。”
“量大量小不是关键，关键是足够打动对方的数据，游戏产品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用户的获取，留存，以及付费。以今年的环境，新上线回合制端游平均首日留存大概在32%左右，如果我们能做到45%以上，陈总，如果你是老板你会不会还想看看如果扩大量级后是否依然能维持这个水准呢。”
陈智捏了捏鼻子，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预期是否成立。
陆启又切换了两个聊天框界面道：“这是我刚才向两家二三线游戏资讯门户运营人员咨询的聊天记录，ag和游戏玩家，头图和专题轮播之类的我们暂时不用想了，首页侧边栏的通稿价格一篇在220到300之间，我看了眼同位置阅读量每篇平均两千左右。如果我们能做到10%的点击注册转化率，大概需要投放两篇也就是440到600。”
一个美术脑子似乎转得很快：“2000次点击10%的转化率，那不是一篇就够了吗？”
陆启答道：“不是所有下载了的用户都会注册，也不是所有注册用户都会安装然后进入游戏，这是个典型的漏斗模型，而且即使是开服首日在线峰值也不代表总用户量。”
那美术噢了一声不再疑惑，陆启又继续道：“也就是最多八百块的成本，我们可以给《审判启示录》开启为期一周的删档内测，但几个重要数据其实头几天就能拿到，然后呈现给大老板。”
“用这八百去博一个项目组能继续存活的可能，还是听从公司安排就地解散，该投简历的投简历，想去钱塘的在家奶三个月孩子等着去钱塘？”
“我们毕竟还有几天时间，如果拿这几天能竭尽全力地优化前期内容，得到良好的留存和付费数据，向公司证明六组有实现自给自足的可能性，老板为什么不看一看呢，毕竟做都做出来了，是吧。”
“啪！”陆启合上了笔记本，动作潇洒。
然后他环视着四周，看到不少人心动的神情。
……
……
会议已经结束，项目组的人也都散去。
陈智把陆启留了下来，商议内测的细节。
他稍作思考便采纳的陆启的提议，这点魄力还是有的，时间也等不了他瞻前顾后，况且千八百块根本不需要公司拨款或项目组众筹，他自己就可以搞定。
“你今天怎么回事？半个月没见你，感觉完全两个人。”陈智大量着陆启，仿佛在重新认识他一般。
“大概是因为项目的压力成长了吧。”
陆启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只是感觉在脑中突然之间的信息大爆炸之后，思维方式与之前完全不同，那种看待问题的角度与高度，就像拿着把手术刀驾轻就熟地将局势剖析，揭开问题的本质。与之相应的逻辑能力似乎也全方位地提升，就像是游戏里的升级一样，而且是卡了几十万经验之后突破的那种等级暴涨。
他仍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以前给你的感觉很差？”陆启笑着问道。
“很努力，也算是有天赋，但基础差了些，坦白说这一年里我看得到你成长很明显，但刚才还是吓到我了。”
“这不好事么。”
“你真觉得我们封测能得到好的数据？”陈智很快又忧心忡忡问道。
“不能。”陆启很坦率地瘪嘴，摇了摇头。
“那你……”陈智瞪大了眼睛，转而又泄气道：“本来也是，游戏质量确实很一般，只是赌一下那百分之一的希望罢了……做了一年的东西，不跟玩家见上一面，你我也不会甘心吧。”
陆启笑道：“也不至于那么低，别太悲观，你先让程序架设服务器，只是说按目前的游戏体验是不能，不过总是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的，坏消息是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好消息呢？”陈智这个急啊。
“我们这款游戏的优化空间真的很大。”
“怎么说？”陈智或许没发现，他现在有些下意识地被陆启带着走了，就像陷入流沙后抓住的一根绳子，你不知道会不会断，但也只能抓紧，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陆启把电脑打开一个新的记事本，一边说一边在上面逐条记录。
“首先，一周的测试时间里根据数值表，玩家获取经验的极限是79万，最多能升到45级，所以我们现在要全力优化40级前的内容，40级之后的先不管，等级越低，优先级越高，这是总纲。”
“对。”陈智点头应是。
“新手剧情是重中之重，场景是来不及了，让美术先优化npc和怪物，以展示效果更好的原画优先，然后依次模型，动作，特效优先级最低，现在的几个美术做出来的风格都不太统一，山寨感过浓。”
“嗯。”陈智继续点头。
“只在45级之后开启的所有美术资源，包括怪物、npc、场景、技能特效、系统ui，还有音效全部从客户端里先移除，重新打包缩减容量，提升下载率，我待会儿回去罗列一下这部分资源，先让程序尽快确认哪些删除不会报错。”
“哦。”陈智还是点头。
“zen（项目管理软件）上面目前提交的bug和优化未解决的一共还有137条，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排序优先级，只要不是直接宕机恶劣程度的bug都不用管，除了刚才说的等级条件外，优先处理资源加载，场景读条的卡顿，加快运行效率，提升前期体验。”
“噢。”陈智持续点头。
“崔青做的付费活动，让他重新再做几个性价比很低的礼包，让玩家好自己对比一下，要直观。”
“好。”陈智依然点头。
陆启仰着头望向天花板：“三天时间，好像能做的也没那多。”
“尽量去做吧。”陈智也道。
陆启道：“其实留存我反而不太担心，这种生化科幻题材的游戏本身小众，但小众出铁粉，但凡点进来下载的玩家都是本身就对它感兴趣的，容忍度也高些。反而是导量那边，这类用户获取难度很大，价格也会更高，这也是那几家发行商不看好这项目的原因之一。”
“那你刚才还那么说……”
“影响团队士气啊，现在可是破釜沉舟的时候。”
陈智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作为制作人的他都没想到这一层，而陆启只是个文案加系统策划。
“你放心，导量费用高一些，但不会太离谱，我会在通稿内容上下点儿功夫提升下转化率，毕竟现在那些千篇一律自我吹捧的广告玩家多少也免疫了，或许还能对留存有些帮助。”
“好，那这个就交给你了。”
“这次删档内测的玩家付费是要下次测试时继承的，这个你得让程序做好数据记录，如果没下次就直接退款，这种花一次钱享受两次消费的体验核心玩家应该会喜欢，付费数据应该会比较好看。”
“但是有点作弊嫌疑。”陈智皱眉：“大老板应该也看得出来。”
“不是，这个当然不能和正常运营的游戏比啊，那没意义，你得找找其他游戏的删测数据横向对比。”
“最好找点儿那种名气大删测时数据又不太好的。”陈智立刻就悟了。
“不至于，老板又不会只比较数据，他也会自己计算能不能盈利。”
“也是。”
“那没事儿咱就开始干活吧。”陆启摊手道。
“行。”陈智也铆足了干劲，站起身来准备回到办公室，然后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是制作人啊。
他回头又看向陆启，发现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懂对方了。
陆启见他回头，正好也随口问道：“对了，你……听说过宫本茂吗？”
“宫本茂？谁啊，rb人？”
“那没事了……”陆启已经先他一步迈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