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阳光正好,白浔刚把自行车骑进校门口的车棚,就看见一辆哑光黑的街车混在一溜自行车和电动车里。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特别扎眼、特别招摇、特别鹤立鸡群、特别……骚。
开学考试他没看到蓝劭,一中按前一次考试的排名分考场,蓝劭刚来,应该排在末位。
白浔单肩背包走在校园里,上午有开学典礼,他按规矩穿了校服,不是很想在第一天就惹事。
凭心而论,他除了上课很少听,作业不怎么写,考试不经常考,偶尔翻个墙之外,在校内还是挺……听话的。
“浔哥——!”
有人在楼上吼了一嗓子,周围本来还算收敛的女生们顺理成章开始围观。
白·听话的·浔眼皮都不抬一下,手臂高高举过头顶竖了个中指。
刚走到五楼拐弯处他就被人冲过来勾住了脖子,肩膀一塌,书包都差点滑下来。
“浔哥,作业写了吗?”
柯希,他前桌,刚刚那大声呼唤他的智障,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挑题写的。”
“哎,对了嘛,就是要你挑的题,班上一群人都抱着竞赛书凑整呢。”
柯希一把推开高二(1)班的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来来来浔大佬的作业,先到先得啊!”他撸掉白浔的书包举在手上。qula.org 苹果小说网
“早就听你在门口喊了,怎么现在才把人接来。”数学课代表梅向杰扑过来抢包。
“体谅一下,人柯基腿短。”
“柯基你大爷!”177的柯希扑向人群。
“谁去门口看一下,老狗快来了。”
“哎哎哎别挤,我看不见了!”
“30页的谁抄完了!”
白浔本来靠在墙角等着,这会儿实在是被闹腾的心烦,拿起讲台上的钢尺“哐哐哐哐哐”连敲五下。
上一秒还乱哄哄的教室陡然安静,一群人眼睁睁看着白浔抽走了作业,愣是气都不敢喘。
柯希咽了下口水,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求个情,就见白浔打开了电脑和……投影仪。
“哪一页?”白浔拎着书,一脸不耐烦。
“浔哥我爱你!”梅向杰激动得差点扑过去给他个熊抱。
于是,在别的班还沉浸在抄作业的水深火热中时,一班这个汇集了全年级精英的教室,抄出了精英的气势。
班主任吴旺盛刚上楼就有望风的进来通报,班长韩铭冲上去把白浔替下来,一张A4纸往投影仪上一拍,清清嗓子朗声读道:“第四条,学生在校期间,在参加如升旗仪式等校内集体活动时,应进行统一着装。不得在校服上进行涂鸦……吴老师好!”
吴旺盛走进教室,对全班端坐听校规的表现非常满意。
因为“吴旺”两字连读实在过于拟声化,除了“老吴”这个全国班主任通用的称呼外,培风一中高二(1)班班主任喜提“吴老狗”这一诨名。
韩铭面不改色念完了全部校规,同学们甚至给了点掌声。
老狗常年咽炎,说话前必先清嗓子:“咳,各科课代表把作业收好送到办公室,我十五分钟后过来讲一下这次考试情况。”接着伸手招呼韩铭:“班长来一下。”
白浔坐到靠后门的最后一排开始低头看手机,微信里有好几条未读,全是吴泽林发的。
【一格wifi】:浔哥,我跟你说,要出大事。
我刚刚不是翻出去买早点吗,结果又看到方辽了。
就是之前在职高跟我们打过的,那天火锅店他也在来着。
你还有印象吗?
【寻】:那个放疗?我记得名字,对不上脸。
吴泽林秒回。
【一格wifi】:行吧放疗,你说啥就是啥。你猜他跟谁在一块。
【寻】:人。
【一格wifi】:……
任骅!
你说这狗东西和他们在一起干嘛?分个手也不至于堕落成这个样子吧。
再说当时错在他,又不在深哥。
白浔皱起眉,这倒的确在他意料之外了。
【寻】:先不要告诉黎深,好不容易一个暑假了她才好点,别去添堵。
你这几天多注意点就行,任骅这学期还要竞选学生会主席,应该不会乱来。
【一格wifi】:收到.jpg
对了,浔哥你们出成绩了吗?你是不是又是第一?见到劭哥了吗?
【寻】:没。不知。没见到。
我补觉了,回头再聊。
白浔把手机收进抽屉,侧脸埋入了臂弯。
韩铭回来的时候一脸生无可恋,往座位上一瘫就挺尸了。
“咋?”梅向杰抱着一大摞作业用胳膊肘捣他。
“老吴等会儿又要骂人了,”班长揉了把脸,“刚才看到榜了,第一不是我们班的。”
“艹?!那你和浔哥?”
“白浔第二、我第五。”
“第一是二班的吗?老任?”
“没看清,好像不是。榜就贴在办公室门口,我光顾着找我俩名字了,没敢仔细看,”
“你这搞的我都不敢送作业了。”
第一不在本班这个悲哀的消息很快传开。一中每个年级都有四个理科实验班和两个文科实验班,中考前150名才能免试进入,进校后成绩前50的也可以申请转入。虽然四个理实班学生都是按层次随机分配,但是这届一班和二班每次考试几乎都包揽年级前二十,第一名也是两个班轮流抢,老吴和二班班主任老梁私下里杠的特别起劲。
柯希正想安慰一下没得第一的白浔,一回头,对上了一个发丝微乱的后脑勺。
“不补作业不打游戏,咋还这么缺觉。”纳闷的柯基嘀咕着转了回去。
老狗进教室时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除了最后一排假寐成真的白浔,全班同学埋头盯书。
“咳——”
前排的人手一抖。
“说一下这次考试排名情况。”他从包里掏出一班的生死簿,哦不,排名表,“这次我们班前十有六个,前二十十一个,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听上去没有要骂人的意思,底下的学生终于敢小幅度地动一下了。
“我们班最高分白浔,年级第二,但是——”小动作做到一半的学生们再次僵住。
“第一名还是在我们班。”
哈?
全班整整齐齐地抬头,看到了老狗毫不收敛地咧着嘴。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次年级第一是从外省转来的一位新同学。”
老吴退到门边,一个单肩背着包的男生走了进来。
男生个子很高,一进门就有几个女生激动得开始暗戳戳交换眼神。他没有偏头看窃窃私语的学生,左手扶着包带,右手从讲台上夹了根粉笔,摁断半截放回去,转身在黑板写下了姓名。再转身,另一截粉笔也随着抬手的动作落了回去。
“来一班是我自己的选择,很荣幸能和这样优秀的同学度过未来的高中时光。以后运动会、文化节之类的活动记得带上我”
少年音色偏低,带着点笑意,遮着左脸的纱布让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痞气。
“我叫蓝劭,请多关照。”他垂下视线,微微欠身。
短短几句话,把一班夸了,把自己也给夸了,关键还自带颜值加分。立刻就有人开始起哄,柯希边鼓掌边回过头:“浔哥,这人挺狂啊,下次把第一给抢回……”他回不下去了,白浔居然才醒,估计是被吵到了,正在揉眼睛。
“我帮你安排一下座位。”老吴的目光在教室里搜寻。
“老师,就那儿好了,我不近视。”蓝劭指着后门边角落里唯一的空位。
依然半低着头的白浔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一抬头刚好看到有人朝这边走来。
纱布、高个儿、长得帅……白浔的脸盲系统做出了判断:是那个叫蓝劭的智障。
其实黑板上笔锋遒劲潇洒骚气的两个大字在那里怼着,想认不出来都难。
蓝劭似乎早就看到了他,毫不意外地做了个口型:
“Morning.”
他转身的时候白浔挑起眉,从正面看挺普通一黑T恤,背后居然是一大片蓝白涂鸦,天台美学的风格奔放得像直接泼上了颜料,硬把自己给刺激清醒了。
居然还说Morning,白浔觉得自己今后都别想安宁了。
过了几分钟,低头偷偷玩手机的吴泽林收到了一条消息。
【寻】:蓝劭第一,坐我右边。
小泽悲愤地回了他一整屏草泥马。
老吴教语文,分析完考试情况后就开始评讲试卷了,白浔向来只听错题,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
说是笔记本,其实就是女生惯用的手账本。硬壳浅蓝色封面,外面绕了细细一圈双股绳,活页设置。只不过打开来没有彩色胶带,也鲜见彩色字体。
白浔记日记的习惯保持了很多年,顺带还记一下闪现的灵感。
【8月30日晴
开学,投影抄作业。】
他用蓝笔在“投影抄作业”旁边打了个括号,表示这是可用的素材,然后换回黑笔。
【蓝劭这次年级第一,转来了我们班。无所谓排名,但是旁边空位有人了就很烦,以后写东西还得两边挡。他在转笔看文言文(我确定老吴讲的是议论文),又来一个上课不听、照考第一的珍惜物种?嘶,这词不能乱用,那天他调侃我是白鲟来着,他知道鲟鱼长得有多…难以描述吗?我都能预见老吴会怎么拿他跟我和韩铭作比较了,得让他别抱那么大幻想,校刊要换届了忙不过来。
也许下课后应该问一下蓝劭脸怎么样了,那纱布实在招摇。
困,再睡会儿。】
再醒来时已经下课了,旁边有点儿吵,他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听出来这些人是在跟蓝劭说话。
“培风挺锻炼学生个人能力的,除了标配的学生会和广播站还有校刊和社联。”韩铭正在给新生科普。
“社联?”
“对,社团联盟。一中社团好几十个,单靠学生会管不过来。”
“吓一跳,还以为是社会联盟。”蓝劭笑到。
柯希乐了:“哈!要真有社会联盟,劭哥你这纱布贴得一看就很社会。”
已经彻底醒来但懒得动的白浔:……
“小声点,”蓝劭朝旁边一歪头,“吵醒了我可救不了你。”
这话听上去两人似乎很熟的样子,但柯希是个粗神经的:“他呀,他叫白浔,班上常年霸着第一,都喊他浔哥。浔哥就是话少,人可好了,特别护犊子……哎浔哥你醒了,我正跟蓝劭介绍...嗷——”
一本数学书狠狠地砸在了柯希头上。
白浔理着睡乱的刘海扫了他一眼:“你不当人别拉我。”
“艹,浔哥,你怎么能这样,才夸的你人好,我的脸被你打的啪啪响,听到了吗?”
蓝劭捡起那本滑落的数学书卷在手里:“他打的是头,要帮你补上吗?”
白浔懒得搭理这帮笑抽的疯子,拿出杯子喝水。
蓝劭前面坐着个女生,叫杨欣,语文课代表,最喜欢跟人聊天。她盯着新来的大帅哥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你的脸……怎么回事。”
“咳咳……咳!”
白浔差点一口水把自己呛死。
余光里蓝劭往这边瞄了一眼,抬手摸着纱布,似乎在思索怎么回答。
“不方便说就算了,不好意思啊。”杨欣有点尴尬。
白浔想着真说出来也没关系,就淡定地继续喝水。
蓝劭:“鱼挠的。”
这下差点一口水吐回杯子。
你再说一遍什么挠的?
白浔终于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刀。
“不是,你开玩笑吧,哪有鱼会挠人...”柯希话还没说完,莫名其妙又被他浔哥给冻了回去。
蓝劭对上白浔的视线笑的极为灿烂:“会啊,怎么不会,珍惜物种脾气都很大的。对吧,小白鲟?”眼见某人要炸,在作死边缘来回试探的这位爷捂着眼睛闷声笑了好几秒,终于换了个正常点的说法:“开玩笑的,骑摩托车摔了一下,小伤,不打紧。”
杨欣刚准备让他以后小心,就听有人低骂了句,偏头一看,白浔笑得肩膀直抽。
众人还沉浸在“浔哥怎么笑成这样了”的震惊之中,就见蓝劭照着他凳子来了一脚。
“诶不是,你又笑什么?”
白浔:“我脑补了一下,你用脸刹车的画面。”
众人感受到了来自左脸的疼痛。
柯希幸灾乐祸地揪起五官:“劭哥,脸疼不?”
蓝劭:……
“停!”班长眼见情况不妙,赶紧横插在两位大佬中间,“刚刚不是在聊学校的事吗,继续继续,招新过后就是换届,蓝劭有意向来我们学生会吗?”
蓝劭很给面子的转个方向嗯了一声,然后又问:“那他呢,我们的…小浔哥哥是哪个组织的?”
得,就绕不开白浔了。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姓蓝的,给老子好好说话!”
韩铭好不容易才摁住要干架的小浔哥哥:“白浔他很厉害的,是校k……”后半个音还没发出来,浔大佬就给了班长一肘子,警告地瞪着他。
韩铭:“校、校……校霸,对,他是校霸……”
肩膀被制住的白·校霸·浔抬起一条长腿蹬在蓝劭桌沿,抱起胳膊偏头恹恹地望着他。
“蓝劭,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个傻逼真的很烦......少来惹老子。”
围观的同学们自觉退开,韩铭也默默松手,前排的柯希走到…窗边,蓝劭的视线一直追到他拉好靠走廊的窗帘。
“是不是打赢你我就成新校霸了?一来就驳你面子,那多不好?”蓝劭不笑的时候还挺成熟稳重,可眼睛稍微一眯就带了嚣张的痞气,有种蛮不讲理的野劲儿。“再说……不是答应了要带你去兜风吗?我这个人不喜欢食言。”
他顺手紧了下桌边那只白球鞋上有些松散的蝴蝶结,风度翩翩地朝白浔递去一个无可挑剔的绅士微笑:
“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