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蓝劭紧挨着他落座开始,白浔的心跳就没有慢下来过。
那些担心他会生疏别扭的忧虑纯属多余,身边的人从容不迫地做了自我介绍,很快便毫无嫌隙地与众人打成一片。
白浔总会不由自主地从自己不愿与人接触的角度出发,总会忘了这个人曾经独自走过多少路途,又与多少形形色色的人们相识。
蓝劭的身上有太多矛盾的特质,他绅士优雅又不失风趣、潇洒随性却稳重可靠,锋利英挺的容貌和骨子里的压迫感让他总是隐隐发散着攻击性,常常含笑的唇角又让人下意识想要亲近。
白浔几乎又要被这副表象蒙骗了。
如果不是有只不安分的爪子搁在自己腰上的话……
借着桌子遮挡,蓝劭松松环着他,每当自己试图挣出去就收紧几分,拇指安抚般摩挲着。如此拉锯几次,白浔索性随他了。
一双筷子夹着虾滑落进眼前的碗里,白浔下意识抬眼看向给自己投食的人,后者聊得正在兴头上。
“……小时候想过养狗,比如阿拉斯加之类的大型犬,不过现在刚接回家两只猫……”
立刻就有女生问:“猫咪叫什么名字啊?”
“还没起,定了就不好改了,回去还要和家里人再好好想想。话说为什么黎小姐会叫纪知明糯米?”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喂喂!”被cue的纪知明差点跳起来:“这有什么好讲的,谐音梗开的玩笑而已……”
礼节与习惯让蓝劭的眼睛看着与他交谈的纪知明,握着筷子的手却从锅里捞上一片刚刚涮好的羊肉,极为自然地放进了白浔的碗里。
察觉到脸侧有如实质的目光,他笑着说了声“等一下”,便立刻低头靠过来了。
“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蓝劭轻声问。
那瞬间的情绪很难简单用几个词汇来形容,自己看着蓝劭的眼神也一定很复杂。
白浔转回去,低头吃掉碗里浸透辣汤的食物,又微眯着眼灌下去半杯冰凉的芒果汁。
期间蓝劭的视线没有离开片刻,因为腰间的那只手已经被自己扣住了指缝。
被湿润过的唇泛着水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凑近了——
“陪我出去透个气。”
自己心里想着的话被另一个人说了出来,蓝劭连搂着的手都忘了松就要站起来。
“嘶——”
白浔不动声色地掐住手背上薄薄一层皮,总算是把爪子扒拉掉了,自己率先起身。
纪知明被他弄懵了:“哎,怎么了?”
“你忘啦,”黎深说,“每次聚餐小白都要出去待会儿的。”
“哦对……”
纪知明还在想着蓝劭的问题,绞尽脑汁试图让自己的绰号解释起来不那么丢人。
等他终于下定决心迎接社死现场,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面对自己要丢人的对象……
“人呢?丢了?!”
黎深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人家是白浔带来的,不跟着白浔,跟着你这颗糯米团子吗?”
“说了多少遍别这么叫!我特么……”纪知明炸毛炸到一半卡带了,“嗯?你刚刚说……蓝劭是谁带来的?!”
“他来的时候难道没说自己是白浔的朋友吗?”黎深翻了个克制的白眼,“有问题吗?”
纪知明还是有点恍惚:“哦……”
“哦你个头!”
——
电梯缓缓上行,角落里,蓝劭手臂虚拢在白浔身前。
“你要把我带去哪?嗯?”
白浔只是偏开头,很克制地笑。
终于到了顶层,白浔刚出电梯就直奔一旁安全通道,拉开门接着向上跑。
昏暗的灯光又让蓝劭找回了先前的感觉,他追上去一把拉住白浔胳膊,任由惯性带着人撞进怀里,疼得闷哼了声。
“别乱动。”
许是顾忌他背上的伤,白浔真的安分下来,只是仍想拉着他往上走。
又是一个转弯,楼道尽头赫然是一扇小门。
白浔伸手想要开门,这时楼道里仅存的灯突然也灭了,他一下被抵到了墙上。
很明显,这是声控灯,可他没有弄出任何能唤亮它的声音。
衣料的摩擦和越来越重的呼吸成了仅存的声源,白浔像昨晚独自躺在床上那样睁着眼,一眨不眨,望着无差别的黑暗,心脏却被充盈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
蓝劭紧紧搂着他,像是恨不得勒进自己身体里那样用力,灼热柔软的嘴唇覆在侧颈流连,迫使他不得不仰起头。
黑暗中似乎什么都可以被宽恕,什么都可以被允许,一切阻碍的念头都被麻痹。
白浔指尖轻颤着,凭着印象一寸寸描摹他背后青紫交错的伤痕,每绘出一点,两人的心跳便加快一分。
“昨晚我情绪太差了……”蓝劭忽然闷闷地开口。
白浔微怔,静静听着他埋在自己肩窝里的低语。
像是怕自己再次抽身离去,蓝劭搂着他的力道又加重了些:“我怕自己控制不好,又对你发脾气…所以只能躲着。可是……”
可是一个人真的好难捱啊,白浔想。
“可是我不放心你。”
不放心……我?
空茫的黑色模糊起来,白浔终于茫然地眨了下眼,感觉里面正在无可抑制地积蓄着热烫的液体。
发紧的喉咙吐出字句的时候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颤:“我这种性格…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因为你那要命的性格啊!
蓝劭不再说话,仍是不撒手地抱着白浔,直到他悄悄擦净了眼泪也不放开,却没有做出更亲密的举动。
如果是以前,白浔会感到无比庆幸。
可现在每每看到这样克制压抑的蓝劭,他总是不禁幻想这少年尚未经历失去的样子。
那独一份的——介于男生与男人特质,是用亲人的骨血和自己的光阴换来的。
他满脑子只剩下那天简韶倾留下的话——
不要再委屈自己了。
“哥,你松手。”
拥着自己的人僵住了,白浔能感知到他的下颌线伴着喉结的滑动猛地收紧,然后抽丝剥茧般艰难地一点点卸掉手上的力道。
还没等分辨出五官轮廓,白浔就凑了上去。
第一下吻在了下巴上,然后才莽莽撞撞地寻到了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
他强迫自己回忆模仿着蓝劭的动作,厮磨、辗转,努力想让眼前这个疼惜自己的人忘掉那些不快,想让他高兴些。
快点,给点反应啊!
我吻技不至于这么糟糕吧。
等到蓝劭真的回过神来,温软的舌尖刚试探着舔了下他的下唇。他一把勒紧柔韧腰身,含住那点温软就不要命地又吸又吮,搅得甚至出了水声。
白浔终于被放开时,和氧气一起涌入的还有为自己傻到极点的举动的懊丧。
但他并不后悔。
幸好,蓝劭总能在失控的边缘堪堪刹住,还算是有教养的绅士……
“芒果味的,好甜。”
尽管视野依然几乎全黑,但白浔发誓这家伙回味般舔了一下嘴唇。
绅士个屁!
蓝劭深知这种情况下的珍稀物种只能rua不能撩,赶紧转移话题:“你还没说呢,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肩膀传来一阵刺痛,他连连笑着讨饶,终于吵亮了罢工已久的声控灯。大约也觉得咬人这种事实在有损形象,白浔故意冷下脸,伸手拧开了手边的门把手。
“这是……”
被隔绝的世界此刻通过这扇门,重新连接进只有两人的狭小天地,他回头望了蓝劭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秋夜的晚风比起白浔上次来时凉了太多,但他熟悉这里每种季节的风。方才无处排解的情愫此刻便随风散去了不少,只剩刚好的浅浅几分,护着他不感寒意。
他一直走到护栏边才停下。
脚下霓虹依旧,头顶繁星也依旧,他仍站在繁华与孤寂的交界,也最接近原初的自己。
少年下意识抬起手,第无数次试图伸向那些高悬的星星。
后背突然抵到了另一个人的体温,发觉自己又做了蠢事的白浔仓皇地要缩回手——
另一只手突然探入视野,比他的更修长、骨节也更分明硬朗,顺着纤细的小臂一路向上,撑直了蜷缩回去的手指,紧紧相贴。
蓝劭把他揉进温暖的怀里,方才在黑暗中熟悉的味道又裹挟了全身。白浔依然微仰着头,看见那只手一动,就严丝合缝地扣进了自己的指缝里。
“抓紧我,别松手。”
十指纠缠的姿态无法分出究竟谁是捕猎者,谁又是被抓住的那只猎物。
白浔拉下两人的手,一直贴到胸口。
“你知道吗?其实我想过很多次,如果要把我们两个经历的写成一本小说,我会怎样开头。”
蓝劭沉声笑了好一阵,询问的嗓音有点哑:“怎么开头?从你一爪子挠掉我一块脸皮开始?”
然而白浔并没有被逗得炸毛:“不是没想过,不过那样不合适。”他描述这些时神情难得地专注又认真,“我也想过用以前的一段经历做引子,比如被掰断琴弓,比如做出担任《月章》主编的承诺。”
心中的怜惜驱使蓝劭低头吻了吻白浔的耳垂,却听到他又接着说:“但有天我突然想到,如果是从你的视角来写这个故事,又会是怎样的开头。”
“我想象你走在异国的街头,可能喂过广场上的鸽子,可能把钱投进街头艺人的吉他包,可能在晚祷的钟声里看过夕阳;想象更年少一些的你戴着头盔骑着摩托冲过终点线,或者一身滑雪服冲下积雪终年不化的山头;甚至想象过你是怎样在海浪里撒下一把骨灰……”
他们都很少提起自己的曾经,可此刻蓝劭真的被这些话带着,回忆过往的一幕幕。
白浔突然转过身,紧紧回抱住了他:
“可是我…我怎么都想象不出来……”
浅色发丝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不愿露出脆弱而混乱的一面。
“我只能想起来你坐在那张桌子边远远看着我,你对我笑、朝我举杯,帮我打架被伤成那样还要哄着我包扎,临走还答应带我去兜风……”
蓝劭下巴抵在怀里人的头顶轻轻摩挲,想把人逗笑:“原来宝贝记性这么好。”
“不、不是!”胸口的衣服一下被揪住了,白浔痛苦地摇着头:“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你本来是准备回家的……”
和蓝劭一起回去过一次,和那些与他相关的人有了交集,他方才后知后觉地得以共情。
亲人的一句思念足以让已经学会稳重的人失了方寸,像曾经那样背上包想要说走就走。
等冲动过去了呢?
“就是觉得你也不在了……缺的人有点多。”
蓝安说出这句话时,又何尝不是冲动使然。
可他是弟弟,他是有蓝楹陪伴的那个人,放下电话就可以坐到餐桌上,在温馨的灯光里共进晚餐。
白浔忘不了那次电话里蓝劭的话,就像曾经喝掉的一杯凉透的苦咖啡:“回去了又不能留下来,难道分开的时候又要让他因为我再哭一次吗?你真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恨自己,有心无力的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遍了。”
所以,他这个哥哥,只能一个人在人潮熙攘的车站里停下脚步,一个人背着仓促整理的行李回到市区,一个人在火锅店里守着一锅热闹的食物……
而自己三番五次冷言冷语不说,在心里更是骂了不知道多少句,还在脸上抓出那么可怖的伤。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很难受?”
胸口突然传来温热的潮意,蓝劭难以置信地缓缓低头,全身僵着,生怕惊着怀里的人。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偏激后的脆弱——
那我是不是可以奢求,你的眼泪是为我而流?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似的,他刚刚试图拭掉眼泪,反而落得更凶了。
“哥,对不起……”
蓝劭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算不算得水滴石穿,反正当他终于看见白浔眼眶里泪珠悄无声息地滚落时,心脏一下就给砸得稀碎。
他吻去泪水,抚摸着脊骨安抚,“别哭了”之类的话语却只字不提。
白浔对自己太狠了,所以他必须惯着。
也只能惯着。
毫不意外的,这样的失态并没有持续几分钟。白浔很快便平静下来,抬头让晚风为眼睛消肿。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并不是很糟糕。”蓝劭嘴唇贴着他的鬓角,低喃:
“因为我找到了我的宝贝。”
宝贝——
再次被这么喊着的时候,白浔终于再也无法忽视的那突如其来的心悸。
过了漫长的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十秒,他听见自己的有些发哑的声音响起来:
“蓝劭,你可不可以……多给我一点时间?”
说出这句话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白浔不再有余裕去分辨蓝劭是否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试着和他对视。
亲吻,毫无预兆的亲吻……
大概真的开心坏了吧,蓝劭亲够了才想起来回答:“我等着你毫无负担接纳我的那天,我保证。” m..coma
他像给喜欢的猫咪顺毛那样,不带什么旖念地,在透出血管的眼皮上又落下一吻。
所以你会让我有一个家,对吧?
此刻的蓝劭早已将两人先前的话题抛诸脑后,白浔却默默在心里记得很清楚。
如果把他们的经历写成一本小说——
故事的开头是少年抓不住他的星星,故事的结尾……
但愿是你喜欢的happyending。
——
他们在天台待得太久,一回去就被众人围着叨叨。
纪知明玩笑开惯了:“哟,幽会回来了?”
话音刚落,“当啷”一声——
吴泽林:“那什么……我筷子掉了……”
白浔剜了始作俑者一眼,蓝劭倒是轻笑出了声。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黎深说完这句就支着头偏开了,好像突然对墙上的装饰画起了兴趣。
糯米不懂,但糯米觉得自己社死了。
“那……再喝一杯,今晚就散了?”他端着酒杯站起身。
一桌人纷纷跟着起身:
“好。”
“有机会再聚啊!”
黎深笑出了酒窝:“这么隆重,总要敬点什么吧。”
“敬友谊地久天长吗?”梅向杰打趣道。
“可以啊。”纪知明又将杯子举高了些,说:“敬友谊地久天长!”
无人在意,杯盏相碰的欢呼声中蓝劭附到白浔耳边,悄声说:
“我不要友谊地久天长,我想陪你见证更遥远的时光。”
就像你笔下的荆焕烨与时井稚期那样,晚于末日、早于现在,从始至终。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
告别时白浔站在蓝劭的摩托车旁,对夹着滑板的纪知明叮嘱:“你和黎深顺路的话就送她一下。”
“放心,那我走了啊。拜~”纪知明上了板,边往黎深离开的方向追去边冲他们挥手道别。
“黎深!”
黎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正好看见男生起跳做了个内转,稳稳落地滑到她面前来。
“开屏呐?”
“啊?”纪知明没听清。
“没事,夸你呢。你也走这边?”
纪知明跟在她旁边慢慢滑:“送你回去。”
黎深闻言放慢脚步望向身后。
白浔已经跨上了摩托车,蓝劭抬手朝她挥了挥,两人似乎就在等她这个回头,道完别就离开了。
“走吧。”她说。
他们心照不宣地选了远一些的滨江路。初中时,黎深和任骅在一起之前,他们放学常走这里,纪知明喜欢在这儿练滑板,黎深和白浔喜欢清静。明明是同行的三个人,总是走出独自散步的感觉。
“咔哒”一响,纪知明从花坛上落地,脚尖一挑,滑板就被抓在手里。
“舍得下来了?”黎深挑起眉。
“嗯。”纪知明突然伸手在她头上比划了两下,“你是不是变矮了?”
话音刚落小腿就挨了一脚。
黎深不甘心地望了眼和自己眼睛平齐的肩膀,嫌弃地把人推远:“反正你再长也没劭哥高!”
“但是我跟他很聊得来啊,还加了微信。”纪知明突然坏笑起来:“怎么,喜欢他那样的?”
“滚你的!我怎么可能跟小白抢男……”
纪知明:“!”
尼玛……说漏嘴了……
小糯米声音都劈了:“抢啥?!跟谁抢?!!”
“没谁!有问题啊?”黎深举起拳头,“滚边上滑你的板去!”
“哦。”
纪知明真的踩上滑板晃晃悠悠走了,边滑边在脑子里倒带。
他自认为和白浔算得上很好的朋友,从听他说要带人来开始,就隐隐感觉今晚的白浔有点不对劲。
散心聊天一起回家还可以理解,那投喂呢?悄悄话呢?对着手机疯狂上扬的嘴角呢?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纪知明打死都不信这是白浔能做出来的事!
社会主义兄弟情放在他和老梅或者吴泽林身上兴许适用,但对白浔这万年冰山来说,兄弟就是你逼逼叨叨的时候他不会让你滚远点而已。
综上所述
蓝劭是白浔的男朋友,他们正在谈恋爱。
卧槽!
蓝劭!是白浔的男朋友!他们正在——谈!恋!爱!
这话不能细想,细想要出人命。
他突然想起自己随口调侃的那句:“幽会回来了?”
可不是幽会回来了吗……
大彻大悟的糯米团子“咚”地从滑板上摔下来,跪了。
黎深经过的时候不忍直视地捞了他一把。
“你也要蜷缩一会儿吗?”
“啊?”
纪知明听不懂,刚扶着她站起来,就被指尖点了点喉咙。
“敢说出去,我掐死你。”黎深做了个收爪的手势。
男生突然揽住她的肩膀,从背后望去就像一个拥抱。
“你呢?黎深,现在你有喜欢的人吗?”他低头问道。
方才嚣张得拉都拉不回来的黎小姐顿时僵住了:“嘿,糯米,别这样。”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不难。”纪知明收起那副散漫不羁的神情,“我想知道答案。”
黎深笑起来,强硬的语气也回来了:“我不想说第三遍,松手。”
两人对峙了十来秒,纪知明终于作罢。
“我真的没想到,我反倒成了我们几个里面最晚谈恋爱的那个。”
“你怕是又没把小泽当人。”
说完,两人都被逗笑了。
纪知明伸手帮她理了一下发辫:“抱歉……但你总是对所有人都很好。”
黎深仰起头,眉眼弯弯:“怎么连你都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你不记得初三的时候,我是怎么扔下你们去陪那家伙的吗?”
“也是。”他轻嗤了一声,“所以——你现在到底什么想法?”
“纪知明。”女孩突然唤了他的名字。
“……嗯?”
黎深没有看他,只是径直向前走,舍掉修饰的话语轻柔得像夜空中的月华:
“对白浔来说,喜欢能帮他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可我刚好相反。我们都比初中成熟了很多,但还远远不够。我知道你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也不会去六中,更不可能那么努力。”
“每次看到你的名字在联考排名上越来越靠前,我都好开心啊。”她的声音染上笑意,“希望我们能去同一个城市,最好是同一所大学。你说呢?”
纪知明学着她的样子望向前方,说:“我什么时候不赞同过你。”
我自认经不起失去,所以要和你走进同一个未来,再共担悲喜。
——
凌晨,从睡梦中醒来的蓝劭伸手为白浔掖好薄毯,借着微曦的晨光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像是要把每一次呼吸的模样都深深刻进记忆里。
他到现在都在后怕。
如果自己的威胁不起作用,白浔的自残倾向又发作了怎么办。
可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两个人继续待在一起,很难说会不会让好不容易平息的冲突升级。
蓝劭觉浅,白浔却常常被噩梦魇住醒不过来,整个人蜷成一团,要搂在怀里安抚好半天才能安稳睡去。
他的宝贝很要面子,所以即使不知道白浔梦到的是什么,蓝劭也不会问起。
昨天,哦不,前天晚上,一整晚他都在担心白浔能不能睡个好觉,会不会被吓醒,醒了会不会变本加厉地糟践自己。
两人睡相都不太好,睡着睡着可能就变成了“天各一方”。然而蓝劭总会被无意识挪到自己身边的人弄醒,亲亲额头、再找到冰凉的手抓住。
神奇的是,只要握住了,白浔就一定会紧紧回扣。
自以为把情感掩藏得很好的白浔并不知道,每个相拥而眠的夜晚,自己对这个人有多依赖。
蓝劭拨开他睡乱的刘海,在眼尾啄了一口:
“好梦,我的宝贝。”
繁星不语,夜晚安宁。在这繁华的人世里,每个人都是他们潜藏于心的秘密,盛满孤寂。
可是我亲爱的,你要相信啊——
总会有人理解你的一切,就像神说要有光,他便了然你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