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婶路过李成坤家的时候,正在喂鸡的老母亲刚好看见她,看她神色匆匆的样子,便问:“红梅子,干啥去呀?”
表婶立在篱笆外把来龙去脉说了一说,她表示自己第一次遇到表叔不声不吭且不见踪影,还不接电话的情况,这让她实在很担忧。
老母亲听了也跟着担心了起来,但她还是劝表婶说:“大邑这个人踏实,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先去看看,有什么事的话你就给我打个电话。”
表婶笑嘻嘻的说:“好。”
快下午两点的时候,老母亲还特地走出院子望了一眼,心想不就拉个猪饲料嘛,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回了呀?为何这红梅子去了这么久也没见回来呢?
老母亲也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样的理由能挽留住表叔连午饭都不回家吃,像他那样的老实人就算有人喊喝酒也是不会喝的,更何况在明知道家里人给他煮好了饭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有反常之举的。
在向家门口的必经之路犹豫了一会儿后,老母亲决定还是给表婶打个电话问一问。可是电话打了好几个,就是没人接。
“奇了怪了,你说红梅子去找李大邑,这都去了半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打了几个电话也不接。”
老母亲走进屋里,带着点对表婶不接电话的抱怨和久久未见其回来的担忧,对正拿牙签掏牙缝里的菜叶子的李宏光说。
“不会吧,这两口子平时不这样啊,怎么今天一个二个都不接电话了?”
李宏光歪扭了嘴,拔出牙签,用舌头弹出一粒菜叶,噘了噘厚厚的嘴唇,若有所思地皱了皱了一下眉。
“要不去看看?”老母亲征求着问。
“那么大两个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李宏光说着说着就离开了饭桌,只留下爷爷一个人慢吃慢喝。
“该不会是两口子吵架了?”
老母亲跟着李宏光走出了院子,李宏光望穿秋水一般地望向路的尽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也不回答。
“哎,还是去看看吧,万一有个啥事呢!”过了一阵子,李宏光才收回视线。
“那好,这就去。”老母亲解下围裙,把手机揣进了裤兜。
临走的时候,李宏光嘱咐还没有下桌的爷爷说:“老爷子,我们出去一会儿,等下水塔里的水放满了,你记得关一下,你吃完饭,差不多就该满了。”
“嗯,晓得了。”爷爷头也不抬地应声回答。
“你说会出啥事呢?”老母亲跟在走路走得飞快的李宏光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我哪知道,这不是去看嘛?”李宏光有些不爱听这种假想的回答,所以显得有些不耐烦。
“哎,老头子,你听。”老母亲停住了脚,静静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等确认过确实有声音后,她问:“听见声音了没?”
“什么声音?”李宏光惊奇地问。
“好像有人在哭呢。”老母亲张起耳朵再次确认。
李宏光站定,仔细听了一会儿,果然听到有断断续续的一个女人凄惨的哭声。
“就在前面,走快点,看看是不是红梅子!”李宏光急切地说。
“哭得撕心裂肺的,不可能是红梅子。”老母亲绝对想不到,也不肯相信刚才还好好的表婶转眼就成了哭碎了的人。
“你说这么多废话干啥呢?走快点,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宏光突然语气加重,生气的样子让老母亲想再说多余一个字的勇气都没有。
当翻过山头,走在前面的李宏光一看见那侧翻了的红色火三轮就陡地大叫了一声:“糟了。”
老母亲被这突然的一声大叫吓得心里一惊,问:“咋了?”
“李大邑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李宏光说话的声气慌乱又狂躁,他像脱弦的箭一样直接冲向出事地点。
眼前,正是一场意外翻车事故现场。那个哭得差点晕厥的女人正是表婶。
她匍匐在地,完全没有了顾忌形象的意识,仿佛那个平日里爱化妆爱打扮的农村妇女和眼前的她就是两个人。
而那个久久没有回到家吃午饭的表叔正被火三轮拦腰压趴在地,面部朝下,整张脸都陷进了泥土里,周边散落着一地的猪饲料。
看到这一切的李宏光老两口不禁心中一紧,酸楚和痛惜一股脑涌上心头。
李宏光赶紧走到表叔身边,想把那张朝下的脸勉强翻过来使其能够尽快呼吸,但为时已晚,此时的表叔早就没有了气息。
老母亲已经被吓傻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该做什么。慌乱无策的李宏光围着笨重的红色火三轮一个劲地嘀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红梅子,你快起来,地上凉。”老母亲回过神来,想搀扶起这个可怜的失了魂一样的女人。
当她拉着她的双手时,才发现表婶的十指已经被泥土填满,指甲缝里的血印还清晰可见,想必表婶早就想以抛土的方式救出表叔,只是她一个柔弱的女人根本就做不到。
她仿佛是一张失去灵魂的躯壳,眼神呆滞无光,身子瘫软无力,喊她也不应。
面对这想也想不到的意外,束手无策的李宏光给村里支书打了电话,跟着也挨个给村里人都打了电话。
等大家都陆陆续续赶到,并合力把表叔抬出来后,才发现表叔是被火三轮活生生给砸死的,他的背上的肋骨被砸断了三根,脸部肿胀青紫,差点认不出来。
大家议论纷纷,都说表叔实在可怜,辛苦了一辈子,年纪轻轻就这样死了,真是老天不长眼,好好的一个老实人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在大家不时的安慰和劝诫下,表婶总算恢复了点与人交谈的意识。
她说她来的时候表叔就没了气息,因为表叔的身上是冰冷的。她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也不应,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她是有多想把火三轮掀开,是有多想把表叔搂在怀里,可是她就是没那个力气。
她的绝望虽然无人体会,但已经完全不像样的悲凄和可怜模样大家有目共睹,除了表示同情之外,大家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表叔的儿子刚上大一,所以表婶不愿意现在就把噩耗告诉儿子。因为悲伤她已完全失去了主意,但这一点她是执意要这样做的。家里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二爷了,但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事已至此,大家也只得依了她,并帮忙料理表叔的后事。
听说了此事的二叔也在当天买了回家的飞机票,毕竟这层表兄弟的关系还是比较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