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太荒有名山无数,东山不过会稽城外一小山丘而已,于众多名山大川之中毫不起眼,几乎除当地人以外,很少有人知道太荒之中,还有如此一座秀丽灵山。
然而,就在最近这座籍籍无名的山却莫名的多了许多拜访者到此。究其原因则是因为,不知为何,当世名士谢安石隐居于此的消息传的人竟皆知,许多文人骚客,慕名而来,总想着要与这位当世大家或是手谈一曲,或是辩论一番,或是煮酒一叙。
而今日,在这东山的官道上,云中仙一行三人也出现在了山路上?。照旧依然是沐雨荨和小云冉骑在马上,而云中仙则在前方为女儿和妻子牵着马。
三人前行,一路上好几次逢人问路,经过一些羊肠小道才终于到达目的地,一处素洁的院落,庭下有些许青苔,院落不大,也不过茅屋六七间而已,看起来还是要简陋一些。门前有一布衣老者,拿着扫把,清扫着秋天的落叶。大门之上,贴着一副对联,其上提曰: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小云冉,看到有字,便兴奋的跑过去,念到:“复得返自然,久在樊笼里。”
听到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老人转过身来,哈哈笑道:“小女娃,文以右为尊,你念反了,倒过来念才对。”
看到这一幕的云中仙夫妇,面有愧色,此时此刻,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云中仙上前与老人打过招呼之后,作揖开口道:“见过老丈,敢问此处可是谢安石先生的居所否?”
老人家回答道:“确是此地,倒不知公子从何而来,到此何事呀?”
“在下云霆,自北方游学而来,路经会稽,听闻谢先生隐居于此,特来拜访。”
听到云霆二字,沐雨荨翻了个白眼,居然冒用侄儿的名字,这叔叔当的也是够了。
云中仙本想借用一下自己儿子的名字,但是一想,妻子就在身边,难免伤感,于是就改口云霆,借用一下大哥儿子的名字。
此番云中仙来到此地,自然有着他的目的,邀请谢家宝树出山,是要悄悄的进行,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用自己的名字,虽说云中仙已有十多年未曾出现在世人面前,可他云中仙在十多年前,那也是北荒的风云人物,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走漏了风声,他们一家三口,还没有来得及回到云天国,就面临着无穷无尽的追杀。
云霆,老者仔细的想了想,前来拜访的大多都是一些文人士子,在这少梁国中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那位有名的文人墨客叫这个名字,唯一粘的上边的就是云天国嫡长公子,未来的云天国太子殿下,当然,看着眼前穷酸书生,老汉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只当是同名同姓,在外负笈游学的寒门士子罢了。
“爹爹,爹爹,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听到女儿的声音,云中仙耐心的解释道:“这两句话出自古隐士陶潜之诗《归园田居》,大意则是说在红尘琐事之中困扰太久,现在终于可以回归自然。”
“哦!这么说来,这位老爷爷也是隐士喽!”
“哈哈哈哈,小女娃说笑了,我老汉可不敢当,我家公子也才自称半个隐士而已。倒是你这小女娃,小小年纪,识字倒是不少,小嘴也很甜呀。”老人撸着胡子,笑眯眯说到。
“还未请教老丈名号,公子又是何人?”
“老汉不过谢家一仆人,我家公子则是尔等要找之人。只是你们来的不巧,前几日,有几位故友来到,约我家公子出门游山玩水去了,归期未定,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原来如此,倒是我们唐突打扰了。”
听到这个消息,云中仙难免有些失望,看来这次是白跑一趟了。
老汉人倒也是热情的很,笑道:“足下远来是客,又携妻带女,不妨进门稍作歇息,品一壶这会稽山独有的毛峰山茶,老朽也好代我家公子以尽地主之谊。”
云中仙来此吃了个闭门羹,本想就此离去,但这么无功而返,实在有些可惜,既然老人家盛情邀请,也就答应下来,先进去了解一下,也方便二次登门。
三人坐下之后,小云冉依旧改不了活泼的孩童心性,这瞧瞧,那看看,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
不一会,便有侍女端上会稽山特有的云雾毛峰山茶,云中仙夫妇品了一口,当真香甜可口,别有一番滋味,老人家喜笑颜开,解释道,距离此处不远,有一处山中冷泉,泉水清醇甘洌,用之沏茶,不苦不涩,正好适宜,味道甘醇。
云中仙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便与老人聊起来了一些在茶道上见解,两人你来我往,谈古论今,交换了许多方面的知识。作为客人的沐雨荨还亲自动手,为两人表演了一番茶道。
在谈到当今天下大势时,老人坦言,“当今北境二十六国,内乱丛生,北有北漠域蛮族骑兵时时扣边劫掠,南有中陆诸国隔岸观火,而北荒二十六国却始终各自为政,难以互相合作,内乱频频,各邦国百姓生活于水生火热,却无人有能力改变眼下如此乱局,使得百姓安乐祥和。”
云中仙问道:“老人家既然有此感慨,却不知,有何良策呀?”
老人笑笑,无奈摇头,“以我家公子之智,尚且束手无策,更何况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呢!”
当说道谢安石时,这位忠诚的老仆更是满口夸赞,极尽溢美之辞。大事且不说,就说这处隐居之地,便选择的非常好,而且旁边不远处有山中冷泉相邻,泉水味美甘甜,若是那茶圣陆羽在世,游历到此,必然会将此泉收入《茶经》之中。
云中仙和老人继续坐着边喝茶边**论今,而沐雨荨则在侍女的带领下游览山庄风光,刚开始以为只是茅屋六七间而已,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个后院,院中养着不少鸭鹅雏鸡,还有许多鸽子,当真是自然淳朴呀!
连沐雨荨也不得不感叹,到底是当世名士呀,这隐居之地都是这般的静雅别致。
在一处桃树下,沐雨荨被一盘棋局所吸引,石玉桌上,黑白两色围棋交错而落,看的出来这是一盘残局。沐雨荨仔细看了看棋局。
向侍女投去询问的目光,侍女解释道:“此处乃是我家公子日常与友人切磋棋艺之处,这是一盘残局,姑娘若是有意,可尝试破解。”
“天地大棋盘,棋盘小天地”。
围棋乃是古人的智慧结晶,更是造福于今人,不止许多文人雅士,迁客骚人,执着于围棋之道,更有许多战场骁将,帷幄谋士乃是此中圣手。
围棋纵横十九路,外有星,中央天元,泱泱三百六十一点,道尽世间万千谋与略。
黑白二字,攻守两方,太极两仪,天地二元也。
沐雨荨捻起一枚黑子,观察棋盘,准备入棋破局,反复观察,多次推算,却始终找不到破解之处,中央天元被占,己方两星被提,四周诸子已然无气,自己欲要落子,却是长不得,立不得,尖不得,更并不得。愈是聚精会神观棋盘变化,愈是感觉无力着手,反而越陷越深。沐雨荨欲要破局,却越来越觉得,自己一入局中。
一片迷雾之中,有一个声音传来。
“娘,娘,我回来了。”
熟悉而稚嫩的声音传来,沐雨荨竟然喜极而泣,她一把抱起她亲爱的孩子。
“傲儿,你终于回到爹娘身边了。”
沐雨荨亲切的抱起儿子,亲吻着他稚嫩的小脸,将他揽入怀中。
当一个孩子离开他的母亲太久,遇到的第一件事有可能无限的亲昵,但是,也有可能是拥抱过后的屁股开花。
“你这个熊孩子,谁让你整天乱跑的,都快急死爹娘了。”
“娘,傲儿以后不敢再乱跑了。”怯生生的声音,仿佛都要把沐雨荨的心融化了,她哪里还舍得再打云傲的屁股,只剩下温暖的怀抱和幸福的眼泪。
母子二人就这样抱着,抱着,仿佛这这一刻从此永恒。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怀中的云傲已不知何时不见,沐雨荨疯狂的哭喊,寻找着她的傲儿,却没有人能够回应她。
然后,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夺走她孩子的人。
“邪灵子,还我孩子。”
她拔剑刺去,欲要抢夺,却又消失不见,最终声嘶力竭,一个母亲的落寞莫过于此了。
忽然,她感觉檀中穴一阵麻木,她睁开眼睛,她醒了,这一次是真的醒了。
不知何时,云中仙抱着小云冉赖到沐雨荨身边。他的丈夫轻声道:“你过于执着了,以至于深陷棋局幻境之中,无法自拔。”
云中仙转身对老者与侍女说到:“谢家宝树当真是学究天人,仅仅一盘残局,却也如此玄妙。”
老者连忙赔罪,道:“贵客息怒,实是我等的罪过。未曾事先告知其中凶险,罪过罪过。”
云中仙安慰安慰妻子,便仔细的观察起来棋局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实吓一跳,不得不感叹,当真是谢家宝树,这份棋力,端的不俗,小小一盘残局之中居然包括了诸如“黄莺扑蝶”,“滚打宝收”,“相思断”等多种精妙布局,双方走棋十余手,白棋已然将黑棋逼入绝境,一字难落,无气可生,条条皆是死路。以云中仙平生所遇,恐怕也就只有那个叫钟纯熙的家伙有如此造诣。
只不过,这却也丝毫不影响云中仙要破此局的壮举。哼!既然夫人丢了面子,作为男人,自然要为她挣回来不是。
只见云中仙捻起一枚黑子,落于盘上,这一落可不要紧,却是接连将己方两颗棋子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