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命皆轮回,生者亡,亡者生,生生不息。
朔风日紧,金秋渐深:从清爽透心到面迎刀霜,从硕果累累到枝叶光光。冬日的脚步一日紧过一日,下过几场延绵阴沉的冬雨,迎来久违的阳光,暖暖的带着一丝寒意,没了秋高气爽,只有罡风掠过枝头发出的嘶鸣,在宣告冰封世界的主权,也在警告世人该换冬衣抵御他们的肆无忌惮。
年轻的同学有的扛不住温暖的诱惑,换上了厚厚的冬装,戴上绒绒的皮手套和捂耳朵的帽子;也有李岳李之余这样咬牙硬扛的,把能穿的秋衣都穿上了,寒意仍然从不知名的缝隙钻出来,尤其是早上跑操,没有手套和帽子,天还是黑黑的,冷风啪啪的拍着脸,就像美工刀在脸上一点点的刮肉,仿佛想把他们雕成一件艺术品,手还好一些,起码可以放在口袋里。
树仁问李岳他们咋不换冬衣,李之余说他们那边流行“春捂秋冻”,他们已经习惯下雪后穿冬衣,其实是李岳和李之余他们父母忙,忘了把给他们置办冬衣了,原本有棉衣的,但没缝起来,而且俩人都觉得棉衣穿着暖和,但太笨重,步子迈不开,胳膊打不了弯,超级难受,但也没办法,一件人造棉的冬衣市场价都四五十元,更不用说羽绒服了,那更是奢望。
还好有棉被,晚上起码能睡个安稳觉,有时李之余也会带着被子跟李岳挤在一起,从小学到初中的死党,终究是相互了解却又不说破的感情,两人还能在互相提问政治历史问题中睡过去。
起床音乐准时带着丝丝寒意穿透凝霜的玻璃窗,留下朵朵冰凌花后钻进温暖的被窝,扰乱清梦。大喇叭里飘着“摇太阳”的歌,可是窗外黑乎乎、冷冰冰的没有一丝太阳的气息。原本一首让李岳和李之余迷了好一阵的美女,自从做了起床音乐后,愣是被磨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下雪了,他妈的。”李之余在上铺擦了一下玻璃骂了一句。
李岳没说没看,却傻坐在床上沉默了一分钟,才磨磨蹭蹭的起来,没有用暖瓶里的温水,而是直接用冷水洗了脸,穿上略显单薄的衣服就下楼了,刚拉开宿舍楼门一道缝,就深刻感受到大自然的力量,寒冷能让自己清晰的感受到毛孔收紧的过程,快而有力。
没再犹豫的冲入寒夜,顺手从自行车后座上抄起一把雪,在手里反复的搓着,搓完又抄起一把继续搓着。昏黄的路灯被飞舞的雪花轻盈的缠绕着,李岳狠狠跺了两下脚,雪掉了,可脚却愈发冰冷,教室里的节能灯管散发着清冷的光辉,照着影影绰绰的几个同学在搓手哈气的翻着冰凉的书本。
刚坐下没一会,杨小佳戴着手套围巾和红色的毛线帽全副武装出现在教室门口,一边吆喝着老天爷,一边抖着身上的雪,她的声音就像一缕光挤进教室,顿时让教室的空气有了一丝生气,李岳也觉得身上有了暖和气;杨小佳嘟嘟囔囔的走到李岳那排桌子,扔给他一个布包,大声说之前落在她那里的东西,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李岳心里有点懵,因为他不知道啥时候还落东西在她那里,拆开绳结,看到一副黑色毛线手套、一双棉鞋垫和一件红色开衫毛衣;李岳心中不知是啥滋味,有小小的温暖,却有更多一点的冷冷的自卑,就像说谎被戳穿了的尴尬。
但当冷冷的寒气从水泥地中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掠过冰凉的脚背,直扑不停抖动的小腿时,大脑不由自主的支配着李岳冰凉发紫的手去靠近那副手套,手套里有一张纸条:没想到天冷的这么快,雪又下的这么突然,看你小褂子套大褂子,就知道你没带多少衣服,像你这么抠的又不会花钱去买,况且估计你也没钱了吧,不过说实话我有钱买了你也不会穿,我满橱子就找了这个毛衣,你先穿衣服里面御御寒吧,扣子扣不上就不用扣,穿在里面也没人看见,暖和是第一位的,手套是我妈新织的,让我两副手套替换用,我还没带过,不脏,鞋垫是我昨天下午去买的,两块五一双,钱等你回来再还我。这事你我知道就行了,雯雯那边也不用说,以后记着,身体是自己的,别老死扛,还有两天就回老家了,你先这么凑合着吧。李岳没回头,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回传纸条,只是把那张纸条撕成一绺绺的,在出去跑操的路上,放在嘴里嚼烂了,伴随着酸甜苦辣咸咽下去,不过跑操的时候,手套他还是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