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封闭的结界中通行,只有两个条件。
一,强制将其破除,令结界消失,以太魔力回归原初。
二,取得施术者的认可,即获得“打开锁的钥匙”。
如今,在第一种方法尝试到一半时,发现了第二种的解法,对于扎耶来说,这既是羞辱,也是一种好运。
不用再去啃咬不下来的硬骨头,那固然是一件美事。
可是就这么收起展开到一半的手段,他又心有不甘——好不容易这么大张旗鼓一次,对于用自身的硬实力破开眼前这个结界,扎耶仍心存幻想。
可惜,现实不会给他那么多的幻想——尤其是他那不懂变通的同伴,吉斯特雷更不会。
士兵只会选择用最有效率的方法解决问题。
见问题已经能被解决,他便催促着扎耶赶紧核对凯伊与结界的适配程度,看其是否真的有能够通行此处的资格。
无奈地听着他的话照做,虽然诗人内心非常不情愿,但是在真正要紧的任务面前,他只能收起心中那点不愉快的小情绪,满门心思地扑到手头的任务上去。
这,不仅是为了保存实力,更是为了在之后面对风险时,自身具备一定的抗击能力——
默默地用这般说辞迷惑着自己,扎耶认真地用魔术核对凯伊身上某人所留下的“痕迹”,并开始了许多次试验。
在一切确认无误后,他又多次搬运他的身体,使其进去一半,又回来一半后,诗人给他用了一个最低限度的魔术治疗,确保他还具备生命体征。
血液所带走的温暖刹那间便回到了身体内,有了新的生命能量的补充,凯伊的脸色也不复之前那般苍白。
纤细的眉毛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在对方没有看到的角落,他悄悄勾起一根小指。
“进?”
吉斯特雷蠢蠢欲动。
“抓住他吧。”沮丧地垂下了头,没能完成一次挑战的扎耶叹息道:“真可惜。不过,算了。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目光火热地盯着仍被迷雾遮蔽的矿坑深处,他与士兵一同抓住凯伊的肩膀,将他当作了人肉护盾缓缓前进:“我相信他还在里面等着我们。”
滋滋、滋滋。
魔力冲突所造成的弧光在三人身上显现。
但以太相互干扰的势头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迅速消散。
紧紧地贴在凯伊的身上,三人像极了抱团而行的袋鼠与袋鼠宝宝,胸贴着背,背又靠着胸,摸索到狭窄的出入口后,勉强躲了进去。
以连达尔克顿自己都没想到的方式钻了个空子,扎耶与吉斯特雷总算是成功进到了矿坑之中。
这个时间点,比起他们之前所预估的最坏打算,要早得多。
时间充裕,便意味着他们的行事余地更多,所能操作的空间也更大。
进来后第一时间便离开了凯伊的身边,吉斯特雷警惕地把守在路口,提防着有可能出现的所有状况。
与他不同,扎耶在进来后依旧死死地抱着凯伊,并将自己的双手分别放在他的心脏,左手处,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做些什么。
待他终于离开凯伊身边,并将他推到吉斯特雷身边时,后者已经完成了对于周边环境的初步侦查,并确定了没有危险:“安全。”
“但是,不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同伴所指的“不对”是什么意思,吟游诗人的眼神沉静了下来:“是不对。以太的浓度太高了,简直就是出乎意料的高。”
“这点——我在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种以太强度,简直太超标了……就算是我在‘塔’中修行的时候,也没有感受过如此丰盈的强盛气息……”
下意识便肯定了此处一定有料,扎耶的语气昂扬些许:“果然,那家伙叫我们到这儿来作业不是没有理由的。”
“哼,我就说明明一个小破地方怎么会引起他的注意,看来,这里面果然有点门道。”
决定先来探探此处的虚实,在布下基本的定位信标后,魔术师招呼着凯伊走上前来:【凯伊,过来】
连续改变暗示魔术所传达的意思,扎耶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男人的思想,并以当下自己能够做到的、干涉的极限在他的脑中种下一个种子。
强迫其往前走去,耐心地等待着凯伊将前路可能所存在的,含有陷阱的位置全部踩了个遍,不愿冒任何风险脏了自己飘飘白衣的儒雅诗人长出一口气:“没问题。”
“里面应该是正常的,那个高手——布下魔术结界的魔术师,没有对矿坑之中做什么手脚。”
“嘛,不过想想也是,他都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这里都可以说是他的家了。所有的防御措施手段全被他布在了外边,为的就是不影响屋子的整洁……嗯,很合理。”
自顾自地作出一些没有依据的猜想,扎耶阔步向前。
这回,吉斯特雷倒是站在了原地,耿耿于怀地盯着男人的背影,挽留道:“等等。”
“嗯?”疑惑的半扭过头去,扎耶问道:“怎么了?吉斯特雷先生。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不。”抑制着摇头的欲望,士兵尽量将自己造出的动静控制在了最低范围内:“有问题。”
他指向凯伊。
此时,他的身体又出现了问题:大片大片的血液从男人的口鼻耳溢出,皮肤崩裂,双眼赤红。
除却呼吸急促的小毛病外,在看不到的身体内部,凯伊的心脏每跳动一次都会有一次悸动的大割裂,浑身上下的经络处处鼓胀,结成了包。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犯了瘾病,却没法得到满足的狂人,光是看着又令人感到可怖、同情。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什么正常现象。
刚刚才大出血过的男人接受过治愈魔术,并且已经来过无数次矿坑的他,身体强度无比坚韧的他,会变成这种惨状,绝不是什么水土不服的简单理由可以解释的。
一切——只有刚进来时与凯伊有过亲密接触的扎耶才能作出解释。
“怎么回事?”
“没事。”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诗人云淡风轻地回答道:“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只是又稍微给他‘改造’了一下,输入了一点我的魔力罢了。是温养。”
“温养?”士兵的口气中透出满溢的不信任。
“当然,温养。”面不改色地说着些与事实丝毫不着调的鬼话,扎耶又变回了以前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你以前不是也见过吗?”
那可完全谈不上是什么温养。
麻木地转过身去,吉斯特雷决定不再过问扎耶的这些破事了。
他从来都是知道的:这个男人是个恶心的变态,不会为任何人的话语所动,更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理念,只为了让自己得到最高的欢愉,不惜一切。
在被控制者身上灌注大量的魔力,强行撑开对方的经脉,激活起身体各处的魔术回廊,从而使他拥有储存一定魔力的基本条件——这是一名普通人,想要成为魔术师最快的方法之一。
当然,这也是最残忍、最痛苦的方法之一。
与先天的蕴养锻炼、温和的提升强化不同,这个方法,就好比是鸭子硬是吞下了比自己嘴巴大得多的食物,是冒着风险“吃饭”。
虽说挺过了这个风险之后,接受魔力灌注的人确实可以拥有魔力,并在身体中储存魔力,强行激活魔术回廊。但,那也具备永久的副作用隐患——
别人的东西,终究是别人的。
一时的接受,就再也没办法拒绝。
由于自身本没有足够多的以太吸收能力,因此,原本的普通人就算变成了魔术师,也没有相应的条件,能够自主转化大气中的以太,将之变为魔力填满空虚的经脉。
所以,他们就只能靠着接受灌注者的魔力发动魔术。
若是灌注者不再给予他们魔力,他们自然也没法发动魔术,与一般的普通人无异。
并且,被灌注者的魔术回廊上终身都会打上灌注者的标签,只能接受后者传输过来的魔力或者未经元素污染的纯能量,其余经过魔术师转化的魔力统统不行。
最后,即便他们以某种方式脱离了灌注者的掌控,并且掌握有能够补充魔力的纯能量补给品,可是由于早年经络被强行开拓,没有进行过系统、基础的温养,到了这时,他们想要提升自己作为魔术师的能力也成了天方夜谭。
不可能,没结果。
永远也就是那回事儿了。
“外道”魔术师——这就是这些没有才能,却想要走上魔术师道路的普通人所背上的最大的标签。
悲哀、艰辛,付出与回报根本不成正比。
有时候,往往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只要被邪恶的魔术师抓到,就彻底沦为对方的畜场,蕴养的温床……
痛苦,巨大的痛苦,无法忍受的痛苦——处处都是无奈。
“他一定能焕发出新的光芒。”以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眼神打量着颤抖的凯伊,扎耶满面沉醉:“他的抗魔力是我见过最高的,他一定也会成为我的下一个凯伊。”
“吉斯特雷先生,你就看着吧。他会比以往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试验品,都强大,美丽!”
“啊~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身上的光辉了。那一定是最洁白的银色!比任何人都要纯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