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楚牧才缓缓将手中玉简放下。
最终的答案很清晰。
至少,以现如今他对蛊道体系的了解,这一枚牵丝蛊的炼制,显然也就止步于此了。
剩下的模棱两可,或者是一头雾水,若依靠他自身之力,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
若在以往,他时间充沛,或许也不会在意这时间的问题,无非就是耗费一段时间琢磨钻研而已。
以他的学习效率,这个时间也绝对比常人要快得多。
但眼下,他显然没有这个多余的时间。
那就更别说,他盯上这牵丝蛊的根本目的,可也是在于时间!
要知道,他现如今虽勉强可以解决神魂创伤,但这个解决之法,可也还有着相当的不确定。
什么时候会失效,什么时候会卡在某个阶段,让他束手无策,也都还是不确定之事。
而这牵丝蛊之效,若是百分百属实,那缩短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他这神魂创伤的痊愈时间。
更关键是在于,他担忧顾虑的那些不确定,也就会在这牵丝蛊之效下,同样随之消散,随之化为乌有。
这些伤势,这些不确定,也都是时间……
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梳理,去解决……
踏踏踏……
楚牧思绪重重之际,在这寂静的藏经阁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传来。
他转头看去,只见林立书架之间,余则成与另一年轻男子并肩走来。
男子男生女相,面态阴柔,长发披肩,眼波如水,更添几分魅惑。
男子躬身一拜之间,其声更是柔和细语,若春风徐徐,勾人心弦。
“阴鬼一脉亲传弟子李桀,拜见真传。”
“师弟无需多礼。”
楚牧颔首,也未有虚言客套,话锋直转正题:“余师弟应该与师弟说过楚某来意吧?”
“回禀真传,余师兄已经与弟子说明了……”
言至于此,李桀犹豫一会,又道:
“只是弟子学识浅薄,也不敢保证,能为真传您分忧……”
“无妨,师弟你且观之,能识辨多少,就识辨多少。”
楚牧笑了笑,递出玉简蛊方。
李桀恭敬接过玉简蛊方,一抹神识涌动,好一会,才堪堪将玉简放下。
“弟子学识浅薄,只能辨识其中大半,尚有部分蛊道灵材,还无法确定。”
李桀面露难色,将玉简递归。
楚牧眉头微皱,神识流转,飞速探入玉简,一番对比过后,一個清晰的答案便随之显现。
片刻,楚牧放下玉简询问:“师弟在西南修行多年,应该还有其他相识的蛊修道友吧?”
“回禀真传,西南三阶蛊修,弟子大都相识,真传您若需要弟子介绍相识的话……”
“这个月的下旬,就在彩云城,便是每十年一次的蛊修大会,应该会有不少蛊修道友前来,西南诸国的道友应该也不在少数……”
“蛊修大会……”
楚牧稍稍沉吟,而这时,余则成似是看出了楚牧的不解,连忙出声解释道:“蛊修大会乃是西南边境自古以来的习俗,每十年一次,于春夏交际之间,一般都是由西南各大蛊修大族轮流主持。”
“后岁月交替,便为琅琊王家把持,而随着王家覆灭,如今的蛊修大会,则是由西南本土的几个蛊修大族安排,我宗审核主持……”
“今年的蛊修大会……”
明了蛊修大会的前世今生,楚牧点头,这才再看向李桀:“如此的话,到时候就劳烦李师弟你了。”
“真传您放心……”
一番客套,两人也没在此逗留,相继告退而去。
楚牧环视周边,再看向手中玉简,眉宇间也明显可见几分忧虑。
牵丝蛊所需的九十八种蛊道灵材,被他自己断定的,只有五十三种。
剩下的四十五种,则皆还不确定。
而刚才经李桀之手,也不过是将这不确定的四十五种蛊灵材其中数种辨识而出。
而其他的,也依旧还是不确定。
“罢了,待蛊道大会吧!”
最终,楚牧也只能无奈一叹。
若经蛊道大会,此牵丝蛊还见不到希望,那也就只能将此蛊放弃了。
他终究是仙道修士,若时间充裕,多了解一下蛊道,拓宽一下见识,学识底蕴,倒也还不错。
但眼下如此紧迫且短暂的寿岁,他也不可能浪费太多时间精力,在这不相干的蛊道之上。
叹息尚存,但转眼间,这书架前,便只剩下一道残影留存。
所居之洞府,余则成自然早已安排妥当,地处彩云山腰,按彩云城洞府品级划分,亦属最上等。
一般也都是招待宗门来使,亦或者路过于此的宗门前辈暂且歇息,数座最上等的洞府,也可以看做是长生宗在此地的行宫所在。
洞府通体以灵玉铺筑,淡灰玉体之上,皆是各种复杂的导灵,聚灵阵禁交织,最终汇聚为一体,便是一座庞大的聚灵之阵。
彩云城整条三阶灵脉,所产生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灵气,基本皆汇聚于这几座最上乘的洞府之中。
浓郁至极的灵气,在阵禁的梳理之下,就好似在这洞府中铺上的一层厚厚的云雾,呼吸之间,俨然都能引得灵气云雾随之而涌动。
楚牧习惯性的将洞府检查一圈,这才至洞府静室落座,他稍稍沉吟,也未曾再于这牵丝蛊上再纠结,抬手一抹间,一只洁白玉瓶便悬于掌心。
玉瓶之中,数枚深蓝色泽的丹药呈放,每一枚,皆是份属三阶,其中更是可见丹纹若隐若现的显现而出。
丹药珍稀,药效玄妙,却也只能解燃眉之急,难为长久之计。
楚牧注视此丹些许,再感知神魂创伤,眉宇间也不禁多了几分凝重。
片刻后,一枚丹药入腹,滚滚药力随神识流转涌入识海,环绕于那崩塌的神魂废墟之中,就若一场春雨降下,虽是注定的生机勃勃,但奈何,废土又岂是一场春雨能够重新焕发生机的……
结果虽不确定,但眼下,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奢望着这一场又一场的春雨,能让那一方神魂废墟,重新焕发些许生机,到那时,他或许又会有新的发现,又能顺着新的脉络,构思出更好的办法。
日复一日,便是春雨一场又一场。
时间飞逝,大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而这西南的蛊道大会,亦是如期举行。
于西南修仙界无数的蛊修而言,这一场蛊道大会,自然是无上的盛事。
彩云城人满为患,皆是各地赶来的蛊道修士,西南诸国,甚至都有不少修士远道而来。
为了主持这一场盛事,纵使外海的天宫遗迹牵扯了太多精力,长生宗亦是特意安排了一尊天机一脉的太上长老至彩云城坐镇。
只不过,元婴大能神龙见首不见尾,楚牧也仅仅只是在其降临之后,拜见一次,然后便难窥得其存在。
蛊道大会拉开帷幕,也未见那元婴太上再出现。
而于楚牧而言,这一场蛊道大会,无疑是他那牵丝蛊最后的希望所在。
蛊道大会刚拉开帷幕,他便在李桀的引荐之下,顺利跻身进了西南蛊道修士的各种集会之中。
以他长生真传的身份,在这更多只是散修性质的蛊道大会之上,自然也不存在什么阻碍刁难。
那一枚牵丝蛊玉简,几近周转,在一位又一位蛊道修士的手中交替,在这种集思广益之下,其中一味又一味还部门确定性质的蛊道灵材,亦是相继辨识而出。
越来越明朗清晰的牵丝蛊方,倒也让楚牧原本几近放弃的想法,彻底随之消散,对牵丝蛊的念想,几乎也是愈发浓郁起来。
按以往惯例,每一次蛊道大会举行,也皆是会持续一整月时间,而刚到蛊道大会举行的第十天,楚牧便结束了四处拜访交集的行为,再度归于洞府。
原因倒也简单,毕竟,经当年那西南大战,于整个西南修仙界而言,也基本等于是一场浩劫席卷。
本土高阶修士,能够幸存的,几乎也是寥寥无几,就这寥寥无几的幸存者,其中绝大部分,也基本都与琅琊陈家脱不开关系,是长生宗通缉追杀的邪修!
自然不可能前来参加这由长生宗主持的蛊道大会。
故而,这一场蛊道大会,虽说规模宏大,但更多的,也只是在于低阶修士。
高阶蛊道修士,前前后后,总共也还不到双十之数。
这双十之数中,还有一大半,都是西南诸国游历而来的蛊修,西南本土的高阶蛊修,几乎是寥寥无几。
如此之下,蛊道大会虽还在持续,但于楚牧而言,显然已没了太大吸引力。
而那一枚牵丝蛊玉简,总共九十八种蛊道灵材,经十数位蛊道修士的集思广益,至现如今,能够确定的,已是多达九十六种。
只剩下最后两种远古蛊道灵材,尚且还未曾明朗。
“夜啼石……玉骨魂……”
洞府中,楚牧默念着这最后两种蛊道灵材,眉头紧蹙,明显也有几分不解。
在牵丝蛊蛊方之中,这两种蛊道灵材的效用描述得很是清晰。
按其中记载,夜啼石乃可啼哭之异石,可惊扰神魂,使人心神胆颤。
以特殊之法熔炼,可使其效用逆转,啼哭安抚神魂,使神魂清明,为蛊虫服用,可使蛊虫具备神魂之效。
而玉骨魂,按其上描述,则是骨中蕴魂,藏无穷生机,可点蛊虫灵光,化腐朽为神奇。
两者的效用,都描述得极为清晰。
可问题却也同样明显,在如今的修仙界,与两者类似的灵材不少,但完全丝毫不差的……
至少在目前,他还未曾察觉。
而按他的推测,以及西南诸蛊道修士的推测,这两种蛊道灵材,很大可能恐怕是当年那位蛊道修士独创的蛊道灵材,却不知是何原因,未曾留存于这道蛊方之上,也未曾流传下来。
而以蛊道体系的特殊,这种可能性,或许都不能说是可能了,应该说是必然中的必然。
毕竟,哪怕就他现如今的蛊道见解,他随便琢磨一二,恐怕也不难琢磨出一些新的蛊道灵材出来。
所谓的蛊道灵材,终究也都是以修仙界本身存在的无数灵材,加以特殊炼制,化为炼蛊所需。
纯粹就是一个搭配契合的问题。
与炼丹,炼器,也并没有任何区别。
思索许久,楚牧似才稍稍回过神来,目光流转,则是定格在腰间的真传之令上。
北疆距离西南虽是极其遥远,且通行不便,但与信息的传播而言,或者说,于长生宗最顶层的信息传播而言,显然并没有太大阻碍。
早在当年西南之战时,长生宗就通过数千座传音中转器物,铺设了数条连通西南到北疆山门的传音通道,使得北疆长生山门,能够时刻知晓西南战况,再采取对应的准备。
如此,也才有了西南的平定,才有了对西南统治的延续。
当然,在如今的大楚修仙界,也不仅仅只是西南,但凡长生宗势力范围,于长生宗这个体系而言,也基本都实现了传音体系的覆盖。
只不过,这个体系,也仅仅只在于长生宗内部而言,于长生宗之外的修士,也并没有太大关系。
早在他初至西南,后知后觉明悟此蛊方的特殊后,他便通过真传令传音于远在北疆长生山门的宴明。
可大半月过去,或许是闭关缘故,他也迟迟未曾回复。
眼下,牵丝蛊再现困局,唯一的希望,似乎也就在于这位为牵丝蛊源头的师兄了。
思绪流转,楚牧亦再度看向这枚玉简。
从数十种蛊道灵材的不明确,至如今的两种不明确……
夜啼石……玉骨魂……
思及这两个名词,一抹灵辉加持下意识的涌现而出,无数思绪再度迸发,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若是他曾见过这两种灵材,知晓这两种灵材的构造,然后需要他在失传的情况下,重新逆推其配方,仿制而出,那倒也不是没希望。
但眼下……
楚牧摇头,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根本不存在任何可能,于任何人,都不可能!
……
(本章完)